第18章 遍體空洞的老人
冷。
刺骨的冷。
在這一刻，陳景只感覺身上沒有不疼的地方，彷彿連骨髓都被凍成了帶刺的冰渣，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顯得格外吃力。
是昏迷了嗎？
還是……
陳景掙扎着想要睜開眼來，但他卻發現無論自己再怎麼用力也難以撼動眼皮分毫。
整個身體就像是掉進了三九天的冰窟窿裡。
從頭涼到腳。
“看來我是真的涼了。”
陳景如此想着。
慢慢品味着傳說中的死亡體驗。
所以……
“先生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起初的黃銅色正在逐漸向亮眼的金色蛻變，而杯體表層的花紋似乎也有變化……
“這麼危險的古遺物你都敢用？”
“我殺了。”
陳景望着懸掛在不遠處天花板上的指示牌，又迷茫地看了看頭頂上不斷頻閃的直管熒光燈。
“呼————”
“您是在哪座古遺蹟看見的？”
就在這個古怪詭異的風嘯聲再次出現時，陳景只感覺頭頂彷彿被什麼鈍器猛地砸了一下，隨後便是撕裂般的劇痛從傷口延伸至大腦深處擴散開來……
“我曾經見過你。”
“這件古遺物是你爺爺給你的？”
說罷，老人又打量了陳景幾眼，忍不住嘖嘖稱奇。
“那一批被先生您殺了！但後面的那一批……”
“你認識我爺……你知道我是誰？！”
那好像是守則的第三條。
其實老人看起來挺正常的，從他的五官輪廓來看就是一個普通白種人的長相，但這所謂的“正常”是建立在忽略他身上那些孔洞的基礎上……
眼，耳，口，鼻。
“膽子不小……”
“所以那些人餮都被我殺了？”陳景問道。
“放心，我不會害你。”
我沒死？
是被那個小骷髏救……不，他應該沒那個本事。
噁心。
“這就是負三層的地下車庫？”
這些人體器官原本所處的位置，都被深不見底的空洞所取代。
至於陳景爲什麼能如此直觀的看見，自然是因爲老人沒穿衣服……不過他穿與不穿差別不大，因爲他脖子以下的區域都是“爛泥”。
“這個古遺物很危險……”老人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回憶，“我曾經在廢土上的一座古遺蹟裡，看見過與它類似的圖騰，花紋也一樣……”
老人說話的聲調有些沉悶。
“呼————”
“對！”小骷髏點頭。
老人的身體就像是一團粘膩淤黑的瀝青勉強凝聚出了人形，唯有頭顱還維持着人類的模樣，只不過他臉上也依舊有幾個恐怖的空洞。
“激動！”小骷髏擦了一下完全不存在的眼淚，興奮地說道，“您您竟然一次性殺死了那麼多人餮！您的強大在廢土也是罕見的！您……”
不知過了多久。
當風再度從空洞裡出來時，皆被染上了一種刺鼻的血腥味。
“我……聽不懂你……的話……”
“要不……你把我吃了……吧……吃我……我骨頭多……有嚼勁……”
說實話，那個老人的樣貌真的很難形容。
就像是紅姨他們居住的那棟宿舍樓。
小骷髏忽然哇的一聲抱着陳景哭了起來，但由於體質特殊的緣故，他就算再努力也擠不出眼淚，唯有眼眶中劇烈跳動的火焰能夠證明他的情緒有多激動。
看着眼前這個有明顯白種人特徵的老人說普通話，陳景總覺得有些奇怪，再一想裡世界的人好像都是這麼說話的……
就是那種……
很少見的，很特別的，很微妙的……
“這就是語言自適應系統的作用？”
這個老人的身上遍佈淤黑的孔洞，最大的足有碗口那麼大，最小的則如蜂巢的巢房一般狹小。
每當有風吹過，老人身上的空洞就會發出那種詭異的風嘯聲，彷彿風都沿順着空洞鑽入了他的身體裡，甚至碰觸到了內臟或是骨骼。
應該不是說話聲。
聽見這話，陳景先是一愣，隨後又聯想到隗楠說過的老人與爺爺曾經發生過的衝突……
“如果我想害你的話，早在你被那些人餮圍着的時候我就不會出手了。”
不等小骷髏把話說完，一旁沉默的老人忽然開口。
陳景被小骷髏一連串的讚美吵得有些頭暈，心說這傢伙前面說話結結巴巴的，怎麼一激動起來不僅不結巴了反而跟說唱rap似的……
聽說在身體死亡之後，大腦的意識還會留存一段時間，腦電波並沒有消失，似乎還能聽見外界的聲音……
一聽他這麼說，陳景瞬間警覺起來。
陳景疑惑地打量着聖盃，只見杯中依舊空空如也，也不知道那些被吸收的血液跑哪兒去了。
那個聲音就像是入冬之後高層的窗戶沒關嚴，寒風透過窗戶縫隙往屋子裡灌出的那種風嘯聲。
車庫的牆面、地板以及天花板，所有原本該是水泥材質的地方現在都是“爛泥”。
沙漏形狀的杯體相比之前顏色更加純粹。
也許是因爲身處地下車庫的原因，他說話明顯帶有回聲，不過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倒是能讓陳景聽得很清楚。
陳景百思不得其解，但目前也只能想到這個解釋了。
或許是因爲吸收了血液的緣故。
陳景下意識將目光從老人身上移開，然後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如果不是指示牌上明晃晃寫着地下車庫，恐怕陳景再怎麼能聯想也無法想象到，夕陽紅小區的負三層地下車庫竟然是這個樣子……
彷彿它們都被老人的力量腐蝕了，全都變成了那種粘膩淤黑的瀝青狀物質，甚至陳景懷疑它們都是活着的……
陳景便看見了那個蹲在自己身邊，正緊張地盯着自己的小骷髏，可還沒等他出言安慰，第二眼他便看見了那個蹲在他身側另外一旁的老人。
因爲他剛醒過來大腦有些宕機。
“我還以爲死了呢……”陳景哭笑不得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小骷髏的後背，“你說話怎麼不結巴了？”
老人臉上的空洞忽然向兩邊撕扯開來，露出了一個極度詭異的笑容。
“呼————”
老人往前湊了湊，那雙如黑洞般幽深的空洞裡，彷彿透出了一種人性化的目光，好奇地問了陳景一句。
陳景怔怔地望着老人，好半天都沒動作。
漢語佔據全宇宙？
不應該。
也是直到此時，陳景才明白之前自己聽見的詭異風嘯聲是從何而來。
大概內容是鑑於位面情況特殊，裡世界與表世界差異過大，主考官已經爲所有考生安排好了合理身份，並始終將“語言自適應系統”保持運行狀態……
“停停停。”
“在廢土深處，一個被當地部落稱作‘黃王庭院’的地方……”
陳景能聽出說話的人是小骷髏，那個穿着雨衣看着可憐兮兮彷彿隨時都會散架的小傢伙，但另外一個聲音……
睜開第一眼。
是這個老人救了我？
這是在哪……
也是在這個時候陳景才意識到，之前救了他一命的黃王聖盃依舊被他握在手中。
然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一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弱……”
那些發黑的瀝青狀物質不斷蠕動着，偶爾還會凸起來冒出巨大的氣泡，仔細聽還能聽見那種古怪粘膩的聲響。
陳景還想繼續再聽下去，因爲他也好奇，主考官賜予他的獎勵怎麼會跟這個世界的聯繫如此之深？
但可惜的是老人並不打算說太多，當然也可能是有用的信息僅此而已，很快老人便轉開了話題。
忽然間，陳景想起了自己剛來到這裡時，《生物躍升考試守則》裡面有過這麼一段話……
陳景逐漸發現自己重新掌控了這具身體，雖然那種血管裡都流着冰渣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退，但好歹能動了，甚至眼皮都能微微睜開……
“你……救救……救救他……”
“之前情況危急，不用就死定了。”陳景忍不住打斷了老人的話，因爲他知道後面跟着的肯定不是好詞。
“謝謝……”
“不用謝我。”老人怪異地笑着，絲毫不在乎陳景會因爲這番話怎麼想，“如果不是害怕你死後你爺爺會遷怒於我，我肯定是不會出手的，畢竟……”
老人緩緩湊上前來，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張俊俏的臉。
“我最喜歡看人死之前臉上那絕望的表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