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角落裡,一條半人高的大狗紋絲不動坐着,一臉無辜望着氣急敗壞的少年。
姜湛氣得跳腳:“誰讓你坐這裡了,趕緊走,想被人發現嗎?”
二牛站起來,抖了抖毛,鄙夷看了姜湛一眼,這才鑽進了門洞裡。
姜湛扶着樹喘氣。
氣死他了,二牛這個狗東西!
一羣人追了過來。
“二公子,您沒事吧?”
姜湛恢復了若無其事,擺擺手:“沒事。”
守門婆子眼珠亂轉:“二公子,剛剛奴婢看見一個毛茸茸的黑影跑過去,那別是狐狸精吧?”
“你見過那麼大的狐狸精?”姜湛脫口而出。
守門婆子認真回憶了一下。
是哦,狐狸精沒有那麼大個。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姜湛咳嗽一聲,板着臉道:“沒看清,也沒追上。好了,都散了吧。”
眼見着二公子負手走了,衆人面面相覷。
“楊家的,你真看到了妖怪?”
一見有人問起,守門婆子立刻來了精神,眉飛色舞道:“可不是嘛。我本來坐在屋子裡嗑瓜子呢,聽到動靜往外看了一眼,媽呀,好大一個傢伙竄了過去,只可惜天太黑,沒看清究竟是什麼玩意,只覺得毛茸茸的。你們說,這不是妖怪是什麼!”
衆人紛紛吸氣。
“二公子膽子忒大了,敢追着妖怪跑。”
“難怪二公子能當上金吾衛呢,俺娘就說過,這人啊,膽有多大福就有多大……”
“這麼說,二公子以後前途無量啊。”
躲在牆壁另一側的姜湛摸了摸鼻子。
這些下人真能扯,好好議論着妖怪又歪到他前途無量上去了。
不過,他前途無量還用他們說嘛!
姜湛一宿沒睡好,好在第二日輪休,匆匆洗漱過直奔慈心堂。
四妹要去給祖母請安,去那裡逮人最方便。
慈心堂的地龍照常燒得很旺,姜湛過去時,竇表姑已經到了,正陪着馮老夫人輕聲細語說話。
“祖母,表姑。”姜湛向二人行了禮,臉上掛着爽朗的笑。
竇表姑不由多看了姜湛一眼,心道比起那位神秘莫測的四姑娘,二公子倒是心無城府,坦蕩得令人舒心。
她這樣想着,垂了眼簾盯着鞋尖瞧,不由又擔心起獨自在外的兄長來。
大哥出去有幾日了,居然還沒惹禍……
不知竇表姑的擔憂,馮老夫人見到姜湛難得露出個笑臉:“今日沒當值?”
自從姜湛有了正經差事,經常出門比雞還早,給馮老夫人請安就不固定了。
“沒呢,所以就來瞧祖母了。”
馮老夫人聽得心中舒坦,笑道:“你有心了。”
接下來各房主子陸續前來請安,姜似才進門就迎上了兄長的視線,暗暗嘆口氣。
二哥這是秋後算賬來了。
等從慈心堂離開,姜湛果然亦步亦趨跟着。
姜似乾脆問道:“二哥有事?”
見四下無人,姜湛黑着臉問:“昨晚上怎麼回事?”
姜似無辜眨了眨眼。
“二牛怎麼會去你那裡?”
姜似用帕子掩住口,一臉吃驚:“那是二牛?我聽說是妖怪……”
姜湛快被寶貝妹妹氣樂了,壓低聲音怒道:“四妹,你以爲我是傻瓜啊。”
姜似老實了,垂頭道:“誰知道二牛怎麼會來呢。”
姜湛深深吸了口氣。
冷靜,妹妹不是那些臭小子,打不得。
稍微緩了緩情緒,姜湛把姜似拉到了不遠處的涼亭。
冬日裡,四面沒有遮攔的涼亭風頗大,放眼一片蕭瑟。
姜湛站在風口,擋住吹過來的寒風,嚴肅問道:“四妹,你說實話,是不是餘七哥利用二牛鴻雁傳書呢?”
不遠處的阿蠻默默望天。
二公子真是單純啊。
姜似略一遲疑,點頭:“傳過幾次。”
隱瞞父兄並不是她的本意,鬱七那邊在努力,她也該慢慢表明態度,徐徐讓父兄接受纔好。
不對,是讓二哥接受,至於父親……咳咳,父親還是比較適合事情有了定論後再安慰好了。
“他,他都說了些什麼?”姜湛跳腳。
餘七哥這個混蛋,居然真的偷偷給四妹傳信,還是不是君子了!
姜似垂着眸,雙頰漸漸紅了。
姜湛一看這表情,直呼糟糕,氣得在亭子裡打轉。
好一會兒後,四面吹來的涼風使他冷靜下來。
“四妹,男人的花言巧語不可信啊……”姜湛長篇大論,苦口婆心,試圖拯救迷途少女。
姜似依然垂眸不語。
到最後姜湛泄了氣,一跺腳:“四妹,你就說說你到底怎麼想的吧。”
姜似擡眼與兄長對視,眸光湛湛:“二哥,我心悅他。”
“你——”姜湛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栽倒,扶着亭柱緩了緩,再次看向妹妹。
少女眼中的認真使他怔住,而後就是心塞。
餘七哥那個混蛋,到底是把單純無知的妹妹騙走了。
二牛還是幫兇!
他早晚要教訓這一人一狗!
發過狠,姜湛泄了氣。
餘七哥是王爺,想教訓沒那麼容易,何況他還打不過。
二牛那死狗太狡詐,他也討不着便宜。
啊,真是氣死他了。
姜似看着兄長氣得團團轉,抿着脣笑。
姜湛突然停了下來,正色問姜似:“四妹,你是認真的?”
“這種事怎麼會開玩笑。”
姜湛摸了摸腰間刀鞘。
雖然休息,可他已經習慣了佩刀。
不知道把餘七哥剁了,四妹會不會死心……
“四妹,你和餘七哥沒可能的,他是皇子。”
“我知道。”
“他告訴你身份了?”
姜似笑着點頭:“是呀,我看他還算坦誠,挺可靠的。”
姜湛抹了一把臉。
去他媽的坦誠,要不是父親跟他說,他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呢。
“二哥,你不喜歡餘七哥?”
姜湛很想說是,可到底無法違心,哼道:“扯這些沒用。他是皇子,你心悅他,難道要當妾?”
姜似笑了:“二哥何必擔心這些。是他想娶我,那就讓他想辦法好了,要是不成功,咱們也沒損失嘛。”
姜湛一愣。
咦,四妹說得似乎有點道理。
還是不放心,他追問:“要是不成,你不會死活跟着他?”
“當然不會啊。”
姜湛琢磨了一下,樂了。
這麼一想,還行。
新年很快到了,賞梅宴的時間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