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身心俱疲”的薛明郎就病倒了。以前不愁溫飽、有人侍候時信心十足、意氣風發的他此時完全蔫了,若不是隔壁看着他長大的阿婆好心幫他熬粥熬藥,他連活下去都困難,還如何捱過這兩年去考狀元?
越想越悲傷,越想越頹廢,薛明郎甚至有了“死了倒好”的念頭,以求來生投個好胎,有個富裕的出身。
昏迷之際,他做了一個好長的夢,感覺非常真實的夢。夢中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只是,在他娘過世之前都相同,其後到目前爲止就大大不同了。
夢中,母親死後,他並沒有去大名府城,沒有去甄家做上門女婿那一段,倒是如現在一樣靠賣字和賃屋子爲生。不過很快就有一個貴人念着他爹的恩情,給他留了三百兩銀子,在那三百兩銀子用完,他無奈之下又要愁着生活和進京趕考的費用時,遇到了一個叫夏書瑤的孤女。
夏書瑤主僕倆一個憑一手非凡的繡技掙銀子養家,一個包攬了全部家務,好吃好喝地侍候他,並備下了充足的銀子供他進京去趕考。
他不負衆望,果然金榜題名,成了新科榜眼,甚至被親王府的郡主看上,要招他做郡馬。一飛沖天成爲皇親國戚的機會啊,識時務的他自然不會放棄,果斷地親手給妻子灌了落胎藥,要貶妻爲妾。一個孤女嘛,能夠給他這個榜眼做妾,跟着他享受榮華富貴已經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了不是嗎?
沒想到威遠侯府竟然出面爲他妻子出頭,逼着他和離……
夢中的後半生,他一直被敏郡主壓着,敏郡主生了一個女兒後壞了身子一直沒有生育,卻不允他納妾。官場上他也不得志,岳父開始還讓人關照他,後來嫌棄他無能也不再理會他,就那麼不死不活地在從五品“著作郎”位置上吊着……
他知道,其實是敏郡主不能生育後,岳家不想讓他得志,擔心他仕途順利後敏郡主壓制不住他而已。
他經常會懷念那個結髮妻子,那個一心一意待他、徹夜刺繡爲他打點的夏書瑤,有時甚至會想,如果他沒有尚郡主,是不是早就有了很多兒女,仕途上是不是反而走得更加順當?他突然記起,當年有一個老尼姑說過夏書瑤是他的貴人。
一場夢一場空……
夢醒過來,虛弱地長嘆一聲之後的薛明郎突然愣住了,夏書瑤?可是大名遠播整個大周的福星貴郡主夏書瑤?是了,夢中的夏書瑤也是玉林縣出來的,也是天下第一捕頭夏霖軒的女兒(只不過後來被騙成了慕容瑤,但是又被慕容家趕出家族斷絕了關係),也是有一個哥哥一個雙胞胎弟弟,也是同威遠侯府關係密切,也是刺繡功夫了得……
只是,夏書瑤怎麼變成了比一般公主還高貴的福星貴郡主?爲什麼一切完全不同了?夏霖軒成了永平侯爺才死了;夏書瑤沒有變成慕容瑤、沒有嫁去馬家、沒有逃婚、沒有不理會她大哥夏書傑、沒有變成無依無靠的孤女……
如果夢中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又爲什麼會如此真實?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相貌也如此清晰地映在他的腦海裡,夢醒之後依然清晰?要知道,他從來沒有見過威遠侯、威遠侯夫人、敏郡主、祺親王、甚至皇上、太后娘娘那些人,可是夢中這些人都是那麼清晰,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還有,夢中他高中榜眼,夏書瑤的舅舅甄大富一家也曾跑來認親,就是現在的那個甄大富。他在大名府城也聽說了很多關於甄家同夏家的恩怨,同夢中夏書瑤告訴他的舊事那麼相似。
亂,太亂了!薛明郎毅然決定,他要去京城看一看。
這個突然的決定倒是讓他有了求生的意志,病很快好了。病好之後,薛明郎果斷抵押掉祖屋借了些錢,又將家裡、身上值點銀子的東西都賣了,帶着一個包裹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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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啞巴章的莊子裡,鬱正然坐在後山一塊凌空橫出的大石頭上“看風景”,彎彎的嘴角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錯。
立在一旁的啞巴章瞭然一笑:報仇雪恨的時刻就快來了,也不枉他忍辱偷生這麼多年,不枉小主子知道真相後還強忍着仇恨認賊作父。待到一切落定,他纔有臉帶着小主子跪在王爺面前道一聲:“主子,我將小主子找回來了!”。纔有臉到先王妃墳前告罪。
鬱正然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了雍親王要回京的消息,不但天乙發了消息,北齊王也發了指令來,要他不惜一切代價在離城門不遠的京郊突襲,除掉雍親王,絕對不能讓他安然回到京城。
不惜一切代價嗎?鬱正然冷哼一聲,是要他們父子倆以命相搏吧?
同時,不出鬱正然所料,北齊王有了那條“天河”秘道,果然迫不及待了。決定弄個“兩頭亂”,亂中求勝。
北齊王斷定,皇上那日一定會親自帶着文武百官到城門迎接雍親王。鬱正然攜“如願坊”京城總部所有人傾力而出,配合他派出的一批殺手(包括他重金買通的江湖高手)突襲劫殺雍親王之時,他將帶着將士“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皇城。皇上有火槍是嗎?他不怕,到時候將太后、皇后嬪妃、皇子公主什麼的擋在前面做盾牌好了。
北齊王集結了自己的精銳力量,並勾結倭人,借得一支軍隊,這批人馬將化妝成商人、百姓、鏢隊等,悄悄到達天河秘道的洞口,那個秘道有一個很大的地宮可以讓他們修整換裝。
雖然倉促,北齊王還是很有信心的,那條天河秘道就是他足以依賴的秘密武器,能讓他的軍隊瞬間變成力量翻了數倍的“天兵天將”。
啞巴章突然想到了鬱先生:“主子,那位鬱先生……”
正然擺了擺手:“我讓他去秘道出口接應他家主公,如願坊中他們最早帶來的那批人,忠於他、忠於他們家主公的都讓他帶去,再搭配上一些新來的可有可無的小嘍羅。反正我的任務是劫殺,自然需要中堅力量,老的小的給他帶上也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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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願坊大部分人的心目中他纔是唯一的主子,鬱先生、鬱管家那幾位都是不管用的。當然,他現在也不會讓所有人知道什麼,到時候他下命令就是,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那些人可不認識什麼主公、北齊王是誰,憑什麼爲他賣命?
呃,說到這些還是要感謝一下鬱先生,從那些人一進入如願坊開始,鬱先生只讓他們認鬱正然一個主子,即使最早的時候,他還只有五六歲。到了十歲的時候,鬱先生更是讓他獨立處理如願坊的所有事,他只是在背後指點。
啞巴章嘆了口氣:“說起來鬱先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麼多年對主子你也是衷心保護照顧,只是,唉,投錯主子了。”
鬱正然點頭:“站在他的立場上他是沒有錯的,先生他其實是個隱士類型的人,他做的事並不爲了什麼抱負野心之類,純粹只是爲了報恩,一切都是天意!等一切落定,他若是沒有因爲他那個主公坐下什麼罪不可赦的大錯,我會請父王幫他求情,放他一條生路。”
啞巴章再嘆了一口氣,才轉回正事:“主子,到了這時候,你應該表明身份了吧,否則如何讓皇上和寧世子相信你?還有王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