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尚揚面色變得越發沉重,這道選擇題太難,難到他已經不知該如何抉擇,前後左右所有的路都被堵死,毫無任何可行性,路過拳手出場的門口向裡面看了眼,觀衆們已經開始入場。
今天的比賽對觀衆而言很精彩,對拳手而言,早就沒了最初的期待,因爲誰晉級、誰落敗心中都有定數,不需要投入過多目光,他渾渾噩噩的走到後臺休息室,拳手們打招呼只是簡單迴應,見他興致不高,沒人繼續掃興。
也就坐在沙發上,一個人靜靜思考。
“叮…”
手機突然震動,全身心高度集中,潛意識裡又很抗拒鈴聲,被震的一激靈,迅速拿起電話看了眼,本以爲是鄭海發過來的,告訴他下一步怎麼走,哪怕是發一張圖片確保丁小年平安無事也好,可當看到名字,心裡沒了興趣。
馮程程。
就是去野營那次的小丫頭,後來得知是她開口找的那位長得禍國殃民的女人,叫什麼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她馮姐。
“小爸爸,下週來市裡陪我去公園,新建的摩天輪,我要坐摩天輪!”
小爸爸,這是馮程程對他獨有的稱呼,也不知道馮姐有沒有察覺,察覺之後是否會被氣的七竅生煙。
小丫頭對她有恩,以往都會陪她閒聊一會兒。
只是現在實在沒心情。
“看看吧,在聯繫!”
小丫頭毫不講理,即使隔着屏幕,尚揚都能感受到那個瓷娃娃咬牙切齒的樣子:“不可以,下週三必須來市裡見我,要不然我就殺到臨水縣,去你拳場鬧個天翻地覆,讓你丟工作、上街要飯”
只有五六歲的小孩根本不動什麼叫撒嬌。
因爲她性格就這樣。
尚揚越發無語,馮姐有多大能量是有目共睹的,李振乾身邊核心人物的親弟弟都不放在眼裡,看樣子就連李振乾出面都能抗積分壓力,馮姐的女兒來東城拳擊俱樂部鬧個天翻地覆,葛中估計連屁都不敢放。
孫二爺已經進監獄了,孫二爺的小三在市裡根本沒啥名氣。
估計對上馮姐也得吃啞巴虧。
尚揚敷衍道:“好好好,我週三去”
小丫頭眼裡綻放着與年紀格格不入的光芒,惡毒編輯信息道:“騙子,損騙子…別想敷衍我,我告訴你,要是不來我就不叫小爸爸,以後叫你綠毛王八…”
“…”
尚揚打了一堆冒號回過去。
突然想到能不能再讓馮姐出面?只要她開口,鄭海一定會放人,葛中也不會抓着合同,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可又想想,只好放棄,與馮姐非親非故,小孩的世界可以胡攪蠻纏,馮姐拗不過馮程程來幫自己一次,成人的世界必須理性,自己沒有任何可以回報的,純粹的說,現在還欠馮姐一個大人請。
小丫頭坐在家裡沙發上,梳着兩個沖天揪,正一臉壞笑,她認爲自己纔是怪蜀黍,尚揚是被調侃的小女孩,這麼長時間以來也以調戲尚揚爲了,身軀蜷縮在寬大的歐式沙發裡,正沾沾自喜。
考慮措辭間,屏幕變黑。
像是鏡子一般,上面頓時浮現出女人影像,這雙一張令女人都會想入非非的臉龐,嚇得馮程程一激靈,手上的電話掉到沙發上,小臉煞白的轉過頭,不知何時馮姐已經站到沙發旁邊。
馮程程心虛,眨眼道:“你…你都看到什麼了?”
馮姐穿着一身黑色長裙,髮簪高挽,一副貴婦模樣,看上去不是要工作,而是要參加聚會,她微笑着伸出手要摸向馮程程臉蛋,並不迴應:“媽媽今晚有個晚會參加,會回來的很晚,你要聽阿姨的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聽見沒有?”
馮程程抗拒的向後躲了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馮姐,小腦袋裡應該還在分析究竟被看到多少,沒有迴應只是茫然的點點頭。
“乖”
馮姐見到馮程程抗拒動作,並不覺得尷尬,這個動作彷彿已經排練很多年,收回手,一步步向門外走去,剛剛轉過頭,臉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小爸爸?”
別墅門口,司機早已等待。
馮姐坐上車,想了想道:“明天是俱樂部決賽?”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知道馮姐想要知道的絕對不是這個,正色道:“鄭海昨天向葛中公開發難,那個姓尚的小子跳出來把矛盾化解,如果不出意外,葛中也慌了,兩人已經把這次季度賽變成年度賽來打,解決矛盾應該就是在決賽之後…”
馮姐眸子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無波無瀾:“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司機頓了頓,看到馮姐風輕雲淡的表情,心裡一陣難捱“如果不出意外,決賽之後尚揚就會被送到市裡…來見你!”
馮姐沒回應,但火紅性感的嘴脣卻向上勾勒,看着窗外,眼裡變得越發迷離。
她早就說過,與尚揚還有見面的一天,本以爲會等到年賽,而實際情況是整整提前了三個月,不過無傷大雅。
司機情緒低落,哀傷道:“尚揚有顏值、有腦子、逆境商也可以、自律性很強,身體素質堪稱一流,如果你想找個男人…”
話沒等說完,馮姐轉過頭盯着後視鏡,看向司機眼睛。
司機這雙浩瀚湖水般眸子看的頓時把嘴閉上,隨後啓動汽車。
馮姐也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一言不發。
……
上臺、比賽、結束,乾脆利落。
半決賽對戰是一家經紀公司的頂樑柱,無驚無險,有了第一場比賽的教訓,獅子也不留手,比賽開始時就狂風暴雨進攻,歷經三個回合,終於把對手給KO,在觀衆呼聲中,沒感受到一點喜悅,反倒是愁容滿面。
因爲明天的決賽纔是重重之中。
回到後臺休息室,拿出電話看看小丫頭有沒有回信息,然而,上面確實有一條未讀信息,不是馮程程,而是丁小年的!
迅速把信息點開。
只見上面寫着“打的不錯,看你明天表現!”
寥寥一句話,很蒼白、很空洞,但是卻讓人無所適從。
尚揚快速把信息回過去:“小年怎麼樣,我要知道他的情況!”
等了足足十分鐘,還是沒有任何回信。
把電話撥過去,再次顯示關機。
陡然之間,他心中生出一股無名火,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他非常不喜歡,極其不喜歡,今天上午還能默默承受,可在見過葛中之後,心裡防線已經快被擊垮,捱揍行、斷一條腿也可以,至少得保證丁小年安全。
而現在,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明天的比賽又是一場根本不可能輸的比賽。
“幹你大爺的!”
尚揚惡狠狠的咬牙罵了句,聲音很大,讓休息室裡的所有拳手都看過來,他們也看出尚揚今天來的狀態就不對,紛紛側目,卻沒有人開口。
尚揚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一些,就在昨天教練伏擊自己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任何時候都不要在對手面前失控”
哪怕現在沒有對手,也要極力控制自己。
重新坐回沙發上,心裡開始做最壞的準備,如果明天的比賽贏了,那麼鄭海會怎麼做?
答案無外乎一個,要魚死網破!
俱樂部本就是爲市裡那位培養打手,鄭海和葛中二人,誰培養的更厲害,承包權就在誰手上,鄭海本想利用昨天的逼宮,一舉拿下,中間出了自己這個偏差,纔想到脅迫丁小年這個辦法,讓自己上臺是出氣。
在一定能贏的前提下出氣。
可瘋子的叛變,讓他不能贏,最後一定會惱羞成怒!
也就是說,拖到明天丁小年一定會凶多吉少。
“不行!”
尚揚再次站起來。
發現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繼續等下去的結局已經註定,不僅僅是小年危險,贏了比賽之後,葛中更不能放了自己,所以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提前動手!
打定主意,毫不猶豫的走出去。
休息裡的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仍然誰也沒說話。
走到拳手出場位置,向鄭海經常出現的觀衆席最後一排看了看,發現並沒有人,找人問了問,得出的答案都是,今天鄭海並沒親自來拳場!
“抓了人躲起來,算盤打的挺好!”
尚揚隨即重新走回休息室,急匆匆換好衣服出門。
他不在這裡,就在公司,臨水縣一共這麼大的地方,躲不到哪去,無論如何,今晚必須得把人翻出來,既然他玩陰的,那大家一起來,終究能把事情掰扯清楚。
鄭海的公司在哪他知道,距離俱樂部不遠,大約兩公里左右,在一棟老式的六層辦公樓裡,在三樓。
出了門,步入秋季的冷風嗖嗖刮過,時間緊,任務重,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公司。
坐在車上又想了想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後果,但也只是簡單的想了想,他這輩子能被稱之爲兄弟的人真的不多,只是丁小年一個而已,如果因爲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恐怕會內疚一輩子。
大約五分鐘。
出租車停下,做好殊死一搏準備的尚揚推門下車。
望着面前只有三樓在亮燈的漆黑建築,毫不猶豫的邁步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