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大羅金仙
威嚴聲音結束後,再沒別的動靜。
這玩意,能換多少功德竹葉?換銀子呢?
商三兒想再多等一會,但腹中“咕”一聲響,已急不可耐,實在不容他再耽誤,急又彎腰道:“公子若無吩咐,容小的先去入廁,完事再來謝公子!”
還是沒有聲音,商三兒長吐口氣,但直起腰,面前卻突兀地立了位白袍老者。
他滿頭銀髮,三須三目,手持掛酒葫蘆的鳩杖。
老者瞧着雖慈,但此時此地,此景此境下,來得突然,晃眼就見到,怎叫商三兒不心膽欲裂?
“鬼啊!”
尖叫中,商三兒往後就倒!
腹中便意都被嚇得收了回去!
與主人一樣,全城大難,滿地屍骨,再受這突然的驚嚇,老黃也側身倒地,腿腳抽搐!
三須三目的白袍老叟面前,鳩杖憑空自動,將快壓到地上白骨的商三兒勾了回來。
鳩杖憑空拉起商三兒,老叟則彎下腰,手撫老黃眼睛:“你是自家壽數到了,可不是老道嚇死的,不生因果!”
又看向瑟瑟發抖的商三兒:“莫怕,老道是天仙,並非陰魂鬼怪!”
這句話後,一股暖流從商三兒頭頂灌下,將潑皮的驚懼心洗滌一空。
恐懼雖然消散,商三兒驚訝卻未止:“天仙?”
兩界天地人三仙,人仙常見,地仙也只今日逢驟變,土地婆得親眼見,城隍還是聽別人提起,便算上,也只兩位現身而已,這就見到天仙了?
不過,土地婆也說,是天仙親至,才把那九幽幽魔嚇走,之前天仙下六節山天坑穩固封魔結印去了。
想來,應該.沒誰敢假冒天仙?
“你得了城主令,老道纔來見一面.”
老黃抽搐的腿漸不動了,白袍天仙在衝他說話,商三兒一個激靈,跪下磕頭高喊:“小的商三兒,求老神仙收我爲徒!求老神仙收我爲徒!”
原本還有想法,守到老孃壽終就寢,若還年輕未成家,就去闖世界尋師,覓那成人仙的機緣,現在天仙站在面前,不比去求人仙、地仙強十倍?不抓住仙緣拜師,還是商三兒麼?
凡世間的衆生,莫說商三兒這小潑皮,便九階人仙想拜大羅金仙爲師,也並無門路,按理本不可能,但白袍天仙話被打斷,手上掐算了眼前潑皮生平,皺眉輕嘆:“過去可知,現在可察,唯未來難測,人心不可度,唉!”
“不過倒也是變數!品性不佳,但根腳乾淨,真有算計老道的,也料不到有他!能得城主令,又自家要拜師,闖進因果裡,須怪不得老道坑他!”
“今你爲綠柳城主”
雖跪下磕頭,商三兒也明白拜天仙爲師是一份奢望,對方同意收徒的可能性不大,不過他可沒那麼好打發,說啥也要賴上一賴,比如嚇死自家的狗之類的,聽到這句,還以爲是拒絕,磕頭不停,嘴上接着出聲:“今日只剩枯柳城,哪還有綠柳城在?小的還做甚城主?只求老神仙收我爲徒!”
白袍天仙已忖量清楚,等他說完,才按着自家的節奏繼續:“你爲綠柳城主,此劫便需與你道清因果,聽明白後,若還願拜師,再來計較!”
聽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怎不叫商三兒欣喜若狂?又接着磕頭:“小的一萬個願意,給師父磕頭啦!”
“且先起身,聽老道道來!”
還想繼續磕頭,卻有股阻力當着,再磕不下去,想着拜天仙爲師已是板上釘釘,商三兒才歡喜着起身。
白袍老道袖袍揮動,商三兒嘴脣被觸了下,接着上牙齦開始發癢,兩顆新牙鑽了出來。
“謝老神仙!”
感受到異樣,得再長出牙來,免掉破相之災,商三兒自又喜滋滋地道謝,白袍老道則不爲所動,講起因由:
“老道道號三友,意‘友棋、友酒、友友’,位列大羅金仙,常在白帝座下聽令!”
小民也常供奉敬神的,商三兒知曉如今天界羣仙,以青帝、白帝、朱帝、金帝四位天帝爲首,其中青帝爲道家天尊,白帝是儒家大聖人,金帝爲佛家之主,朱帝則是妖聖。
這位有意收徒的老道,居然還是大羅金仙,位只在四天帝之下,比一般天仙強很多,就更值得歡喜了!
“百年前,老道與好友于地龍山手談,因感污穢事生忿,一時不查,遭心魔劫襲擾,怒而跺腳,乃至仙氣暴走,順地脈損周邊百餘城封魔結印!綠柳城遭此劫,老道倒有大半罪過!”
嗯?
“百年來,老道都在這周邊修補遭損的封魔結印,也護着這百餘城,但向來只防邪魔作祟算計,不管凡塵俗世,未料綠柳城幾位公子爭位,竟也能震壞結印,放出頭九幽魔怪來,害了許多性命!”
“綠柳城下結印已不穩,往後每三五年又將有魔怪闖出來不說,此番害兩萬七千多凡民丟命,裡面都是老道的因果,白帝定要罰老道去九天外受業風削骨,便是無心之失,百條人命罰一年,老道也須受苦兩百七十多載!若無子嗣、親傳替接因果減罪,白帝另遣天仙來護佑綠柳城,便不可得減刑,近三百年受完,恐大羅金仙的修爲都要保不住!”
“若有子嗣、親傳接下因果,守得綠柳城安穩,每守三歲,老道減刑一年,有大功德再另論!”
“與你說明白因由,還願拜老道爲師麼?”
原本只是要與綠柳城主見一面,將幽魔侵入的原因解釋清楚,承擔因果,但商三兒急不可耐的拜師,讓三友道人看到受刑減輕的可能。
聽到這般內情,商三兒張口結舌,一時答不出話,眼珠亂轉間,腹中又鬧騰起來,他急叫:“且待小的入廁來,再答老神仙話!”
天仙並未阻攔,不知城主府茅房在何處,他就提着白燈籠,跑廊下尋塊寬敞無屍骨之地,解開褲腰蹲下身。
剛開始暢快排放,白袍天仙額頭上多出那隻眼珠轉動,在商三兒面前投射出道光幕:“你綠柳城兩萬七千餘性命,便爲這魔怪所害,它離城後種種,盡在影中,你且瞧瞧!”
光幕中的影像,就是六節山天坑中闖出那隻魔怪,從被三須三目的三友道人嚇出綠柳城開始,光影盡錄,它一路拖着黑煙向西逃竄,所過之地,草木盡枯,鳥獸死絕。
手提燈籠排着大便,商三兒瞧着仙家手段。
對滾動的光影裡那魔怪,自是恨得牙癢癢,又覺得奇怪,商三兒提聲問:“老神仙身爲大羅金仙,也不能打殺它麼?逐出城,怎就不追?這一路滅絕的鳥獸、枯死的草木,就不算罪過了麼?要被它跑到別的城去,又如何好?”
三友道人捻着須,緩緩答他:“放它逃這般遠,滅絕路上生靈,自又有些罪過加身,好在四位天帝評判不一,此等於白帝處只算小過,非人命能比,比不得綠柳城之劫。且有道友暗隨着它哩,斷不會再放跑到別城去!”
百年來厄運纏身,但天下很少有這麼多機緣巧合,故意縱走魔怪,想瞧清楚到底是不是針對兩位大羅金仙的算計,就不用對個小潑皮解釋了。
光影中,開始的一路都無變化,因是過去之事,三友道人讓光影速度變快好些,直到魔怪往西飛逃三百餘里,進入地龍山中,才又放緩到肉眼可見的正常速度。
地龍山外圍,魔怪必經的前路上有一壯漢彎弓搭箭,怒罵:“魔物,滾開!”
聲音也是清晰可聞。
魔怪不管不顧,繼續前衝,那壯漢將弓拉滿,“啾”地就是一箭!
雖在光影裡,那一弓一箭也是“見之便曉其名”的寶器,當壯漢弓拉滿、射出,商三兒就識得是霸王弓、落日箭。
魔怪在外爲禍,三友道人倒絲毫不急,伸手介紹:“此人名屠壯,本是大啓國衛將軍,多年前就有人仙九階修爲,射術驚人,大啓國滅國之後,攜子侄等二十餘人隱居地龍山中,可惜他本事多半因奇遇而得,不能傳子侄輩,若得仙家妙法一部,當願出山效力!”
隨着老道的話,那一箭快若閃電,魔怪雙尾疾掃,雖把落日箭打落,巨響中,一條尾巴上也有大蓬黑煙泯滅,萎靡了好多。
壯漢再次彎弓搭箭,又怒吼:“滾!”
魔怪雙尾搖動,腥紅的眼睛盯着壯漢,對峙一會,居然真就改個方向,飛着去了。
光影變幻,顯出壯漢身後茅屋十來間,居中空場上,有面色蒼白拉着孩童的婦人,有手冒青筋死死捏着刀叉的年輕男子,也有穿着盔甲的老叟。
“這位屠壯也有智計,他那落日箭,原本十支,但已毀掉九支,此外再沒有了!”
意思只有射出那一箭有那麼大威力?他是把魔怪嚇跑的!
商三兒覺得奇怪,在廊下問:“那魔怪那般大本事,人仙也能嚇退它?”
老道笑道:“當然!道無止盡,人仙之道,強弱不等,又豈能小覷?便白帝下界伏魔,也曾被九階人仙傷過,創口百餘年才得癒合!這魔怪不過地仙七階修爲,又怕老道追它,自然要改道相讓!”
聽到白帝曾爲人仙所傷,商三兒肛門都忘記使勁,忘乎所以地叫出聲:“傷白帝的,可是千古第一人仙,郝麒麟?”
“是他!郝麒麟幾達人仙之極,可惜誤入歧途,與邪魔爲伍,爲傷白帝,傾力一劍,把自家性命都搭了進去!他晉地仙也是最難,若能突破,就是前無古人,今無來者,可惜可嘆!”
郝麒麟誤入歧途不假,但他以人仙之軀,居然傷到天帝,纔是茶坊說書先生們歷來最愛說的段子,也是商三兒等市井小民最愛聽的。
爲什麼郝麒麟晉地仙最難,就不是茶坊說書人能說透的道理了,商三兒問:“能達人仙之極,傷到白帝,已是本事通天,爲啥還難晉地仙?”
“綠柳城周邊丘地多,離河遠,想你未見過築壩攔河?要多攔河水,堤壩便要修得牢,攔水越多,堤壩越須高且堅!但若有一日,須放水自流,堤就已無用,若無外力相助,只能靠水自家的力道,想衝開堤壩也就越難!人仙之道,便如攔水,要晉地仙,則須水衝破堤壩!”
商三兒搖頭:“但天長地久下來,水終能衝開堤壩!”
“天長地久不假,人卻有壽限!”
三友道人說得淺顯,但商三兒只是個城中小潑皮,並未修煉過一天,也只聽得雲裡霧裡。
扯過這幾句,光影已又一變,回魔怪身上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