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來發出一聲嘆息:“當年你看不慣科研院的烏煙瘴氣,毅然放棄大好前途選擇離開科研領域,我雖然佩服,但更多的是惋惜。你應該知道,你離開之後,時空猜想領域的研究一直止步不前,在這個領域你的成就依舊無可替代。”
魏來眼神突然凌厲起來,盯着宋長青認真的說道:“而且我不相信你人離開了科研機構,那顆科研的心也會跟着消失不見。這些年來你對時空猜想的研究始終沒有扔下吧?”
宋長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避開了魏來的鋒芒。
魏來語氣變得平靜:“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我希望你不要錯過這次機會,如果研究獲得突破,不光是我們個人的成就,更是人類科學的一次飛躍,這不正是你年輕時候的志向嗎?”
見宋長青並未有任何表示,魏來站起身,順手拿起了垃圾餅乾:“老宋啊,你考慮考慮吧,不論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無條件滿足。”
宋長青送走了魏來,沈蓉從臥室走了出來:“老頭子,不從事搞科研工作一直是你心裡一個坎,正好借這次機會彌補遺憾不是挺好嗎?你怎麼還端起架子了?”
宋長青瞪了沈蓉一眼:“不用你管。”
沈蓉這次不甘示弱:“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就是看魏來不順眼唄。你們之間在公事上確實有一些意見分歧,但人家魏來私底下可是一直夠意思的。”
宋長青哼了一聲,轉身往書房走去。
沈蓉氣急敗壞的叨咕:“死老頭子,你就倔吧,以後後悔的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書房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宋長青坐在電腦前,打開郵箱,找到侯孟良發來的郵件,一段視頻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正是侯孟良多天前發來的鋼筋穿體事件的監控視頻。由於當天是難得一見的晴天,所以畫面格外清晰。
宋長青戴上眼鏡,反覆看了幾遍後,將視頻定格在鋼筋穿體的瞬間,一幀一幀仔細查看。突然間,宋長青的眼皮上揚,跟着雙眼眯起,一瞬不瞬盯着電腦屏幕。良久,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魏來下到二十層,徑直進入轎車,坐定後,隨手打開了存放垃圾餅乾的盒子。衛民的聲音及時響起:“魏總,垃圾食品尚不能完全排除負面影響,不建議您食用。”
魏來擺了擺手:“知道了。”說完拿起一塊餅乾放到了嘴裡,車箱裡響起了咀嚼的沙沙聲。
宋長青乘坐電梯來到一樓,電梯門打開,熟悉的壓抑感涌上心頭,污濁的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鹹味,天空中的太陽若隱若現,可見度比天氣預報的數值還要差一些,顯然今天不是出行的好日子。
排隊十幾分鍾,宋長青隨着擁擠的人羣進入一輛公交車,一個小時後在另一處空氣污濁的地方下了車,面前是成羣的制式小區,所有的小區樓房都是同樣的造型和規格,小區裡的房間也是同樣的佈局,這是專門爲了解決未就業人羣居住問題而建的小區。小區有機器人定期打掃,看起來還算乾淨整潔,但宋長青每次來都忍不住想到記憶中的養豬場。
來到這趟路途的終點,宋長青敲了敲房門,隨着房門打開,打着哈欠一臉慵懶的年輕人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熱情洋溢的笑容已經掛在了臉上:“宋叔,快請進。”接着轉頭朝屋裡喊道:“爸,宋叔來了。”
伴隨着一陣笑聲,一個宋長青的同齡人光着腳迎了出來:“哈哈,老宋來了,快進屋。”
來人正是宋長青的同學王懷遠,早年跟宋長青、魏來在學校時自稱三劍客,後來三人分別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宋長青搞科研,魏來開公司,王懷遠卻因時運不濟,一番折騰後破產成爲了未就業人羣中的一員,跟兒子兒媳孫子一家五口擠在一間五十平米的制式小區裡。宋長青經常來探望並接濟,自然受到一家人的熱情歡迎。
王懷遠把宋長青讓進屋裡,率先打開了話匣子:“老宋啊,你最近跟魏來鬧得好像不太樂和吧?”
宋長青點點頭:“跟新聞裡說的差不多。”
王懷遠爽朗一笑:“魏來這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爲了打成目的不這手段啊,你在他手裡吃虧那也只能認倒黴了。”
宋長青笑了笑不置可否:“聽說你前段時間去找魏來了?”
王懷遠聞言嘆了口氣:“你知道我雖然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但也從來不打算求人的,只是如今歲數大了,那股勁也鬆了,想着爲了孩子,豁出老臉去求魏來幫忙給孩子找個工作,可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
宋長青靜靜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
王懷遠臉上掛上一絲苦笑:“他說,以咱倆的關係我是應該幫你的,可是如果我幫了你,對於其他三十五億未就業人羣是不公平的。所以作爲未來科技公司的董事長,我不能幫你這個忙。我只能以個人的名義給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然後他掏出一疊錢塞到了我手上。”
“你收了?”
“我收了。”王懷遠眼中閃過沒落:“如果是以前我說不定一激動就把錢摔在他臉上,但如今。。。”
王懷遠深深嘆了口氣:“家裡人都等着我的好消息,雖然沒有能夠幫孩子討份工作,但總比空手回去讓他們失望強吧。”
宋長青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咱們都老了,什麼尊嚴啊、志氣啊都隨它去吧。”
王懷遠話題一轉:“不過我對魏來倒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當初他就是這幅樣子,要不然未來科技公司也不會被稱爲最沒人性的公司了。做大事的人想法難免與衆不同,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爭氣。”
宋長青心中瞭然,未來科技公司以嚴酷著稱,一套考覈體系簡直沒有人性到令人髮指,但這或許也是它能夠成爲全球最頂級公司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兩人都無意去評價未來科技公司,宋長青轉入了正題:“其實這次來也是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前幾天魏來找到我想讓我加入他們公司的科研項目,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懷遠呵呵笑道:“魏來這小子的想法我看不透,你我還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當年你的科研成果轟動世界,卻突然在萬衆矚目中離開了科研一線,但你心中能放得下科研嗎?說實話,你如果不去搞科研不光是你自己的損失,也是全人類的損失。魏來人怎麼樣暫且不論,未來科技公司可是難得的平臺,也不用像在**部門費心思去勾心鬥角,對你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啊。要我說呀,你可不要因爲跟魏來的私人矛盾放棄這次機會。”
宋長青臉上掛着笑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兩人又聊了一會家常,宋長青拿出準備好的購物卡塞在了王懷遠手中便告辭離開了。
到達未來科技公司的時候,宋長青早已經醒了。下了車,來到大廳的人工智能門衛處刷臉,提出約見董事長魏來。
不一刻,魏來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老宋啊,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呢,我好去接你啊。”
宋長青按照人工智能指引走進電梯,看着電梯側壁上投影出的魏來,淡淡的說道:“我自己來也挺方便。”
電梯直達頂層,魏來將宋長青迎進自己的辦公室,兩人在沙發坐定。示意衛民倒茶後,魏來臉上掛着一絲期待:“老宋啊,是不是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已經有決定了?”
宋長青搖了搖頭:“我需要到目前爲止你掌握的所有信息,如果確實具有可行性,我可以考慮,否則免談。”
不等魏來開口說話,宋長青搶先說道:“當然,如果你所說的軍事機密不能泄露給我,那也無妨,只要其它證據能夠證明可行性即可。”
魏來認真思索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老宋,我先給你看樣東西。”
一個虛擬屏幕出現在兩人中間,播放的是一段監控錄像記錄,右上角紅點不停閃爍,顯示的時間是八月二十五日九時三十四分二十八秒(9:34:28)。
畫面中一個女子在路上正常行走,十幾根鋼筋突然從天而降,有的飛入了女子身後的店鋪,有的插在了女子附近的路面,有的落地後彈起飛出了好遠。女子受到突然的驚嚇,癱坐在地上,畫面就此中斷。
魏來緩緩說道:“一共十三根鋼筋,分別以七十度到八十度的角度斜插,經過反覆對比分析以及實景還原,其中十一根可以排除擊中女子的可能性,另外兩根擊中的可能性無法排除,而且經過蛟龍計算機分析,其中一根擊中女子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如果這種可能性成立,而結果是女子毫髮無損,那麼可以認定鋼筋穿過了女子身體,也就驗證了時空猜想。”
宋長青接口道:“這不過是正常的工地鋼筋墜落事件,不具備任何時空猜想的前置條件。所以,你所說的軍事機密是什麼?”
魏來沒有絲毫猶豫,示意衛民遞上一份材料:“軍方多年前開始研發一種超級微波遠程制熱武器,可以使目標區域溫度瞬間提高,用於對付常規武器難以奏效的重裝甲武器和機械戰士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前段時間,武器研發成功進入實驗階段。”
魏來把目光聚焦到資料上面:“這份資料顯示,八月二十五日,武器實驗出現方向偏差,目標加熱地點偏離原定方位48°32′18″,人工智能第一時間發現錯誤,在超級微波開啓的瞬間即發出關閉指令。根據計算結果,錯誤發生後的目標加熱地點正好落在鋼筋穿過女子所在的區域,超級微波開啓又關閉的瞬間時間爲九時三十五分三秒(9:35:03)。”
魏來的伸手指向兩人中間的屏幕,屏幕畫面定格在鋼筋劃過女子的瞬間,而右上角的時間赫然顯示九十三十五分三秒(9:3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