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曙光（4）
黃宣的上風感沒有持續多久，楚亦凝凌厲的眼神就給了他十足的壓迫。老實說，黃宣見過那許多身居高位者，尤其是自命不凡的中國高官，類似的眼神也是沒有見過的。
當然，或許是他從來沒有機會讓高官們給予“凌厲”的重視。
p001讓楚亦凝多少有些顧及，很明顯，會讓米卡提出警告的東西，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原住民身上，甚至普通的旅行者都不應該有。她有絕對的自信，這個世界上，讓她一時半刻無法判斷的東西非常有限。
若不是讓p001啓動了起來，楚亦凝很可能像是正常的旅行者那樣，先把他抓起來，然後用刑訊基地處理，那以後的命運就很難說了。
局面的僵持已經是黃宣能夠創造的最好條件，他見楚亦凝不開口，心中反而生怯道：“若是你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就要離開了。”
“黃先生太低估自己。”楚亦凝用越來越熟練的漢語，看着他的胸口部位，音色圓潤的道：“我最近查了查，發現您幹了許多大事，還和位面企劃開了家公司，不過最讓我奇怪的就是，您和綠鬆家族的關係是什麼？”
和綠鬆家族的問題，是黃宣的絕對軟肋，只要這個氣球被戳破，黃宣就等於是毀了容的貝克漢姆。
對楚亦凝的問題，黃宣嘴脣文嗡動了一下，所幸沒有張開。這是個他不管回答都要失敗的命題。
就在局面幾乎失控之際，孟徵揮舞着他粗大的手臂道：“黃先生，我們又見面了？這位是您的朋友？”
“債主。”黃宣眼都不眨的道。
楚亦凝看來是不認識孟徵的，這也難怪，像是t位面這般的系列位面，3位面任何一個下面都能找出幾十上百個，區區藍袍訇司自然不會放在他的眼裡。
因此，楚亦凝僅僅是點了點頭，就算是見過孟徵了。
傲慢的態度都是有原因的，孟徵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還是笑眯眯的按照規矩給楚亦凝打了招呼，然後纔對黃宣道：“黃先生是否是時間，我帶您和幾位朋友見個面。”
他的話裡給了黃宣足夠的選擇權，後者馬上抓住機會道：“那感情好，楚小姐，我先走一步。”
黃宣特意把楚字壓重，讓孟徵多看了他幾眼。
楚亦凝悠然點頭，任黃宣跟着孟徵離開。
背對楚亦凝，脫離其視線的十幾秒種，黃宣渾身上下就像是水撈出來的。那感覺就如同有人用槍指着你一般，所謂如芒在背，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景了。
管理局下了個小注，黃宣把自己，把全族，把整個p112的命運都壓了上去纔有資格看牌，剛纔，對家放棄了看牌。
孟徵沒認出楚亦凝，他身後一人笑言道：“品味不錯，這女人沒見過啊。”
黃宣愕然。要說楚亦凝的扮相其實不怎麼樣，除了眸子依舊靈動，身材留有餘韻外，皮膚五官都被修飾的不成樣子，而且對方的輕佻之詞面對的是一名時空管理局委員，強烈的反差很是怪異。
孟徵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紹道：“這位是協會總部的海德格爾，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他其實是在暗示海德格爾與t位面協會的關係，可惜黃宣是全無概念，支支吾吾的應了一句道：“今天的宴會很盛大。”
挺莫能兩可的話，海德格爾竟然還能興致勃勃的接上道：“這可是t位面少有的慶典呢，爲了把這個會場騰出來，他們拆掉了六層樓。”
黃宣這才知道，原來這有半個天安門廣場大小的宴會廳，是這樣整出來的。其實往深裡想一下必然如此，誰會常年準備這麼大個宴會廳，太浪費了。
海德格爾看不出年紀，不過除了廣泛的色心，還是個能說會道的傢伙，他熟絡的向黃宣介紹周圍的裝飾，聽他一說，黃宣方纔知道，就是屋子裡掛着的許多字畫，都是大有來頭的。
今天來的大人物太多，孟徵雖有個藍袍訇司的權限，可要說更容易被認可的權限，也就是個12級旅行者，再加上個10級左右的網路權限，和黃宣差不多。他多半也拿不到旅行者的最高權限。當然，權限歸權限，那就等於是工作經歷加文憑，他現在的職司比黃宣高級的太多，位面世界通常還是看最強的那一項。
等海德格爾亂七八糟的說上一氣，孟徵已經引着兩人坐在了邊緣的椅子上，這裡的風格與西式的冷餐會截然不同，多少有些像是黃宣當日在r位面參加的宴會——更準確的說，應該是r位面的宴會像是t位面的。
瞅着附近沒有了閒雜人等，孟徵咳嗽了一聲，挑海德格爾喘氣的時機，插話道：“黃宣，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
“面對面是第二次。”
孟徵點點頭，道：“現在願意成爲營養師和藥劑師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不過有天賦的年輕人還是不那麼多，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是。”黃宣又有些感動了，這位藍袍訇司顯然還記得他的事情。相對於越來越冷漠的中國社會，孟徵的表現值得誇讚。就像他說的一樣，偌大的t位面分會，再天才的藥劑師也是能夠遇到的，他兩次對黃宣這樣說，是相當認真負責的行爲。
孟徵看黃宣的表情不以爲杵的道：“你欠債主很多錢？”
黃宣苦笑兩聲道：“不光是錢的事情。”
“他是什麼來歷。”
黃宣微微搖頭道“孟先生，還是讓我自己來處理吧。”
“說來聽聽嘛。”海德格爾大大咧咧的道：“我們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那在優能協會還是能說的上話的，你可能還不知道，雖然按照規矩優能協會只能提供會員有限材料的賒欠，可實際上，會員有其他方面的困難，也是可以找協會的。”
他又有些妄自菲薄了，在優能協會說的上話的人，又豈能是小人物。
孟徵也道：“如果是錢的事情，還是早點處理掉的好，以你的能力，只要認真一些，遲早都能進入董事會。”
他現在說的董事會，就是總部董事會了。通常來說，董事會是大讚助方或者有絕大貢獻的人進入的，委員會則是優能協會的管理機關，訇司們是工作人員，其他藥劑師和營養師就是會員了。董事會是按照貢獻度多少排下來的，每年有資格從協會分取更多的盈餘，都是具有影響力的人物——孟徵以爲黃宣可以設計配方，那是能撈到大貢獻度的東西。許多藥劑師晚年都會將自己秘而不宣的配方拿出來，以此爲資本進入董事會，頤養天年。
黃宣還是搖頭道：“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兩個人見說不通黃宣，只好再談起其他的事情，黃宣放開了心胸，反而與海德格爾聊的起勁，孟徵一會的功夫就告辭離去。今天是t位面分會的主持，他能抽出這些時間來和黃宣說上幾句已屬不易。
一個人留在宴會廳裡是件挺顯眼的事情，尤其黃宣穿着這麼有型的袍服——雖然大多數人都很有型，可並不是誰都在腰上掛上一個玉佩的。所以黃宣很高興有海德格爾陪着自己，這廝今天穿着的是個藍色訇司袍，除了像是領口的部位彆着些花花草草的東西外，全身再無累贅。
不過，海德格爾卻異常羨慕黃宣腰上的“石頭”，說自己經常出差，協會規定帶非生物材質的產品不報銷路費……如此等等。
黃宣也不甚瞭解玉石，可中國人嘛，誰都能說上兩句“玉石”。他假意介紹，實則誇耀的道：“我的這個玉石是溫玉，只有一些特別的地方纔出產，要找到這麼好的很困難的。”
他還想念兩句：“藍田日暖玉生煙”的詩文來，卻又有些不確定，究竟是原文不是，好像“藍天暖玉日生煙”更形似些……
黃宣現在就像是準備好了小抄的考生，考場上但見分曉，加之見過了楚亦凝，還沒死掉，此刻的擔憂反而比之前少了。
海德格爾很是樂意聽些奇聞異事，與黃宣談的投機。
小黃同學正說到“玉和屍體放在一起會有斑點，很漂亮”，身後又有人不聲不響的走過來，道：“我屍體見的不少，怎麼從來沒見過屍體旁邊的石頭上有斑點？”
“侯先生早啊。”黃宣心裡阿q着“猴先生”，毫不畏怯的看着候君龍。見過了楚亦凝，再見這位大人物，反而覺得很平靜。
黃宣覺得自己是“毫不畏怯”，候君龍就覺得他的眼神咄咄逼人，有些不適應的偏開頭，笑問道：“本以爲黃先生會和綠鬆家的人一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