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活的久的人,說話總能一針見血,封喉不留餘地。
而長輩對於小輩,活了幾千年的,對於活了十幾年的,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無所顧忌和爲所欲爲,一個見面,不止來自高階的威壓,還有言辭的犀利。
衛輕藍對上聞宿白的眼睛,不過須臾,便離開,拱手,“聞師叔祖,這是晚輩的事兒,與師叔祖應該無關。”
他頓了頓,神色淡淡,又補充了句,“除非,師叔祖也能活到那時候,屆時自有答案。”
聞宿白噎住,忽然大笑,“好小子,倒是骨頭很硬,行,那我便活到那一日看着。”
話雖這麼說,但他也不敢保證,他還有多久可活。
他問:“接我幾招?敢不敢?”
衛輕藍頷首,“請師叔祖賜教。”
聞宿白出手,打出一道金光,衛輕藍揮劍抵擋,一瞬間,棲霞峰風雪大作。
葉星辭退到一旁旁觀,集大成者對元嬰,若是換做旁人,興許早已腿抖手抖,大約連劍都拿不起來,但衛輕藍卻不同,在聞宿白初見他,便給他一個威壓下,他還能移開視線,言語反擊,巋然不動,如今,拔劍的衛輕藍,更是劍劍凌厲至極,幾乎集天地之氣於一身,竟然在聞宿白不留一絲餘地的手上,過了三招,足足三招,才顯出頹勢。
葉星辭這一刻,真正領教了元嬰對於他與衛輕藍的差距來說,意味着什麼,雖不至於是天塹,但也是很難跨越的一步,多少人止步於元嬰前,或者在元嬰的雷劫威壓下,灰飛煙滅。
七招後,衛輕藍單膝跪地,“噴”出了一口血,血花四濺,但手裡的先天劍卻被他穩穩握着,並未離手。
聞宿白收手,說了句,“不錯!”
葉星辭上前,伸手去扶衛輕藍,“衛師弟,你可還好?”
衛輕藍點點頭,沒讓他扶,自己慢慢站起身,對聞宿白說:“多謝師叔祖賜教,今日與師叔祖過招,受益匪淺。”
葉星辭頓了一下,伸出的手撤回,看他說完一句話,嘴角又流出血,他從儲物戒掏出一顆上品丹藥,遞給他,“衛師弟,先別說話,這丹藥你速速吃下。”
衛輕藍搖頭,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跡,“多謝葉師兄,我真的還好,丹藥你留着。”,說完,他似想到了什麼,笑了下,“我就這副樣子出去,江師妹纔會心疼我。”
葉星辭驚住。
他瞬間瞳孔緊縮,遞丹藥的手險些拿不穩,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知道了他對江師妹的心思,直接在告訴他,不許他再覬覦?
聞宿白氣笑,訓斥道:“好好的一顆苗子,這些年,你師父到底都教了你什麼鬼東西,你不是我太乙的小輩,我自然不好一再越俎代庖管教你。但你這般,心思用在女人身上,是不怕影響大道修行嗎?”
“不怕。”衛輕藍簡單回了兩個字。
聞宿白沉了臉,擺手,“你走吧,希望下次見你,你能接過我百招。”
修仙界的人,有時候見一面,便是幾十年甚至數百年,尤其聞宿白這樣的集大成者,輕易不得見。
衛輕藍點頭,“會的,聞師叔祖。”
他轉身離開,一步又一步,走得極穩,離開了棲霞峰。
葉星辭站在原地,看着衛輕藍,接了聞師叔祖七招,明明傷的很重,但還能若無其事般離開,換做是他,他不知能否做到。
“還愣着幹什麼?送他出去。”聞宿白沒好氣。
葉星辭點點頭,快步追上衛輕藍。
走出棲霞峰,葉星辭看着衛輕藍蒼白的臉,斟酌許久,纔開口:“衛師弟,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衛輕藍看他一眼,“否則葉師兄以爲是什麼意思?”
葉星辭不語。
衛輕藍收回視線,繼續前行。
葉星辭沉默片刻,又問:“衛師弟在意江師妹?”
“嗯。”
葉星辭聽他承認,比剛剛他說心疼那句話時,對他的衝擊一點兒也不小,他極力穩着,但一時也沒能穩得住,他是想好了不爭朝夕,但也沒想到,衛輕藍連個朝夕也不給他。
他這麼快就將他的心思外露,是想阻斷別人的可能嗎?
他暗吸了一口氣,“衛師弟,你的在意,是隻是在意,還是想有個結果?”
衛輕藍道:“自然是想有個結果,既然葉師兄感興趣,我也不瞞葉師兄,我此回來接江師妹,一同去清虛,就是想拜訪玉師叔,求娶江師妹。”
葉星辭腳步猛地停住,震驚地看着衛輕藍。
衛輕藍繼續道:“我已將聘禮,早在從奇山秘境出來後,閉關穩固修爲前,便派人送往清虛了,玉師叔收下了,未曾退回給我。”
葉星辭心裡震驚,臉色變幻,“衛師弟、你、你們不合適吧?”
衛輕藍也停住腳步,偏頭看他,“葉師兄爲何會覺得我們不合適?”
葉星辭找着措辭,“她、江師妹她、應該不想情愛影響大道……”
衛輕藍笑,“她如今有什麼道是能被我影響的?”
葉星辭看着他,“不,不是……我指的是衛師弟你……”
衛輕藍搖頭,“我不會被影響。”
葉星辭吶吶,“爲什麼衛師弟會這麼快便認準了江師妹?你與她,據我所知,也沒相處多久。”
“救命之恩,足夠以身相許。”衛輕藍看他似乎很想要一個理由,便直接將理由給他,“在奇山秘境時,我元嬰雷劫,若沒有她,挺不過。”
葉星辭沒想到是因爲救命之恩,“但江師妹願意你這樣報恩嗎?”
“爲什麼不願?”衛輕藍挑眉,“我幾次救她狗命,她也救了我,來來回回,牽我心神,她還想撇開我不成?”
葉星辭:“……”
他險些繃不住,想說你這是賴上她了?你是衛輕藍,崑崙的衛輕藍,要不要叫人來聽聽,你在說什麼?憑你衛輕藍,用得着靠耍賴賴上人家嗎?
但這話他說不出,他只覺得,好像又重新認識了面前的這個人,這些年,他對他的關注和了解似乎不夠。從來不知道,衛輕藍竟然是這樣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