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亞瑟思考着從佩斯那兒得知的消息。
北境可能與西境某貴族聯姻。毫無疑問，這是佩斯從特殊渠道得來的訊息，否則以如今遍佈北境各大城鎮的商人網絡，不可能沒收到一點兒風聲。
西境雖然名義上是丹澤王國的一部分，但與其他三境相比，那裡完全是一個獨立存在的聯合王國。
西境的七位領主，除了名義上向丹澤國王稱臣外，不用履行任何封臣義務，丹澤王室也無權命令他們做任何事情。
這就好比上河領與北境的關係。
而人們一提及西境，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印象就是金幣！遊吟詩人的歌謠裡，也傳唱那是一處滿是麪包和牛奶的土地。
亞瑟曾特意向博伊學士請教過有關西境的事情。那裡雖然遠沒有歌謠中描述的那麼誇張，但與丹澤其他三境相比，的確算得上是一片絕對富庶的地方。
“佩斯。”亞瑟扭頭說道，“你們克威爾特家族與法力特家族一向友好，如果真要聯姻，應該也會選擇法力特家族吧，只是我聽說法力特公爵似乎只有兩個女兒，並沒有兒子。”
法力特家族是西境七大家族之一，掌握着西境對外的所有鐵礦貿易。
伊魯學士曾向亞瑟提到過，當初在宮廷首相的認命上，西境七位公爵曾聯名致信奧利維多國王，強烈反對由蒙德·弗拉維擔任首相一職。
只是國王根本沒理會西境的意見，爲此雙方鬧得十分不快。造成的後果便是，七水之都不在向王室貸款，並且開始追繳以往所欠的金幣，另外還消減了對王領和東境的貿易。其中，反對最爲強烈的，便是法力特家族。
“大人，我已經不是克威爾特家族的人了。”佩斯糾正了一句，轉而說道，“就算真的聯姻，人選也不一定非得從公爵的子嗣中選取，只要是雙方家族內的人就行，反正也沒人指望這裡有什麼愛情，不過是一次利益的交換罷了。”
“你真這麼想？”亞瑟說道，“要知道，這可不是普通的聯姻，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一般的家族成員，可承擔不了如此重任。”
見他皺眉沉默，亞瑟放緩了語氣：“佩斯，你應該很擔憂自己的妹妹吧？”
“公爵很疼愛自己的女兒，相信他不會讓尤金妮受委屈……”
“事關家族存亡的時候也不會？”亞瑟追問道。
佩斯神情一愣，眼神顯出一絲猶豫。他了解自己的父親，但正因爲了解，反而不敢確定。
“大人，”他扭頭看向一旁的亞瑟，“您有什麼好的建議嗎？我是說，您覺得這件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你是想問公爵是否會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老男人吧。”
亞瑟的話，讓佩斯一下慌張起來，雙手緊緊的捏着繮繩。
法力特公爵有兩個孩子，但妻子卻因難產而死，大女兒如今已經十歲。而自己的小妹佩斯再瞭解不過，光是想想她將嫁給一個與父親年齡相當的男人，他的心便像被人攥住一樣疼痛。
她該多麼痛苦和無助呀！
真是兄妹情深呀。看着佩斯的反應，亞瑟心中感嘆道。
“既然公爵很愛自己的女兒，應該會不會讓她難過。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呢。”亞瑟說道。
“不！大人，你根本不瞭解他。他是一個爲了家族利益，可以做出任何犧牲的人！”
“家人或許會是另外？”亞瑟試探道。但佩斯卻搖了搖頭，不願多說。
看着他，亞瑟略微思索後說道：“佩斯，你難道就沒想過回去？我想以現在的狀況，公爵和尤金妮小姐，肯定都期待着你的迴歸。你只要取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而且迴歸家族，你也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亞瑟雖然不瞭解克威爾特公爵，但他知道那是一個老狐狸般的人物，因此他覺得，佩斯能得到這種還在醞釀中的消息，一定不會那麼簡單。
“大人，”佩斯神情痛苦的說道，“我曾宣誓效忠……我不在是克威爾特家族的一員，那人也不是我的父親……”
看着他，亞瑟沉聲說道：“血脈和親情是無法被誓言斬斷的，何況你如今也不在是金袍衛，身爲騎士，你並未違背自己的誓言，如今，你只是需要擔起更多的責任。佩斯，你應該很疼愛自己的妹妹吧。”
佩斯臉色微微變換，眼前浮現出許多往日美好的畫面，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是的。尤金妮總是很調皮，但她很懂事，而且喜歡讀書，城堡內有專門爲他修建的藏書塔。人人都以爲她是一位乖乖小姐，但其實她野的就像一隻調皮的小猴兒。大人，你那兒的許多新書，如果讓她見到，她一定會高興的蹦起來，抱在懷中愛不釋手……”
一提及自己的妹妹，佩斯的話瞬間多了起來，臉上帶着溫和而驕傲的笑容，絮絮叨叨，就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的炫耀。
“佩斯，你有多久沒見過尤妮佳小姐了？”
“很久。自從離開家族，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如今她應該已經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不知道是否還像從前那樣喜歡玩鬧。”
“北境的明珠。”亞瑟笑道：“既然這樣，如果你有了決定，臨走時我可以送你一些上河鎮新出版的書籍，就當是凌風堡送給尤金妮小姐的禮物。”
亞瑟的話，就像是一股將人從美夢中吹醒的冷風，一下將佩斯從往日美好的追憶，拉回到了糟糕的現實中。
見他再次沉默起來，亞瑟沒再多少什麼。他知道，佩斯已經有了決定，現在只是猶豫不敢確定罷了。
西境雖然遊離與王國之外，但七大家族卻組成了七子聯盟，在應對事關西境安危的事上，一項是共同進退，關係緊密。
因此，一旦聯姻的消息放出，以王國如今的局勢，但凡有腦子的傢伙，都不會覺得這是一次兩個家族的普通聯姻。
亞瑟對西境沒什麼惡意，但身爲上河領的領主，他並不希望這樣的局面出現。
北境如今的狀況，是最有利上河領發展的。一旦聯姻成功，實力激增的克威爾特公爵，勢必會立刻清除背叛自己的封臣，安定北境。
同樣，在巨大的威脅下，北境那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很可能首先挑起戰爭。
亞瑟需要混亂，因爲混亂能爲領地的改革提供各種機遇，但他更需要一種微妙的平衡。實力太過懸殊的較量，只會讓一方快速落敗，而鐵板一塊的北境，將是上河領發展的最大阻礙。
以凌風堡如今的實力，亞瑟根本無力阻止聯姻的發生。因此，如果克威爾特家族註定要與西境聯合，那他希望去完成這次聯姻的，是一個親近凌風堡的人。
佩斯·克威爾特，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