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那道鏈鎖依舊拴着,陸禎跟上次一樣站在門外,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些不知滋味兒。
兒子跟父親一個樣,都喜歡把客人拒在門外?陸禎心裡嘀咕着。
“你找我?”劉成奇怪地看着陸禎。
陸禎沒有把心裡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笑着說道:“對,我是來找……劉……”
到底叫劉什麼來着,怎麼記不起來了,陸禎心裡嘀咕,又擔心說了外號劉成生氣,想必沒有一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叫傻子吧。
“你來找我家傻子的吧。”劉成直截了當地說道。
聽劉成這麼坦言的說了出來,陸禎心裡着實驚訝,沒想到劉成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孩子,可聽外面人怎麼叫他,自己也不能這麼叫吧。
這個劉成也太……
陸禎形容不好,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只好點頭。
就在劉成要回身去叫劉傻子的時候,猛地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陸禎了。同時,陸禎也察覺到了劉成眼睛裡的變化。
陸禎皺眉。
“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兒子的同學,你們曾經在同一個考場……”劉成回想起來,當時兒子和他是前後桌。
提起那次考試的事情,陸禎就滿頭黑線,想不到那次竟然成了別人記住自己的標籤,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真是倒黴。
“對。”
見陸禎肯定地點頭,劉成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自己並不認識這個跟兒子一般大的男孩,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很久沒有同學過來找劉傻子了,劉成不免多了一個心眼兒:“你找他幹什麼?你也知道他從小腦子就不太靈光,最近又……”
“又怎麼了?”陸禎皺眉問道。
劉成見陸禎一直盯着門上這道鐵鏈,這才意識到讓客人在外面不太禮貌,便把鐵鏈拿了下來,整個過程看起來極其複雜。
似乎沒有要回避陸禎的意思,陸禎就這麼盯着劉成取下鐵鏈,心想這個東西肯定是劉成自制的,外面賣的纔沒有這麼麻煩。
“進來吧。”劉成笑着說道。
陸禎還是第一次進來這屋子裡,關上門之後,屋子裡顯得乾淨很多,跟樓道里面完全是兩個樣子。
“不用換鞋了。”劉成到是不介意這點。
陸禎點頭,沒有到處亂走,剛進到不是很寬敞的客廳,就看到了一閃緊緊關着的臥室門,上面掛着一個黃銅大鎖。
裡面關着的是劉傻子?這有點太誇張了吧。陸禎盯着黃銅大鎖。
劉成已經注意到陸禎的視線了,就尷尬地笑道:“做吧,我去給你倒杯水,家裡比較拮据,沒有準備飲料。”
沒想到劉成這麼客氣,陸禎急忙收回視線:“不用,不用,我不渴。”
說着陸禎就坐在沙發上,客氣了幾句,劉成也就笑着坐在他旁邊了,見陸禎仍舊偶爾去看那間臥室,就開口說道:“裡面是我家傻子。”
“他一直被關在裡面?”陸禎有些吃驚,因爲上次見到劉傻子的時候,他還給自己開了門。
劉成點頭:“對,窗戶我也用鐵柵欄給封了,能透透氣就可以了。”
陸禎簡直不敢相信,這樣跟蹲監獄簡直沒有區別,甚至比蹲監獄還要殘忍,正因爲關着劉傻子的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他腦子雖然差了一點,但不至於這樣對待啊。”陸禎實在想象不到,劉成會這麼做。
而且從電話裡能聽出,劉傻子極其怕自己的父親。
劉成卻搖了搖頭,雙手扶着臉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放下手看着陸禎:“你來的時候應該有人勸你不要進這棟樓了吧。”
“是啊,爲什麼?”陸禎不止一次遇到了。
“樓道什麼樣你也看見了,現在這棟樓就我們這一戶人家了,其餘的都搬走了,還被人用磚牆隔離出小區……”劉成說着,臉上的酸楚越來越嚴重。
見劉成嘴脣發抖,似乎有些要繃不住了,陸禎不知道是多大的壓力,讓堂堂一個男兒竟然能如此。
陸禎沒有說話,只是等着劉成慢慢收拾情緒。
又過了一會兒,劉成才繼續開口道:“前年的時候樓道里堆放了很多廢紙箱子,其中一箱裡還有兩桶油,過年放炮的時候傻子就把紙箱子給點着了,緊接着油也着了。”
“當時火情不是很嚴重,紙箱子都燒了沒什麼,但是那兩桶油遲遲沒有撲滅。黑煙順着樓道一直向上攢,家家戶戶關上門都不能阻止黑煙竄進去。”
劉成說着嘆了口氣,想起來當時的情形,眼神中還多少留有懼意。
喝了口水,劉成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當時黑煙太濃了,家家戶戶關上了門,打開窗子,那會兒我剛好從外面回來,整棟樓每家每戶都在往外冒黑煙,還以爲樓着了。”
“後來我看到傻子拿着刺溜花,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同時,消防車也趕了過來,及時撲滅了火,可整個樓道卻被油污給弄成現在這樣了。”劉成說完又嘆了口氣。
陸禎下意識看向了上了鎖的臥室,才轉頭看向劉成:“樓道重新粉刷一遍不行嗎?那些住戶爲什麼都搬走了?”
“當時我手頭哪有那麼多錢,賠償了鄰居之後,就剩下這套房子了。過了半年,等我想要粉刷的時候,油污已經浸入到牆體,刮掉牆皮都行不通了。壞境這麼差,再加上人們都害怕傻子再弄出什麼事情來,就陸續搬走了。”劉成現在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心裡卻在恨自己怎麼生了這麼一個兒子。
看出來劉成心裡不好受,陸禎也沒有說話,等他看起來好一些了,才說道:“那你爲什麼把他給鎖起來了?”
“這些還不夠嗎?”劉成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擡起頭來瞪着陸禎。
陸禎一時間有些無措,心想可能是某些話觸怒了他,剛要道歉,劉成就嚯的一下站起來,對着劉傻子的臥室就大聲說道:“別人的父親都以自己孩子爲驕傲,而我卻在鄰居面前擡不起頭來,誰都知道我家有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