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烏鴉?”杜薇驚道。
“是哥哥的暗衛……”風思遠一激動,嚷的聲音大了些,杜薇嚇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那隻烏鴉飛落在牀頭,歪着頭看了看風思遠。突然擡起一條腿。
杜薇愣了一下,這纔看到了烏鴉腿上綁着的一隻小木桶,有她小指粗細。共吐長弟。
她伸手將木桶取下來,小心翼翼的展開……
而此時,上層船艙內。
因爲將房間讓給了呂可馨,所以無雙公子暫時住在了他隨從的房間裡。
呂可馨站走廊裡,鼓起勇氣敲了三下房門。
“進來……”門內傳來淡雅的嗓音,溫柔的語氣頓時讓呂可馨心中大定。
她推門走進去。
一襲紅衣的公子正側臥在牀上看書,見呂可馨進來微微露出驚訝之色。
“可是那房間呂小姐住的不習慣?”他合上書頁,坐直身體。
房間很狹小,呂可馨站在那裡手足無措,眼淚汪汪的。
紅衣公子輕輕嘆了口氣,“坐吧。”
呂可馨依言坐下,雙手絞着衣襟下襬,未語淚先流。
今日之事雖然出在小蓮身上。但所有人的目光卻是紛紛投向她,明着沒人敢說什麼,但背後那惡意的目光,根本就是將她與小蓮視爲同一路人。
更有不少女眷見她白日與無雙公子走的很近,又纏着他下船同遊,看向她的目光裡多是帶着鄙夷與嘲諷。
呂可馨在府裡時,可是天之嬌女,何時受過這種委屈。現在卻是關着門,連晚飯都不敢出去取。
無雙公子看着她。眼底帶着一絲同情之色,“事已至此,不要去想那許多,我差人去取晚飯與你用可好?”
呂可馨嘴脣哆嗦着,淚珠一下就滾了下來,因爲呂氏一族出了事,她孤身在外。這時候更是需要人的關懷與疼愛。
她現在就像一個落水的人,看見了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一樣。
唯一能做的,便是撲上去,緊緊抓住……
“公子!我好苦啊……”呂可馨撲在無雙公子的懷中,哭得梨花帶雨。
紅衣公子溫柔的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在哄哭鬧的孩子似的,“莫哭,莫哭……”
聽了這話,呂可馨哭得更兇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紅衣公子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笑,與剛纔那儒雅的神情截然相反。
暮色漸深,折騰了一天的船客們都洗漱後相續睡下。
突然,走廊裡響起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彷彿有很多人踩在甲板上,窗外還傳來男人的呼喝之聲。
杜薇第一時間醒過來,鎮定的與玲瓏迅速穿好了衣裳,旁邊房間裡的風思遠等人也全都在最短的時間裡收拾停當。
就在這時,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船上所有人全都出來!到甲板上集合!”
杜薇等人出了門,見走廊裡站着幾個身着官兵服飾的男子,他們粗魯的指揮着衆人,將人們往外趕。
杜薇掃了一眼四周,見所有房間的門都敞開着,人們睡眼惺忪的出來,有的甚至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更有不少女眷被嚇的瑟瑟發抖。
杜薇身邊的四名侍衛不動聲色的將她與風思遠等人圍在當中,隨着人流上了甲板。
甲板上燈火通明,到處都燃着火把和氣死風燈。
二十幾個官兵將甲板團團圍住,爲首一人生得五大三粗,不屑的跨坐在椅子上,身邊船主賠着笑臉,弓着身子跟他說話,顯然那人是這幫官兵的頭頭。
崔先生悄悄掃視了一眼周圍,低聲道:“這些人不似正規。”
只一句,杜薇便明白了三分,再加上晚上時分收到風暮寒暗衛送來的消息,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睫,站在人羣裡,一動不動。
船主向官兵頭頭賠了半天笑臉,又是端茶又是遞辛苦錢,但全被對方拒了。
“有人秘告你們船上草結人命,案子不查清,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人羣中有人發出不滿的聲音,那官頭立即瞪了眼睛,馬上有官兵上前將那人揪出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打。
所有人都被這場面震住了,哪還敢說半句不是。
官頭見這些人都老實了,於是大手一揮,“來人,將他們帶下船去。”
話音剛落,甲板上那些官兵行動起來,大呼小叫,將所有人全都趕下船去,也沒用他們走多遠,直接把他們關進了碼頭上空着的兩間倉庫裡。
風思遠因爲身着女裝,所以一直跟在杜薇身邊。
聽到倉庫大門上鎖的聲音後,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怕不怕?”杜薇壓低聲音問他。
黑暗中,風思遠眼睛亮晶晶的,搖了搖頭。
杜薇笑了,他們之前經歷的事,無論哪件挑出來都比現在的情況要差上許多。
“只怕那些人要倒黴了。”風思遠嗤嗤的笑,晚上見到那隻傳信的烏鴉時,他才知道南王世子的暗衛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不過世子的命令是不到萬不得一,不准他們出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門外傳來低低的幾聲悶哼,緊接着便傳來開鎖的聲音。
“來了!”風思遠小聲道。
杜薇不動聲色帶着風思遠來到門口,大門微微敞開了一道縫隙,杜薇拉着風思遠閃身便擠了出去。
倉庫裡的其他女眷還沒回過神來,大門“咔嗒”一聲重新上了鎖。
杜薇跟着身前一名暗衛來到碼頭上,夜風微醺,帶着絲絲夏夜特有的暖意。
皎月如勾,碼頭籠罩在一片靜謐當中。
她與風思遠開始並沒有注意周圍,可當天空一朵浮雲飄過,明月灑下銀光時,她才恍然發現,黑暗的陰影中跪俯着數百名身穿黑衣的暗衛。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汗顏:這也……太誇張了吧……
風思遠的眼中卻是閃着男孩特有的熱血光芒,明顯帶有崇拜之色。
碼頭上,所有船隻都靜靜的停泊在江面上,不知爲何,四周靜寂的有些可怕。昨夜她已在此處宿過一夜,那時並未感覺這裡如此安靜,到底是她的錯覺還是……
就在這時,碼頭的入口處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車輪轉動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待車輛駛近時她才發現,那輪子上全都包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趕車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穿着青色短裳,侍衛打扮。
馬車緩緩前行至她面前,年輕男子躬身挑起車簾。
杜薇的脣角不由得挑起,“世子爺,這半夜三更的,您這麼大排場又是給誰看的呢。”她聲音裡夾着一絲驚喜,烏黑的眸子溼潤了些,但她臉上的笑意卻如四月桃花般燦爛綻放。
馬車內似傳來男子低低一聲輕笑,挑開的車簾後露出張妖冷絕世的容顏,散漫月光下,更添幾分妖異之美。
第431章 可用爲夫幫忙?勾結 撒花!推票2250加更,謝謝親們的支持!
碼頭一片靜謐中,杜薇立於車前,身姿如柳,似弱不迎風。
車裡那人。側臥於榻上,几案上放置着一盞宮燈,燭光瑩瑩,但隨着那人揚起鳳眸,便是幽幽燭光都彷彿跟着黯淡下去,周圍跪俯於地的幾百名暗衛更是靜寂無聲。
偌大的碼頭上,此刻彷彿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薇兒,過來。”風暮寒微微眯起鳳眸,隱住眼底萬道星辰,擡手輕輕勾了勾手指。
杜薇大大方方迎上去,站在車前,仰首而立。
“見到爲夫,薇兒心中可喜?”風暮寒語氣幽幽,直接探出一隻手扳住了她小巧的下頜。
“自然是欣喜萬分。”杜薇笑道,心中卻不免帶着幾分疑惑,她們順江而下離京已有幾日。風暮寒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顯然是走了陸路,但縱是疾馬飛馳,也絕非片刻之功能到達,只怕是要晝夜兼程……
突地,風暮寒手上加重了幾分力道,似在懲罰她心神不專。
杜薇吃痛,再也無暇裝乖順,揮手打掉扳着她下頜的手。
風暮寒無聲輕笑,這纔是他的薇兒,他的小狐狸,惹毛了她,即使是對着他。她也會露出她的小爪子。
不會因畏懼他而避開視線,彼此間也無需那惱人的試探與猜忌。
重新將視線落到碼頭上泊着的那客船之上,他問:“此事需要夫代勞麼?”
杜薇不屑一笑:“殺雞焉用牛刀,況且有些事我還想確認一下……”
風暮寒輕輕頷首,“既然薇兒不允,那爲夫還是等在這裡好了,船上那些礙眼的爲夫早已差人清理乾淨。你且去吧。”
客船下層貨艙。
地上堆滿各色貨物與行李,如果細看不難發現,這些全都是船上那些船客的所有之物。
貨艙裡點着兩盞油燈,時不時傳來男子得意的笑聲。
“這一次收穫不小!”
“沒想到區區一個呂氏家族的女子,竟隨身帶着如此多值錢的物件,這一票可值不少錢。”
“吳兄這次不知又採了幾枚紅丸,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談話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而後傳來無雙公子的嘆息聲:“這一次,我可是空手而歸呢。”
“哦?我可是聽說晚上那姓呂的小妞去你房間了,不知滋味如何?”船主坐在無雙公子身邊,一改往日謹小慎微的說話方式,大咧咧的取笑對方。
無雙公子臉上早已摘了銀質面具。油燈下俊美的面容帶着些玩世不恭,與白日衆人面前那儒雅之態也是大爲不同。“那種女人……還入不得吳某的眼。”
船主與官兵頭頭打扮的男子同時大笑不止。
“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我們還信,從你吳瀧嘴裡說出來的……真真笑死人了。”
“江湖人誰不知你吳瀧善採擷,朝朝暮暮爲紅丸。”
“現在你竟然說看不上眼……哈哈哈……”
吳瀧端着酒碗,也不急着分辯,眼底帶着絲笑意,腦海中卻是閃過杜薇那雙烏黑的眸子……
“等幹完了這一票我們就去涼州城,聽說那個姓杜的小妞家裡是做生意的。”官兵頭頭模樣的男子道。
吳瀧微微蹙眉,心中不知爲何,掠過絲不快,“此事先不急,待我先探聽下再說。”
“你該不是想獨吞吧?還是吳兄真的看上那小妞了,看你從沒有這麼魂不守舍的模樣……”
三人正說着話,忽聽貨艙門響。
“誰!”三人同時擡起頭來,卻見幽暗中,走進一個纖細的身影。
待那人影來到他們近前,三人臉上同時閃過一絲驚訝,特別是吳瀧,更是驚駭不已。共坑邊才。
“杜……杜小姐?”
藉着油燈的光亮,當其他兩人看清進來的只是她一人時,不由得露出獰笑。
“姑娘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陪我們喝上幾杯。”
“正好我們吳公子心情不好,你陪他快活快活。”
杜薇不屑一笑,“我並無意打擾各位雅興,也對你們相互勾結之事毫無興趣,我來只是爲了取走自己的東西,你們繼續……”
說着竟旁若無人的走到堆放的那些貨物中間,尋到了她自己的箱子。
吳瀧望着杜薇低垂的側臉,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他想不出她是怎樣從倉庫裡逃出來的,又是如何能夠平安無事的上了船,要知道甲板上守着二十多名他們的弟兄,絕無可能讓她這樣一個女子,無聲無息就上了船,而且還能闖進這裡。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露出微笑,此生,他還從未如此得意過自己識人的眼光,竟能從衆多的女眷中一眼將她挑選出來。
她果然是與衆不同的存在。
“不知杜小姐箱子裡都有些什麼值錢物件,值得你甘願冒此風險。”吳瀧好奇道。
“只是些衣裳罷了。”杜薇大大方方將箱子打開,讓對方看了一眼。
吳瀧只看了一眼,但卻大驚失色。
箱子裡全都是幽蘭閣出品的衣裳,單從那花色與式樣上看,便知價格不菲。
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在向他挑戰,而且帶着羞辱的成份在裡面。
想必……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吧。
他不由得抿緊了嘴脣,語氣略顯疏離:“杜小姐,你當真是個聰慧之人,你是從何時覺察出我非真正的無雙公子?”
“從在船上第一眼見到你之時。”杜薇平靜道,烏黑的眸子盯緊着他的臉。
吳瀧只覺得呼吸一滯,臉上掠過一絲苦笑:“原來在杜小姐眼中,吳某的技倆如此不堪。”
“還好。”杜薇冷冷道,重新扣合了箱子,“既然東西我已尋到,就不打擾各位了,告辭。”
“哈!”對面船主與官兵頭頭模樣的男人同時大笑出聲,“小姑娘,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們想怎麼樣?”杜薇平靜道,眼底卻閃爍着灼灼火焰。
吳瀧眉心不自覺地輕跳幾下,他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幾步來到艙門口,還未等一腳邁出門去,忽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將身子一扭,這才勉強避開,胸口的錦衣上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
“叮”的一聲,一把被塗成黑色的袖箭釘在了木質地板上面。
“什麼人!”船主與官兵頭頭這時終於意識事情不妙,兩人同時站起。
與此同時,艙門打開,數道黑色人影掠入艙內,瞬間將三人包圍在當中,並將他們與杜薇隔開。
三人看着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面前足有五十多人,清一色身着黑衣,臉上罩着黑布,與他們拔劍相向。
“你們是何人?”官兵頭頭模樣的男子喝道,“快來人啊,將他們拿下!”
但艙門外一片寂靜無聲。
吳瀧雙脣抿得更緊,隔着眼前這些黑衣人,他擡眼再次瞥向對面那道纖弱的身影。
腰肢如柳,青絲如墨,她淡漠的看着他們,眸光中不帶絲毫憐憫之色。
“你……究竟是誰……”他喃喃道。
“我是杜薇。”那道身影只留給他一個毅然的轉身,他甚至來不及看清她的眼中是否還留有一絲自己的倒影,緊接着他的視線中便被無數飛擲而來的暗器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