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陰霾！（第二更）
這場最難拍的戲終於落幕了。
王帥對着周洋一同誇讚。
他覺得周洋拍出來有一種現實主義的暴力美學。
是人性和野性之間的碰撞，同時蘊含了整部《烏鴉》劇組最殘酷的基調……
王帥將周洋給捧上了天。
但周洋自始自終都沒有那種被稱讚的快樂。
他感覺自己產生了一種抑鬱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喘不過氣來。
《烏鴉》這部電影太殘酷了，甚至回顧《盲山》的零碎劇情，周洋都覺得沒有《烏鴉》更深入的諷刺感。
《盲山》確實很經典，豆瓣上的評分也高達8.7分。
在原先世界，一部分人對《盲山》的女演員並不是很認同，覺得她演得智商太低，覺得她演得不夠逼真差點意思，比不上《盲井》更撼動心靈……
周洋不知道宋依依跟原先世界的那位女演員比起來如何，他只知道隨着電影拍攝的逐漸深入，宋依依表現出來對角色的掌控力，也越來越驚豔。
是的，是驚豔！
……………………
秦芳芳被黃德貴侵.犯了以後，精神開始恍惚，彷彿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宋依依非常好得演繹了這種絕望的味道。
鏡頭下。
宋依依彷彿是一個瘋子，大喊大叫，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甚至開始連飯也不吃，就是緊緊地盯着靠近屋子裡的所有人，頭髮亂糟糟的她彷彿看着一個個惡魔……
然後……
在一天天中，宋依依每天都表演着心理防線破滅的崩潰狀態，最終，在一個冰冷的深夜裡，烏鴉亂叫的月光下。
一直非常瘋狂的她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隨後她看了一眼窗戶，癡癡地看着，彷彿陷入了最爲美好的幻想之中……
她就這樣呆着，不知道看了多久以後，她又突然慘笑了起來！
鏡頭下。
她的笑聲非常地滲人。
周洋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是一種喉嚨深處發出來的死寂感覺，甚至都不像是一個正常的活人。
周洋盯着宋依依！
他看到她用柴刀割着自己的手腕，邊割邊發出各種滲人的笑容，笑容中，又開始胡言亂……
電影中的秦芳芳被“侵.犯”以後，選擇用死亡來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劇本中，那是一種很安靜的方式，王帥和周洋都覺得用那種無聲的抗議，會看起來更舒服，但偏偏，宋依依希望用這種方式來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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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女性的她想象着在這座閉塞的大山中，被侵.犯以後感覺，她突然覺得無聲的抗議，反而不夠味。
於是……
她改了劇本。
她在笑。
滲人的笑容每一聲似乎都包含着一種給人不同的情感，笑到最後，她放下了柴刀，口中卻依舊在呢喃着亂七八糟的聲音，然後又哭了起來……
電影外。
衆人看到宋依依割腕的模樣，被驚得心驚肉跳，甚至連王帥一度都想喊咔！
周洋的內心是震撼的。
無聲的結束生命，彷彿並不是劇本最合理的方式！
宋依依這種方式，彷彿最符合那種人設……
看到鏡頭中的宋依依，他只知道自己心彷彿碎裂了一樣，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然後間接地害死了一個花季生命。
然後……
周洋和許杏芳一起衝進了鏡頭中。
他們害怕，緊張，大喊大叫地抱起了宋依依……
他們不是演的，是真的害怕發悚！
“咔！”
隨着王帥的一聲咔以後，整個劇組的人都沉默得很。
經紀人徐玲玲突然大喊大叫地衝了出來，緊緊地抱向宋依依，不斷地檢查着宋依依身上的傷口，連忙貼着。
宋依依卻是睜開眼睛。
“徐姐，我是演的，我演得不錯吧？”
宋依依眼角帶着淚，但卻是笑着看着所有沉默的人。
她對自己改完劇本後演出來的效果非常滿意。
她看了一眼旁邊陷入無聲沉默中的周洋，她覺得明天讓周洋多燒一個雞腿是沒有任何毛病的。
“嘔！”
“嘔！”
就在這個時候……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嘔吐的聲音。
馮凱從副導演位置上跌落，蹲在地上，不斷地乾嘔着。
他的臉色非常嚇人。
很白，簡直是慘白……
劉婷婷拍過去拍了拍他的背，但發現他吐得更厲害了。
…………………………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轉眼間就來到了四月底。
《烏鴉》的劇組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拍着。
只是劇組裡的人開始都有了一些變化。
而這其中，變化最大的，反而是馮凱！
馮凱已經沒有當初進劇組時候那樣的喜歡錶現自我了。
他甚至都沒有任何要證明自己的意思。
在一衆瘋魔的人中，馮凱顯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偶爾會非常煩躁，每天拍完該拍的東西以後，都會一個人孤獨地坐着，誰都不愛搭理，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本來很少洗澡的他，開始每天必須要洗澡。
不管是熱水澡還是冷水澡，他都必須要洗。
四月份，天氣還是充滿着微涼，他甚至跑到了不遠處的小溪裡洗澡。
但洗着洗着就會發瘋似乎地跑回劇組，眼神一陣陣的驚魂未定，躺在牀上不斷地做噩夢，整個人一會冷，一會熱……
劇組裡的心理醫生找過他幾次，然而收效甚微。
過了幾天以後，馮凱的臉色開始越來越差，每天都會莫名其妙的乾嘔，在見到周洋和宋依依的時候，馮凱都會握緊拳頭，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似乎是抑鬱了！
“車快來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吧。”
“……”
劇組裡所有人都察覺到了馮凱的不對頭。
王帥更是在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第一時間叫來下山的車，希望馮凱能離開。
他其實很能理解馮凱，這樣類似的事情其實也有發生過。
一個人從小就順風順水……
前段時間的《礦底》將他的驕傲給狠狠砸碎，巨大的打擊讓他認清了自我！
這段時間拍攝《烏鴉》時候，馮凱又見到了人生中一幕幕非常顛覆的畫面……
他看到宋依依飾演的秦芳芳被救活以後，開始通過各種方式，想要逃跑出黃家村這個牢籠地獄。
他看到她只要抓到機會就抽空寫信給外面，她交給郵差，每天守在村頭的大樹下，抱着希望等待着人過來，但根本不知道其實她的信，被人用半包煙給換了……
他看到秦芳芳去村裡的村長反應，但村長卻以“這是你家裡的事情，我們不好過問”爲理由一次次地擋了回來……
他看到……
本來是劇本里的故事，是假的，但在所有人的演繹下，一切都彷彿變成真的。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村裡的娘們也會逃，我們也經常去抓，有什麼大不了的？”
村民們的演技非常好。
馮凱心中非常震驚，然後，當馮凱知道村民們的演技爲什麼會這麼好的時候，他的心理防線終於破碎！
村民的回答非常正常，絲毫沒有覺得這部電影有任何不妥之處，甚至還興沖沖地跟馮凱聊起了怎麼管理自己女人……
而那些女人們的回答也讓馮凱覺得顛覆……
“我們生了娃以後，就不折騰了，只想養大他……”
“想啊，想家啊……”
“也不是不讓我們回家，等我們不跑了以後，其實他們也不壞，就是不能帶走娃娃……”
“也有瘋了的，那是她們沒想通，嫁誰不是嫁啊……我們也沒辦法，事情都這樣了，我們還能咋辦？殺了娃爸爸嗎？那娃咋辦？”
“報警……報警以後，娃爸被抓了，那我們怎麼辦？”
“我這裡有傷，是被打的！”
“我的胳膊被打得擡不起來，幹活都提不上勁……”
“……”
這一刻……
彷彿一個一直生活在陽光中的人，突然就被拉入了黑暗之中，然後在黑暗中的地獄中掙扎，最終卻發現這是另一個世界。
壓抑，吃人、憤怒、瘋狂……
土胚房中，一張張憨憨的笑臉，一個個充滿着麻木，充滿着絕望的回答聲衝擊着馮凱的內心深處……
他想逃離這裡，甚至都不想再拍電影了。
至少不要再拍這種絕望到骨子裡的電影。
反正，他這個副導演根本沒什麼作用，真正主導這部電影的是王帥，而他像是一個實習生，僅此而已……
但是。
當一輛車在他旁邊的時候，馮凱終於猶豫了。
他終於咬着咬牙！
“王導！”
“我想繼續拍下去！”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拍下去！”
“我沒事！”
馮凱在心中狠狠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知道，逃避永遠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
當現實用電影的方式呈現出來，那是一種赤.裸的殘酷。
劇組裡所有人都開始變得有些萎靡，劇組的心理醫生每天都會接待十個以上的劇組人員。
毫無疑問。
《烏鴉》是在一陣陣陰霾的狀態下拍攝的。
周洋和宋依依兩人的對手戲演繹得越來越嫺熟，越來越淋漓盡致……
但去看心理醫生的工作人員也越來越多了。
甚至很多村民都在背地裡嘲笑這些城裡人一會得這個病一會得那個病，拍個電影都拍得跟娘們一樣扭扭捏捏，還跑去看心理醫生。
讓他們每天下地幹個十三小時農活，這些病全沒了！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四月二十八日。
劇組終於傳來一個來自影壇的好消息！
上一部電影《礦底》和《英雄》這兩部電影一齊破紀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