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家都散夥了。
杜宇飛率先離開了,周小露本想陪我幾天的,可看到面色平靜的我,又看看一旁淡然自若的顧席漫,欲言又止了半響,終是被張宇拽走了。
我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可解鈴還需繫鈴人。
在這個世上,別人能幫到自己的事,只能說並不是自己的事,
很快,就只剩下顧席漫和我了。
他正在背對着我,在窗邊打電話,頎長的身子,映在清透的玻璃上,淡然得讓我觸目驚心。
我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想着要不要離開一會。
要不是老媽剛剛對我使眼色,我也不會在這裡乾等着。
我開始好奇剛剛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爲什麼一番談話回來,我媽的秤砣就倒向了顧席漫。
當然,我也隱約猜到,他們或許在以前是認識的,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我明白我媽的意思,是要我跟顧席漫回去。
我當然是要跟他回去的,可不是這個時候。
留她一個人在家,無論如何我也不放心。
即使有兩個保姆,生活上還能事事俱到,可做女兒的我明白,老媽雖明面不說什麼,可心底不曉得有多惦記。
正沉思間,卻見顧席漫已掛了電話,走了過來。
我木木地立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他朝我走近。
“我先回去了。”
回去?
我愕然。
他擡手揉了揉我的頭髮,語氣亦是出奇的溫柔,“你在這裡陪陪你媽媽,過段時間……”
他卻沒再說下去,清越的眸子染了些道不清的情緒,良久,終是輕嘆了一口氣,攬了我一下,隨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過段時間……
他說過段時間,是要多久?
讓我在這裡陪我媽,他的善解人意,我懂。
可是,我更怕的是,他會一去不復返。
下一瞬,我才猛地轉身朝門外瘋狂跑去。
跑得飛快,這二十一年來,從沒像此刻這麼不顧一切過。
顧席漫已坐進了車裡,高貴黑亮的奧迪在黃昏中沉澱出一種極致的清冷。
它一個靈活敏捷的轉彎,車子一躥,已飛出老遠。
我追上去,再也顧不了這麼多,一邊跑一邊喊叫,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卻還是不死心。
然而,除了呼呼叫囂的北風外,只餘寒冷。
跟着跑了一段距離,直到車子在我眼裡化爲一粒黑色的點子,直到消失不見,我終於心灰意冷。
坐在草地上,忽然覺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頭上忽地傳來一股熟悉的暖感。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擡起頭,待看清來人後,心底在瞬間死灰復燃。
顧席漫朝我伸出手,清雅的臉上氤氳着溫柔的笑意,眼神瀲灩如波。
“漫漫!”我一把抓過他的手,任由他把我拉進懷裡。
“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的鼻子蹭着他的衣服,話音悶中帶着歡欣。
“因爲我知道,有個小傻瓜經常會胡思亂想。”他探手將我凌亂的髮絲一縷縷捋順,“我回來是要告訴她,我不會走,以後都不會走了。陪在你身邊,我們一起數星星看月亮,畫花畫草,畫鳥魚蟲獸。我們寫日誌,寫你,寫我,寫你我,寫三伏酷暑,寫寒冬臘雪,寫曾經,寫現在,寫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