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你如命 54 易看
此行赴越南北部是去和東奧生物能源公司談項目,因爲某些客觀存在的矛盾,中越立場的不同,曠日持久的交涉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結果。
在飛機上,封慎低頭認真地翻閱資料,偶爾側頭一看,戴着眼罩的湛明瀾睡得很平靜,他伸手掖了掖蓋在她身上的薄毯,又攏了攏她的頭髮,動作很輕,怕會驚醒她。
目光落在她睡顏上些許時間,他放下手頭的資料,伸手覆蓋在她手背上。
四個小時後的飛行後,順利抵達海防市。
海防市是越南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以及最大的工業城市之一,處於紅河三角洲上,氣候雖然同越南整體一樣炎熱潮溼,但對比其他城市,算是比較涼爽。
因爲是來談項目,並非旅遊,加上湛明瀾下了飛機後有些頭暈頭痛,封慎帶她徑直前往預訂的酒店,將她安頓好後,自己和陪同的四個人出發去東奧解決當下緊要的問題。
湛明瀾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睜開眼睛的時候,聽到門把扭開的聲音。
臂彎上搭着外套的封慎走進來。
“一直在睡覺?有沒有吃過東西?”封慎放下外套,解開襯衣的扣子,走過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幸好沒有熱度。
湛明瀾搖頭,看着他有些風塵僕僕的樣子,問:“談得順利嗎?”
“不太理想。”他言簡意賅。
“那怎麼辦?”
“總會解決的。”他拉着她的手,微笑說,“最壞的結果就是談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湛明瀾笑了一下,輕聲說:“我肚子餓了。”
“想吃什麼?我叫客房服務。”
“我們去外邊吃吧,我呆了一整天,現在覺得好悶,想出去透透氣。”
“那好,走吧。”他說着將她抱下牀,替她披上了米色的風衣,“晚上外頭有些冷,不能凍着了。”
在p minh khai街上,兩人找了一家餐館用餐。因爲這裡附近的海域有著名的漁場,盛產海蝦,海蔘,鮑魚,墨魚等珍品,來海防市品嚐海鮮是不二的選擇,無奈湛明瀾有感冒的跡象,無福消受這些重口味的,封慎做主給她要了一份蔬菜雞肉粥。
他自己胃口也淡淡的,叫了一份河粉,和一盤炸春捲。
這裡的天空暗暗的,看起來懶洋洋的,隨着華燈初上,周遭喧囂起來,各色的蔬果,花卉,繁複圖案的布料,色彩逐漸濃豔起來,有種陳舊中透出滄桑的感覺。
“一百多年前,這裡還是一個只有數十戶人家的小漁村,1870年,阮氏王朝在這裡修建碼頭,設立商館,建立兵站,執行海邊防務,1874年,法國強迫阮氏王朝准許他們在海防駐軍,擴建港口,開發越南資源,在這裡,他們大肆掠奪越南人民的財富,瘋狂鎮壓越南人民抗法……”
當湛明瀾問起這裡的歷史,封慎就簡單地說了說。
每個城市都有屬於自己厚重的歷史,一般都與戰爭有關,抗戰英雄的血汗凝聚成腳下淡紅色的土壤。
突然間,對這座城市有了些共鳴,看周圍穿着鮮麗的越南人來來往往,也沒有那麼重的異鄉感。
封慎說着夾了一個春捲在她盤子裡:“嚐嚐這個。”
湛明瀾咬了口,覺得味道很清爽,研究性地一看,裡面塞着的是黃瓜,胡蘿蔔絲,西生菜,薄荷葉和兩隻大蝦,配上酸酸甜甜的醬汁,很好吃,忍不住又多吃了一個。
最終,她喝了大半碗粥,吃了兩個春捲,喝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因爲室內溫度有些高,吃的時間長了,背脊上爬上密密的一層薄汗,她呼了一聲好熱。
“出點汗比較好。”封慎說,“不過待會出去的時候要披上衣服,否則一熱一冷會生病。”
付了錢後手拉手地出去,外面燈火輝煌,四處都是摩托車,交通擁堵,他就站在她的外側,抵擋車流。
有騎着自行車賣花的婦女過來,碰上他們夫妻,笑着點了點自己車頭上的最後一束花,用英文開口說,你們需要花嗎?
那叫不出名字的黃色花束靜靜地放在車筐裡,花瓣上還綴着晶瑩的露珠,輕輕吸一口氣,一股清香縈繞在鼻尖,湛明瀾很喜歡,笑着點點頭,封慎掏錢遞給那婦女,並示意她不用找零,那婦女笑着說了什麼,將花鄭重地遞給湛明瀾。
“剛纔她說什麼呢?”
“她說你是大美人,我長得也不錯。”封慎笑着,伸手扣了扣她的額頭。
“臭美,後面那半句一定是你自己加的。”湛明瀾質疑。
“反正你聽不懂,只能任我信口解釋。”他說着湊近她,似開玩笑似警告,“要緊跟着我,否則被人販子拐跑了,賣給別人做小的了。”
“當我是幾歲小孩啊。”湛明瀾不服,不過本能地握緊了他的手,貼近了一些。
燈火闌珊,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在她身邊的他,顯得格外親切而真實,手上傳遞過來的力道讓她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好像他可以給她一種力量,有他在,就不會出事。
後面的兩天,湛明瀾依舊待在酒店房間裡,封慎和東奧那邊繼續交涉,雙方態度都很強硬,各不讓步,沒有半點進展。
封慎回來後,坐在沙發上抽菸,湛明瀾走過去遞給他一杯水,他喝了口水,拍拍她的手背:“我不在的時候,無聊嗎?”
“有些無聊。”她說實話。
細細的煙霧從他修長的指間升騰,他想了想後笑道:“忍着點,我會盡快處理好的。對了,別出去,就待在房間裡,有事打我手機。”
“嗯。”湛明瀾點了點頭,隨即抽走他手裡的煙,“抽菸對身體不好。”
“就一根。”
“不好。”她搖頭,壞心眼地直接捻在小几上的菸灰缸裡。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伸手將她抱在腿上,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低頭嗅了嗅她頸窩處的香味,低聲喊她的名字:“瀾瀾。”
“幹嘛?”
“你是我的。”
“你幼稚不幼稚啊……”側頭抗議,還沒說完,話就被他滾燙的脣給吞沒了。
意外是在第五日發生的。
封慎照例外出談項目,待在房間裡的湛明瀾實在覺得無聊,便拎着包出了門,打算就在附近逛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買。
是個霧天,薄霧帶着清新溼潤的輕拂,讓人心曠神怡。賣花的姑娘,馱肉馱菜的商販,河粉路邊攤上做生意的婦人,圍着石桌坐下的越南大叔……一切都帶着人間煙火味。
來這裡後一直被關在酒店房間,現在出來的湛明瀾猶如被放出來的小鳥,心情很愉悅,她沿着商業一條街逛,買了幾個可以塞進包裡的小工藝品,還喝了有名的越南咖啡,吃了剛出爐的香噴噴的奶酪餅。
直到拐彎進入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她才突然感覺到這裡位置太偏,又沒什麼人,不太安全,立刻準備原路返回,卻在轉身的瞬間,背脊爬上一股寒意,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不是她的錯覺,眼前的確有兩個穿着怪異的男人帶着不友善的眼神,謹慎地逼近她,在她來不及喊出口的時候,一塊溼漉漉的棉布已經貼住她的鼻孔。
湛明瀾無聲地掙扎了一下。在短暫的窒息感後,一種欲嘔的感覺升騰,頭暈目眩得厲害,腦子裡一片空白,全身的骨骼像是軟了下去,支撐不住身體,她整個人往下墜。兩個男人訓練有素,立刻一左一右地將她扛起,送到巷口的車上。
湛明瀾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密閉的空間,四周是水泥牆,有一張簡陋的牀,兩把椅子,她吸了口氣,立刻嗆了出來,房間的臭味很是燻人。
她用很短的時間調整了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裡浮現那兩個怪異男人的面孔,他們步步逼近,拿着沾着麻醉藥的棉布迷暈了她,將她送到了這裡,意欲何爲?
片刻後,她就得到答案,這事是和封慎這趟來談的生物能源項目有關。
之前在國內,她聽過他用越南話講電話,起初語氣平平,後來發了脾氣,直接說了普通話,態度堅定,帶着隱怒,他說的是,這個我是不可能答應的,如果是這樣,我們沒必要再談之類的。
懊惱竄上心頭,湛明瀾恨不能扇自己兩個耳光,沒事出來幹什麼,封慎已經叮囑過她好幾遍,這幾天就安靜待在酒店房間裡,不要出去,她竟然沒放在心上。
不過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她能做的就是待在這裡,保持理智冷靜,不讓自己崩潰。
靜默的空間,時間一秒秒過去,除了有人送來兩頓飯,其他時間,無人理會她。
房間裡還有蚊子聲嗡嗡響起,朝她的手臂和腿上襲來。
她開始沒怎麼在意,後來發現不對勁,這個蚊子的品種很毒,手臂和腿上的包一點點變大變腫,又硬又癢又痛,她不敢抓,只好用手去趕蚊子,那幾只毒蚊子趕都趕不走似的,最後她吃力地倒在牀上,放棄了抵抗。
人在密閉的空間裡待的時間長了,會產生一種絕望感,因爲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也許覺得熬過了幾個鐘頭,其實只過去了幾分鐘而已。
以前有一則故事就是,將一個犯人關在一個密閉室內,矇住他的眼睛,然後用竹籤在他手腕上輕輕一劃,隨着滴滴答答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的血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流,沒過多久,他就暈死了過去。
而實則,那根竹籤並沒有劃破他的手腕,而滴滴答答的聲音只不過是邊上,未擰緊的水龍頭髮出的。
密閉的恐懼感是可以置人於死地的。
湛明瀾有過這樣的體會,那一年,她被湛弘昌和殷虹的競爭對手綁架,關了近三十六小時,情緒幾乎崩潰,最後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言敬禹。
如果不是後來湛博俊告訴她,在關鍵時刻,言敬禹態度堅決,反對用贖金交換她的安全,那事不會對她造成什麼陰影。
雖然那時候的她相信言敬禹的選擇是有他的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心依舊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劃了一記。
因爲那是一種類似被遺棄的感覺。
那麼冷靜,理智甚至殘忍的男人,在關鍵時刻考慮的還是利益的平衡,將損失降到最低點,絲毫顧忌她的感受。
在這樣密閉的地方,每一秒都是一種折磨,每一分都在耗損你對生命的希望,一點點將你逼入絕境。使得關在裡頭的人,腦子裡反覆想的是,我可能會死在這裡嗎?如果死在這裡怎麼辦?死會不會很痛苦?
現在,這樣的被遺棄的感覺又一次慢慢地沿着心絡爬上來。
有個問題突然浮上來,這個世界上,有誰是真正會在意她的生死的?
她像是走在無止盡的時間隧道一般,前後都是黑暗,沒有半點光線。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的麻木和僵直中,無限疲倦卻因爲神經緊繃而合不攏眼睛。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因爲體力不支而睡了過去,睡之前竟然想通了一個問題。
死在這裡就死在這裡吧,至少可以和爸爸團聚了。
這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其他人,沒什麼可埋怨的。
這是人在極度疲倦後會產生的一種妥協,正如在異地他鄉,這間不知名的密室裡的湛明瀾,更容易產生這樣的妥協。
昏昏沉沉中,她感覺到有人將她抱起來,用大手在輕拍她的臉,狠捏她的人中,她輕輕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看見了她的老公。
封慎沒穿外套,上身是一件淺色的亞麻襯衣,領口敞開。隔着薄布料,她可以觸及到他身上灼熱,真實的溫度。
他看起來狀態也不是太好,眉眼間是一股焦灼,面色緊繃,眼睛下濃濃的青色,下巴的鬍髭也沒弄乾淨,伸手一直撫摸她的臉龐,低聲叫她的名字。
她點了點頭,腦袋枕在他胸膛上,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腰。
他將她抱出去,腳步沉穩,邊走邊狂吼着什麼,那聲音太響,震得她耳膜有些難受。
天光乍現,他寬厚溫暖的手掌蓋在了她的眼睛上,說了句:“沒事了,我帶你回去。”
她立刻明白他一定是爲她妥協了什麼,才換的了她的平安。
耳畔傳來越野車碾過砂石的聲音,他抱着她進入了車子的後座,伸腿狠狠踢了一腳前方駕駛座的後背,兇狠地命令他開車。
她躺在他大腿上,他的手還是捂住她的眼睛,然後拿水喂她喝。
她沒有力氣,嗆了出來,然後感覺柔軟清涼的脣落在她的脣上,正在用脣餵哺她喝水。
微甜的水從喉頭至胃,說不出的舒適,她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才逐漸鬆懈下來。
過了很久,他的手掌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在她眼睛上張開,問她光線刺眼不刺眼,她搖頭,眼睛稍微睜開一套線,竟然對上了他的笑,他邊笑邊喝斥她:
“讓你別亂跑,你偏不聽話。”
他的笑容如雪後初霽,非常乾淨,清澈,讓她真正意識到自己脫離了黑暗,返回了光明世界。
以及,她也看見了他太陽穴上的一塊淤青,圓圓的,像是槍口的形狀。
沒等她看清楚,他又合上了她的眼睛,低頭用脣喂她水喝。
車路顛簸得很,車輪碾過石砂,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音,她搖搖晃晃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腦袋雖然很疼,但鼻尖嗅到了屬於他的陽剛氣息,一直掛在心尖上的惶恐和恐懼一點點退去。
車子不知開了多久。
在她的心慢慢安定下來,車子突然撞到什麼,一個急剎車,封慎俯身護住她,果斷地用手捂住她的鼻子,沉聲命令:“瀾瀾,你憋住氣,一會就好。”她盯着他又黑又深的眼睛,聽到前面兩人的罵聲,知道危險臨近,鼻子被他的手掌捂住,幾乎踹不過氣來,無奈,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俯身,用脣大口大口地渡氣給她。
神志逐漸模糊,意識陷入癱瘓,湛明瀾昏過去的同時,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一側衣角。
昏過去的前一秒,一個強烈到極致的念頭死死地佔據着她的腦子:無論怎麼樣,她不要離開他,她也不能離開他。
無法承受沒有他的後果。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字數很多吧……下章繼續生死危險中,也有瀾瀾向大封傾吐以前對言敬禹的感情。
霸王好多=。=
對手指,跺腳,瞪你,再湊過來狠狠撲到。
霸王都是上了作者,連吻痕都不願留下的的壞銀。
好了,繼續送你們j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