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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到連一時一刻,都不能出現在我的奪魄眼裡嗎?”那聲音忽地停頓片刻,而後震驚地反問,“難道就連你……”

時空忽地安靜了下來,只有那潺潺的泉聲,聲聲地在所有人的心中迴盪。

“放心吧!!”那聲音轉身了,背對着我們撫弄着溪流,“我只是來告別的。”

“我已經功德圓滿,”他的聲音片刻的興奮,“我終於能脫去這拾魄者的身份,飛昇了。”

“這次來,只是在飛昇前,一直存在心中的疑問,我想向你問個明白!!”他轉而鄭重。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的聲音滿懷不解,“像你這樣厲害的拾魄者明明可以奪去他們所有的魂魄。可爲什麼,每次,你只是奪去那渾濁泥濘的充滿業的魄,卻將其他純淨的魄留給他們。”

“你明明知道,這樣,你永遠達不到完滿,也就永遠不能脫去着這拾魄者的身份,永世在這濁世流浪!!”不解質問的陌生人,聲線中全是惋惜。

他的背終於不再僵硬,我的面前,青色的衣裳靜謐地微微拂擺,在流轉吹拂的清風中,夢幻如初。

“我只是希望,他們最後的道路,不要像曾經的我一般。”

這陌生的,溫潤平和的聲音,似乎像身旁的清泉。

寧靜着,通透着,千年不變地,絲絲地,默默沁入了這個靜默的世間。

我忽地心痛,突地感受到一種,似乎深深地隱藏在那青衫中,沉重的,迫人抑制不住地顫抖的心痛。

他們兩人頓時詫異,詫異着我這勉力存在於世的一絲心魄,竟然還能顫抖,竟然還存在着感覺。我能感覺他們雖然很想轉身,可都剋制着自己沒有回頭,沒有用他們的奪魄眼望來。

現場,頓時一片寧靜。

驚訝過後,陌生人重拾了他的心性,聲音再度趣味了起來。

“別說我沒提攜你。”他似乎抱着看好戲的心態,“聽說天庭這次派了大將下來。”

“要是還想繼續你這義工行爲,就早點丟掉她吧!!”他的聲音突地變冷,透着濃濃寒冰的意味,“或許你是最強的拾魄者,但在天將的眼裡,你不過是螻蟻。”

“不過嘛!!”可也是片刻,冰冷褪去,他的聲音復又柔和了下來,帶着溫暖地戲謔,“這個不請自來的拖油瓶,你也捨不得吧。”

“好自爲之了!!”他隨即輕笑着,聲音逐漸淡去,最終消逝在流水聲後。

微風靜靜地吹拂,悄然無息間吹走了陌生人的氣息,也吹拂起他的青衣,靜靜地隨風拂擺。

良久,一直默然的他動了。

一邊緩步地往前走着,沉靜如初的他一邊再度將那黑色的皮囊背在背上。

可忽地,他詫異地停住了。

我明白,是因爲一直尾隨着的我,一直如影隨形的我,依舊僵立在原地,沒有如舊般跟隨。

我靜靜地望着眼前的沉默背影,那在我失去神智的千年歲月裡,默默守護的背影。

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一無所知了。

過去的種種,一一地在腦海裡重現。

他的汗水,他的鮮血,他的蹣跚,他的傷痛。

不能,不能再連累他了……

我的視線黯然了下來。

我只是一絲脆弱的魄,沒有身軀口不能言,不能表達我滿心的謝意。

此刻,也只能……

我忽地滿心酸楚,睜大了傷感雙眼全神地注目。

只能,用我的靜默表達我的心意了。

走吧,如那個人所言,丟下我走吧。

就讓我們,訣別於此吧…….

他當然明白我視線中的含義,那沉默的背影裡,充塞着黯淡的悲傷。

可他,終究沒有起步,長久的時間裡,他都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着。

別這樣!別這樣!我的視線哀婉地祈求起來。

可他依舊故我,靜靜地站立在那裡,沒有絲毫地動搖。

既然這樣,我忽地決絕,鼓起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力量,毅然轉身。

這是首次,千百年來的首次,背對着他。

永別了!!

默默地道別,按捺住潮涌着心血,我緩緩地起步,將靜默的他丟下。

可下一秒,我的瞳孔悲傷了,在身後,靜靜相隨的腳步聲中前所未有地悲傷了。

我忽地知曉,即使只有一魄,也能淒涼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