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山間薄霧繚繞,鳥鳴蟲叫,草木清香,一切都別有一番風味。
田姨娘睜開眼睛,扭頭見身邊的男人還在沉睡,便支起胳膊,細細端詳着男人不再年輕卻依然俊朗的臉,什麼時候他的額頭竟然出現了幾道些許的皺紋了,她心裡一陣泛酸,忍不住拿手想要替他把皺紋撫平,誰知,一動,他就醒了,低沉的聲音傳來:“醒了怎麼不叫我?”
“我想讓老爺多睡一會兒。”田姨娘往他懷裡靠了靠,衝他甜甜一笑,“老爺熟睡的樣子,很好看。”
慕長源一低頭,觸到懷裡女子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展顏一笑:“看了多少次了,還沒看夠?”
“不夠,妾身想看一輩子!”田姨娘順勢環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懷裡,幽幽地說道,“今天咱們就要回府嗎?妾身倒是希望能跟老爺在這裡多住幾天呢!”
在這裡,他纔是她的男人,夜裡會回到她房裡睡覺,也會纏她到半夜,也會陪她說話聊天,可是若是回去,她就不是他的唯一了……
慕長源撫摸着她滿頭烏髮,柔聲道:“這裡是茶園,怎麼能夠常住?待會兒吃了早飯,就該回去了,若是你想來,待日後空了,我再帶你來小住,好不好?”
“不好,老爺纔不會帶我來小住呢!多半是句空話罷了!”田姨娘抱着他絲毫不肯鬆開,嬌嗔道,“老爺是不是喜歡上冬玉了,她畢竟年輕嘛!”
“胡說,冬玉哪能跟你比。無論模樣和脾性她都不及你。”慕長源失笑,哄勸道,“若不是前些日子,你身子不適,夫人也不會把她收房的,現在既然她成了姨娘,我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纔是。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想起沈青黎的話,田姨娘忙說道:“老爺放心,冬玉妹妹性子恬靜乖巧。是個好相與的,妾身很喜歡她呢!”
“好,那就好。”慕長源笑着連連點頭,準備起身穿衣。又見她抱着自己不放,便低頭吻了吻她。輕聲道,“該起牀了,你放心,就是回府。我也會經常去梨香苑陪你的。”
“有老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田姨娘爽朗一笑,迅速坐起來。起身下牀,伺候慕長源穿衣洗漱。若是這個男人每天都在她身邊醒來,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這時,門簾晃了晃,百靈畢恭畢敬地走進來,稟報道:“老爺,芍藥姑娘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讓她去花廳等着。”慕長源理了理衣裳,匆匆梳洗了一番,才徑自去了花廳。
“老爺,太夫人剛剛在府裡接到一封信,說五少爺和五少奶奶被人劫持,對方揚言要世子和老爺帶着十萬兩銀子去贖人呢!”芍藥說着把信掏出來遞給慕長源看,說道,“太夫人急得不行,便讓奴婢火速來找世子和老爺。”
慕長源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難道五郎和五郎媳婦沒有回府?
“他們昨天不是回府了嗎?怎麼會被人劫走?”田姨娘也納悶,昨天她忙着招待侍郎府和丞相府的下人,也沒顧上看他們幾個在不在,現在想想,果然是昨天根本就沒有見過他們。
永定侯府的人以爲他在茶園,茶園裡人以爲他回了永定侯府,誰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被劫持了。
“姨娘,四少爺說昨天他跟五少爺和五少奶奶在山上騎馬的時候,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扭了腳,便早早下了山回了府,也再沒有見到五少爺和五少奶奶,他還以爲他們在茶園裡住下了呢!”芍藥皺了皺眉,又道,“太夫人說,府裡的銀子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老爺和世子吩咐了。”
“去找世子來。”慕長源一邊展開信看,一邊吩咐道。
芍藥擡腿就走。
片刻,慕雲霆神采奕奕地走進來,一進門,便說道:“父親,快把信拿來我看。”
慕長源忙把信遞了過去。
看罷,慕雲霆捏了捏眉頭,不緊不慢地說道:“父親不要着急,既然他們要銀子,那就說明五弟他們現在是安全的,咱們只管拿着銀子赴約就好。”
信上說,明天晌午,幽州城外,交錢放人!
“二郎,你說是不是西域那邊的人?”慕長源着急地問道。
“多半是西域那邊的人!”慕雲霆捏了捏信紙,沉思片刻,又道,“也許他們是衝着我來的,因爲我昨天不在茶園,所以他們才綁了五弟和弟妹,總之,父親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慕長源心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沐影堂。
蘇氏見了慕長源,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泣道:“歡歡喜喜開了品茶會,不想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早知道就不讓他們去湊那個熱鬧了。”
媳婦沒相中,反而把自家的兒子媳婦搭進去了。
“放心,他們會沒事的。”慕長源心情複雜地安慰道。
皇甫氏最見不得人哭哭啼啼,不悅道:“世上哪有那麼多早知道,事情出了就按出了的辦,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虧你還是府上當家主母,連這麼點事情也受不住嗎?”
蘇氏這才住了聲。
柳氏眸光流轉了一番,也忙安慰道:“大嫂,不要傷心了,五郎和五郎媳婦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蘇氏冷笑,敢情不是你的兒子兒媳丟了,站着說話不腰疼!
柳氏觸到蘇氏臉上的冷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可不想府裡再出什麼事情了,別忘了,三郎四郎還沒成親哪!
想到侍郎府裡的那兩個女兒,她心裡頓時樂開了花,看樣子,侍郎府是有意要跟他們結親哪!
黃氏自從生下許大公子以後,一直未育,許惠萱和許惠珊姐妹倆雖然是庶女。卻也是兵部侍郎許有則的掌上明珠,因爲府上並無嫡女嘛!
所以,若是這門親事成了,那麼三郎四郎的仕途則又多了一個助力,怎麼算,自家都不虧。
慕長封眼裡只有銀子,一聽對方要十萬兩。便喃喃說道:“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
十萬兩啊!
十萬兩。若是他能有十萬兩銀子翻本,那他早就發了!
可惜,銀子都在大房手裡。人家怎麼可能給他。
“現在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人到底落在誰的手裡,怎麼才能儘快回來。”慕長源皺了皺眉,他還在乎那點銀子嗎?
“二郎怎麼沒來?”皇甫氏聽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裡很是煩亂,卻發現不見慕雲霆的影子。這麼大的事情,他不來怎麼能行?
況且,她還有更大的事情要找他商量呢!
“母親放心,二郎已經知道了。今天不上朝,他說衙門裡有些事情,先去處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慕長源說道。
蘇氏嘴角彎了彎,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還有心思去衙門,可見凡事不能都依靠別人的,想到這裡,她騰地起身說道:“母親,家兄知道此事,也在家裡急得團團轉,兒媳想回孃家一趟,跟他說說這邊的情況,讓他也好放心。”
“去吧!”皇甫氏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陪你一起回去。”慕長源見蘇氏臉色蒼白,忙起身道。
待蘇氏和慕長源走後,皇甫氏才扭頭問柳氏:“昨天茶園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母親,兒媳覺得侍郎府那兩個女兒都不錯。”柳氏笑得眉眼彎彎,說道,“若是給三郎四郎一起娶回來,那就再好不過了,只是得勞煩母親去侍郎府提親了!”
皇甫氏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你倒是會算計,還娶兩個,我告訴你,侍郎府的女兒,一個都不能要。”
“母親,好不容易人家侍郎府有意跟咱們攀親,咱們怎麼能不答應呢?”柳氏一聽急眼了,怎麼說也是高攀了人家好不好?
“母親說不能就不能。”慕長封打着哈欠開了口,昨夜他宿在巷后街玲瓏那裡,半夜才偃旗息鼓地睡覺,原本想着今兒休沐能好好睡一覺,誰知道五郎和五郎媳婦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得不過來看看。
“母親,兒媳不明白。”柳氏白了慕長封一眼,心裡暗罵道,死鬼,難道三郎四郎不是你的兒子,還母親說不能就不能,只顧着自己樂呵,全然不顧兩個兒子的死活,什麼東西!
“有什麼不明白的?侍郎府那兩個女兒你也見到了,你覺得哪個你能拿捏住?”皇甫氏白了她一眼,又道,“我不是說咱們慕府非要找個能拿捏住的媳婦,而是娶妻當娶賢,三郎的性子向來沉穩幹練,自然得配一個沉穩幹練的媳婦,要不然,成天雞飛狗跳的,日子怎麼過?再說了,你也不想想,爲什麼別的人家聽見那些傳言嚇得不敢來了,獨獨丞相府和侍郎府不怕?是因爲她們不怕傳言,還是她們另有隱情?”
柳氏頓時語塞。
又見皇甫氏不容置疑的態度,才悻悻地住了口。
心裡頓感沮喪,如此一來,這品茶會豈不是白開了……
唉!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慕雲軒不動聲色地聽柳氏口沫紛飛地數落着皇甫氏的種種不是,便皺了皺眉,說道:“母親,祖母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再說,我對侍郎府那兩位小姐無意,還望母親不要亂點鴛鴦了。
柳氏聽兒子也這麼說,纔算徹底死了心,同時心裡又是一陣煩亂,婆婆還說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眼下她倒是同意了門親事,怎麼婆婆又死活不答應呢!
照這樣下去,她的三郎四郎什麼時候才能娶上媳婦?
待柳氏自哀自怨地走後,慕雲軒才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手帕,拿在手裡細細地看,昨日,他遠遠看着那杏黃色的身影去了後山,跟身邊的丫鬟在瀑布下嬉戲,她的笑臉至今都在他心頭縈繞,後來,她掏手帕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帕掉了水裡,那丫鬟着急忙活地想下水去拿,說那是小姐親手繡的,卻被她攔住了,他依稀聽見她說,隨它去吧,它離了我,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去處。
直到那手帕順着溪流飄到了他的腳下。
他神使鬼差地撿起來,想要還給她,卻見她已經盈盈遠去,只留下這方散着梔子花香的絲帕。
他雖然知道她有暗疾,但是心裡卻是不願相信的,這樣美好灑脫的一個女子怎麼會有暗疾呢?
她到底得了什麼暗疾?
慕雲軒突然心生好奇。
田姨娘坐在清心苑的臨窗大炕上,口沫紛飛地跟沈青黎說着慕雲起和蘇如意被綁架的事情,拍着大腿感慨道:“好好開個品茶會,原本就是給四少爺和五少爺相看媳婦的,誰知道,媳婦倒是一個也沒相看上,反而惹了這禍事,這下好了,老爺和世子又有的忙了,明天去幽州贖人,還不知道能不能贖回來呢!”
“既然對方是要銀子,那麼咱們帶了銀子去,自然是能贖回來的。”沈青黎挑挑眉,無奈道,“若是他們志在銀子,也也好辦,一手交銀子,一手交人就是,只要他們中途不變卦,老爺和世子就肯定能把人帶回來的。”
從回府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慕雲霆呢!
不用猜,肯定是去忙這事了!
想到昨晚兩人的旖旎纏綿,她的臉微微紅了起來,忙端起茶碗輕輕地抿着,掩飾住臉上的紅暈,不想,一低頭,碧湯中依然映出自己嬌羞無比的模樣,原來從心裡透出的笑意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嗯,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什麼大事。”田姨娘捏着帕子輕笑着,沒看見她臉上的嬌羞,反而被她鬢間的金鑲玉頭飾吸引住了,左看右看了一番,忍不住上前問道:“二少夫人這套玉蘭花頭飾,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是新買的嗎?可是如意樓的?”
“是世子送的。”沈青黎淡淡一笑,“我沒問他在哪裡買的。”
“嘖嘖,世子對二少夫人果然是一往情深,出手這麼闊綽,這套頭飾沒有萬兒八千兩的銀子,是絕對買不下來的。”田姨娘一邊細細地端詳着她鬢間的玉蘭花,一邊咂着嘴說道,“這些玉蘭花都是羊脂玉精雕而成,別的不說,光是雕這一朵小小的玉蘭,得花費數月的工夫,這一套頭面少說也得二十朵羊脂玉蘭,光手工得兩年多啊!世子可真有眼光。”
沈青黎聽她這樣一說,心裡自然是一陣甜蜜,又不好說什麼,只是含笑不語,總不能跟着她一起誇慕雲霆眼光好吧!
這時,桃枝匆匆走進來,臉色有些不自然地稟報道:“二少夫人,晉王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找二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