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天還未完全黑下來,但這上山的路已經變得難走了。阿冬並不是在江南長大的,她的老家在西部,西部的一個貧苦人家,很小的時候家人爲了撫養她的弟弟,也就是家裡的獨子,就把她給賣了。幾經輾轉,她什麼地方都呆過,然後,便被太子買來湊齊那春夏秋冬了。
因此,她很怕夜路,就彷彿很早以前,爹孃丟下她就是在這麼一個晚上,這樣的一個無人的路上,她就怕,這樣走下去,又會把自己丟了,被所有人拋棄。一不小心,腳上沒留意,被一個樹杈絆住腳,跌倒向前,只不過她的運氣好一些,跌倒的地方並未有什麼碎石子或是尖利的東西。
“何人在此?!”有一個只穿着單衣的男子從草叢中走近,大概原本是在方便,走近一看,發現是個女子,隨即輕鬆一笑,“這小娘子怎麼跑到這山上來了,難不成是顏家小姐看我們哥幾個無趣,還找了幾個娘子來陪!?”衆人輕浮的話,伴着那嘴臉難看的笑,阿冬只能攥緊着手繼續向前走去。
“誒!等等!怎麼着,小娘子要上山啊?”其中一男子扇着他的衣服,隱約露出他的胸膛,像是故意給阿冬看的。
她立即撇過頭去說道,“是你家公子讓我來的,你們,你們休得無禮!”
“喲!一個丫鬟也有如此大的口氣,還休得無禮?”那人露着黃牙,看上去吸食菸草好久,“那我就無禮給你看!”說着他敞開的衣服露出胸膛,就彷彿是是一隻黑熊看見獵物一般,將整個身子都壓了上來。緊接着他那熊掌被樹葉突然劃破淌出很多血來,他嗷嗷叫疼,緊接着從樹叢之後走出一人。
“公……公子……”那人慌張地看着四周,緊接着則是埋着頭連說道,“公子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不知爲何,這樣一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子竟害怕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阿冬不禁想這個少年究竟有何能力。
“你沒事吧?”阿冬看着手腕處的擦傷,還是搖頭。緊接着,辰月則是一直盯着那些人,像是突然露出狼一般尖利的眼神,很是犀利,還有些瘮人。
“你們該知道商隊最重要的規矩是什麼?要立足在各個市場之中,必須守信,規矩,逾越之事最不能原諒,你該知道今日所爲該受到什麼刑罰。”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那人呻吟哽噎住,“屬下,屬下一定不敢再犯了,一定不敢……”
辰月撇過頭低聲說道,“老陳,這事你就看着辦吧!就按着以往那些人的處罰,從輕發落,饒他一命。”
老陳應聲,那人反倒更加驚慌,雖辰月說了從輕發落,但爲何反倒愈發驚慌失措了呢?還是因爲那句像以往那些人的處罰一樣,那以往那些人又是受了什麼樣的處罰呢?
“阿冬,你跟我過來。”阿冬有些丟了魂,許久才反應過來,低着頭生怕自己也做錯了什麼事,觸怒了辰月。
辰月在月光之下,本就是毫無血色的臉皮還被照得更加慘白,就像是那種流光血的屍體,自然,阿冬也沒見過什麼流光血的屍體,只是心中微微提着有些害怕。
“阿冬,其實……我有一樣事情想要確認一下……”
“不知公子想要確認什麼事?”她依舊將頭埋得很低,聲音也越弱下去。
辰月有些不好意思了,當然他不好意思的時候很少,“今日早晨,我在河岸邊險些溺死,有位姑娘在那時救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向她道謝。不知……不知那姑娘是不是……”
“是我。”阿冬擡起腦袋,眼眸中閃爍着星光,覺得這突然的承認不好意思紅了眼,“我是說,那個救公子的人,確實,確實是我。”
辰月愣了愣隨後將冷冷的月光化作嘴角的一抹笑,“果真是你,只是……爲何早晨的時候,你不向我說明,之後事情又弄得有些糟糕,還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
阿冬微收着笑意,淡淡說道,“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奴婢,救了公子是我該做的。要是和公子說明,怕是旁人會誤會我邀功。而且,只要公子沒事就好……”
辰月的心中一暖,想起昨日如此堅決將她的香草繩退回去,實在有些難爲情,“對了,我記得昨日你送過一個香草繩給我,不知,你那裡還有沒有……”
阿冬心中一喜,緊接着看着他手腕上早晨阿秋送去的那根,又立刻將失望寫在眼裡,“公子,有收集香草繩的習慣嗎?”
“爲何如此問?自然沒有。”
“今日阿秋不是已經送給公子一條了,爲何,爲何還要向我要呢?”阿冬憋着嘴委屈說道,眼神則一直還注視着他。
辰月笑道,“不過是一根草繩,早晨見有趣就向那丫頭要來了,這,有什麼關係嗎?”
“自然是有關係的。”阿冬說這話時很是激動,“這是上巳節,女孩成年禮過後,只要是贈與男孩香草繩就代表,代表她仰慕他……”阿冬的臉上飛上一片紅暈,緊接着辰月也明白了這意思,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地掐着手指。
“倘若男孩收了那根草繩,那便代表,他也收下了她的心意。公子,阿冬這麼說,您能明白嗎?”月光下,她小臉袋緋紅尤爲好看,加上香草那股子特別的香味,辰月實在沒法拒絕這樣一個女子。
他將手腕上的香草繩摘了下來,遞給她,“既然如此,那便給我戴上。”
“什麼?”阿冬簡直要叫出聲來,他的手就擺在她面前。
“只要收下這個草繩,大概阿冬你就能開心了吧!那我便收下它。”
“可這草繩的意思是……”阿冬一邊疑惑着,一邊將自己袖中的草繩替他繫上。
“我自然是很清楚了。”他笑道,“那這個草繩就勞煩阿冬你還給那丫頭了,我也沒想過這一個香草繩會有如此大的寓意在裡頭。不過那丫頭最近遇上了這些糟心事,還是不要先去刺激她了,等她稍好一些再交換給她。”
“是。”阿冬高興地點頭,早已把他之後的話忘得一乾二淨,隨即回去就將這香草繩交還給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