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探子箭步如飛,隔老遠都能聽見其氣喘如牛,似是一路未曾休憩。
慕北陵分身迎身。
探子道:“稟統領,林大人設伏成功,摧毀敵方數臺工程器械,以亂石橫路阻敵關外八里。”
慕北陵忙問:“他可全身而退。”
探子道:“是,林大人正帶人趕回來。”
慕北陵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又命:“傳令張遼闊,城外三裡接應。”探子領命退下。
慕北陵心中大石落地,長舒口氣。孫玉英安慰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慕北陵道:“林鉤從落雪山就一直跟着我,他若出事,我真不知該如何。好在此次有驚無險。”
孫玉英微微笑起,此時凌燕過來,身後跟一隊士兵,走近前來報道:“稟統領,這五十人均是資歷最老的兵,請統領發話。”
慕北陵點頭,五十人一字排開,他視線一一掃過,這些人年齡皆在四十之上,有的甲冑不齊,有的睡眼惺忪,似是被這兩日戰事所累,心下感慨:“尋常百姓到此年齡者,多在家中含飴弄孫,過快活日子,他們卻還不得沐浴戰火之苦。這亂世,當真磨人。”
緩步走過每個人前,替他們整理衣甲,抹去臉上灰漬,他道:“這兩日辛苦你們了。”
衆兵齊道:“有勞統領惦念。”
慕北陵道:“當兵吃糧,戰事起,身先卒,我又何嘗不想過兩天安穩日子,願這天下太平。奈何內有憂患,外有強敵,我不犯人,人卻犯我,你們說,我們當不當給這些來犯之刃予以顏色。”
衆兵道:“當,當,當……”
慕北陵道:“好,現在我需要拜託大家一件事,此事事關扶蘇關安危,希望大家牢記接下啦的每一句話。”停頓片刻,繼續道:“等會會有四千多的新兵進駐這裡,我會把他們分爲五十小隊,交與你們,今夜就由你們帶着他們熟悉城防,行禦敵演練,記着,各司其職,你們做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其他人的事,一概不要讓他們插手。都聽明白了嗎?”
衆兵道:“謹遵統領吩咐。”
慕北陵點頭,道:“那就拜託你們了。等擊退來犯之敵,我慕北陵親自替你們斟酒。”擡頭看天色,已至丑時,算算時間武蠻他們也應該到了。
吩咐衆兵就地休息,他回頭望向後方,過得一會,馬蹄聲率先傳來,接着是參差不齊的腳步聲,武蠻率先縱馬入關,翻身下馬走至慕北陵身後,閉眼無話。胡一刀緊隨其後,下馬來時,着令手下整頓新兵,獨自走上前來,稟道:“回孫將軍,慕統領,人都到齊了,請將軍,統領示下。”
慕北陵道聲辛苦了,拉上他,走至人前,深吸口氣,朗聲道:“我朝天威,不覺漠北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犯我朝,且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把我們要攻碧水的消息走漏,眼下漠北人連夜兼程堵我大軍於關前,我火營大將軍有意,待得明日將其擊潰,乘勢追擊,一舉拿下碧水城,到時喝酒吃肉全憑諸位意思。”
各新兵不言。
慕北陵知其一時還沒回過神來,本來是進攻碧水,反倒成了人家攻扶蘇,不過他也深知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就算有人心生異情,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人已至此,便由不得你。
偏頭朝胡一刀道:“把這些新兵分成五十個小隊,自有人來接管。”
胡一刀領命,叫來手下,開始分隊。
慕北陵朝那些老兵們揮揮手,示意他們過來,悄聲吩咐道:“與他們無須多言,切不可提及眼前之形勢,我給你們絕對的處理權限,若是有人甩手不幹,你們看先斬後奏。”
老兵們領命,前去領人。忽然從小卒晉升到擁有五十人的隊長,這些老兵站在人前紛紛挺直腰桿,精氣神也看似好上許多。
於此時際,胡一刀正在分隊,厚重關門“吱吱呀呀”許許開啓,慕北陵眼皮猛睜,迅速回頭,只見一隊人馬飛至,帶頭人渾圓肥胖,赫然是林鉤不假。
慕北陵大喜,疾步迎上,用力抱住林鉤,嗔怪道:“你個臭小子,老子讓你阻敵五里,你倒好,深入敵腹十里,這次你要出事,老子就是挖你的墳,也要把你拎出來痛罵一番。”罵後手臂再用力,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林鉤被勒的喘不過氣,重重咳了幾聲,慕北陵這才放手,林鉤嘿嘿笑起,後退一步,單膝跪地,拜道:“稟統領,屬下幸不辱命。”
慕北陵伸手將其拉起,斥道:“跪什麼跪,起來說話。”
林鉤拍拍身上塵土,贅肉抖顫,慕北陵這纔有機會好好打量,只見其周身佈滿泥塵,蓬頭垢面,左肩凱斷裂,有尺長傷口厲目,傷口上還有結痂血漬,他驚道:“你受傷了?”
林鉤咧嘴笑道:“被那些狗日的啃了口,不礙事。”
慕北陵皺眉瞪他,叫道:“尹磊何在?”話出口時纔想到尹磊被自己安排在祝烽火身邊,輕嘆口氣,暗道無人可用,拉過林鉤,手掌輕覆傷口,生力起,翠芒現,小心替其治療。
此一幕落在那些新兵眼中,驚異不已,他們何曾見過此般妙景,皆瞪大眼珠,緊盯翠芒熒惑之芒。
林鉤不動,任其療傷,說道:“那些狗日的是厲害,老子差點着了道。”
慕北陵邊治療邊問:“具體說說。”
林鉤道:“我們把關外八里處的道路挖斷,然後在十里處設伏,砸爛了他王八蛋十幾臺攻城車,哪曉得他們一下子出來十個器武者追殺我們,好在山高峰險,我們才僥倖逃脫。”
慕北陵聽對方竟一下子出動十位器武者,瞳孔登時縮起,問道:“你確定是十位器武者?”
林鉤沉到:“不錯,我確定沒看走眼。”
慕北陵收手,撤去生力,面色頗爲難看,心想:“十個器武者,好大的手筆啊,昨日火營前一戰,他們只出動過兩個器武者,沒想到還藏着這麼深厚的實力。”轉念看自己一方,除了孫玉英阮琳武蠻有器武實力,其餘還真找不出幾個。
又想:“罷了,實力再懸殊,走一步看一部吧,總不能未戰先怯。”
對林鉤道:“你先帶大家休息一個時辰,之後到議事廳來找我。”林鉤應聲下去。
這邊,胡一刀已將人員分好,由五十個老兵各自帶走,慕北陵叫上孫玉英,帶凌燕武蠻胡一刀快步走去議事廳,又差人叫來阮琳秦貞等小隊隊長。
議事廳內,氣氛頗爲凝重,大戰在即,實力對比懸殊,任誰看這也是一場勢在必敗的戰鬥。
有下人進來更換燭臺,三十三盞燭臺分立廳週四角,火光繚繞,照的通亮,夜色更深,黑雲遮月,風來,吹動窗戶嘎吱作響,拂過燭臺,火光搖曳。
慕北陵上前關上窗戶,寒氣稍減,衆人不語,皆等他發話。
他返身坐於主位下首,孫玉英與之對坐,卻是那大將主位無人去坐。
他道:“想必林鉤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衆人不語。
慕北陵繼續道:“對方一下子出動十個器武者追擊,光是明面上的強者,就比我們要多幾倍,明日漠北大軍就要來犯,我想聽聽你們有何建議。”
衆人沉默,良久後,孫玉英道:“兩軍交戰,若兵力相當,修武者便是取勝關鍵,一個器武者相當於百名訓練有素的士兵,我想那十人之數,還不是他們真正的實力。”
慕北陵點頭,道:“我與將軍想的一樣,漠北此次志在攻下扶蘇,又早作打算,強者絕對不止這麼點,兵力上我們數量不優,不過憑藉關隘天險,倒有機會退敵,只是強者方面。”他目光依次看孫玉英,武蠻,阮琳,見幾人皆皺眉,頓時有些無計可施之感。
胡一刀罵罵咧咧道:“他孃的,要是能毒死這些狗日的就好了。”
慕北陵聞言,猛的一愣,旋即忙側臉轉去,急道:“你剛纔說什麼?”
胡一刀茫然道:“什麼?俺說,他孃的。”
慕北陵道:“不是這一句。”
胡一刀想了想,道:“毒死這些狗日的啊。”
慕北陵眼前一亮,叫道:“對啊,毒,我怎麼沒想到。”
孫玉英見其喜色,知其又計,便問:“你想到什麼了?”
慕北陵“桀桀”奸詐笑道:“還記得夏玲當日是怎麼劫的糧隊嗎?我們也可效仿之,如此一來,不僅能大大削弱敵軍強者實力,還能削弱敵軍戰鬥力,次兩全之計。”
凌燕道:“你想用毒?”
慕北陵點頭。
孫玉英蹙到:“兩軍交戰,素來光明正大對壘,若是用毒,到時傳出去,豈不爲他國恥笑。”
慕北陵道:“笑啥?成王敗寇,勝者方能爲王,爲今之計只能如此,若真被天下人恥笑,便讓天下人笑我便是。”當下不敢怠慢,吩咐道:“張遼闊,你速速帶人去關中藥坊,將所有毒物毒粉盡數收來。”
張遼闊領命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