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盟城。
這座新近崛起的城市,現在越發有了比擬白玉京的氣勢,車如龍,人如海,好像整個人界的人都涌進了這座城市一般。
雖然只是一種錯覺,但無疑說明了荒盟的如日中天,聲勢滔天。
離冬月初七還有半個月,林荒弟子要大婚的消息,似乎已經在整個人界都傳開了,這座荒盟城便愈發熱鬧起來。
一老一少行走在荒盟城中,平平無奇。
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但卻顯得老持沉穩,模樣憨厚,揹着一個長長的木盒,用灰布緊緊包裹,看起來似乎是少年的行李。
而老者頭髮斑白,長相普通,佝僂着身子,面色中有種濃得散不開的苦意,好像是被生活的重壓壓得喘不過氣來,讓人一看,便心生憐憫。
“師尊。你不是推了無虛前輩的邀請麼?怎麼又帶我來了荒盟城。”少年看了看左右,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才低聲問道。
老者擺擺手,沒有回答,看到一間麪食店,問道:“要吃麪麼?”
“不吃。”少年搖搖頭,“我還有乾糧。”
一句話,便將兩人的窘迫展現出來。
老者笑了笑,“無妨。吃麪的錢還是有的。再說吃了這一頓,自然有人管吃管喝。”
少年一驚,壓低嗓音,“師尊。難道你真的打算去荒盟?”
老者反問道:“你不想去?”
“不是。”少年搖搖頭,目光之中閃爍出自信風采,“要去也不是現在。林荒號稱史上第一天才。我現在還比不上他,自然不願意去見他。等我成就聖位,自然會去荒盟,找林荒一較高下。”
老者笑了笑,“吃麪吧。”
少年有些惱了,“怎麼。連師尊,你也不信?!”
老者叫了兩碗素面,看見少年有些懊惱的模樣,搖搖頭,“所以我才帶你過來看看。知己知彼。你連林荒都沒見過,怎麼知道自己超越了他。”
少年點點頭,壓低聲音,“師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你不是說這次林荒圖謀甚大,是想將天下散修全都一網打盡,納入他荒盟之中。我們這樣去,不是自投羅網麼?”
老者不說話,慢條斯理的吃着麪條,他吃麪的動作很怪,一根麪條配一粒蔥花,吃得很慢,直到所有的蔥花都吃完了,老者才端起碗,一口氣將剩下的面連着麪湯吃完。
“蔥花少了。可惜,我不喜歡浪費食物。”老者付了錢,一個人往外走。少年嘆息一聲,連忙跟上。
一老一少,慢悠悠的向着城外的問龍山走去。
“師尊。你別賣關子了。趁現在沒人,快點告訴我你的打算。我也好有個準備。”眼看着離問龍山越來越近,少年有些着急問道。
老者搖搖頭,拗不過少年,只好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盟主人人都可做。林荒心比天高,想要降服天下散修。你師尊我也想嚐嚐這盟主的味道。以後吃東西,我師徒倆就真的不差錢了。”
少年吃了一驚,“師尊,你可有把握?林荒的確兇猛,聽說前幾日生生打死了蠱真人。”
“有沒有把握,打過才知道。”老者揮揮手,佝僂的身子瞬間舒展開,氣血爆發,強橫可怕,但這股氣息一放即收,又瞬間變成那佝僂的老者,面帶苦色,向着山上走去。
一老一少,緩緩上山,但偏偏沒有人能夠發現兩人的蹤跡,天工大聖佈下的鎮山神陣無聲無息便被兩人潛入。顯示出那老者強橫的實力。
一路上得山頂,一老一少停下腳步,目光看向草廬前的廣場。裡面三三兩兩,已經站了六七人。
“不錯。該來的都來了。”那老者低聲道,按住少年的腦袋,有些惱火,“不要出頭。你修爲不夠,只要看了他們一眼,便會立刻被他們察覺,暴露行蹤。”
少年不吭聲,知道老者說得在理,裡面的都是大聖,把握諸天,洞徹虛實,除非如老者這般的實力,才能矇蔽天機,偷窺隱藏,不被發現。
少年心癢難耐,難得見識這樣的大場面,卻不能觀看,哀求老者道:“師尊。你與我說來聽聽,都有哪些大聖降臨了?看見林荒沒有?”
“噓。不要說話。我這就說給你。”老者藝高人膽大,自忖不會被這些人發現,但卻是不能保證少年漏了馬腳。
“好傢伙。林荒我沒有看到,不過老朋友倒是看到不少。那個紅法黑臉,一大把年紀還學人家小姑娘穿紅袍的老兒,就是輪轉大聖。那個赤腳葛衣,袒胸露乳的老不修,就是普陀大聖。還有那個穿着儒服,頭戴紫金冠的便是九筆畫聖。”
“有意思。林荒還真是來者不拒。連人屠那殺人如麻的傢伙也來了。”老者見多識廣,場中的大聖,似乎每一個他都認識,一一說給少年聽。
少年聽得心生澎湃,忍不住便想擡頭看看這些天下英雄的模樣。
“噓。藏好。林荒來了。”老者忽然低聲一句,也低下頭,同少年一起躲在陰影之中。
少年吃了一驚,“師尊。你怎麼也躲起來了?”
老者面色凝重,“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那林荒好生厲害,我纔看了他一眼,他已經有所感覺。我若是再看,怕是就要臉皮丟盡,被人給找出來了。”
少年臉上驚駭,對林荒更加嚮往,恨不得能夠跳出去,當着諸位大聖的面,向林荒發起挑戰,從此一戰成名天下知。
林荒目光冰冷,若有所思的向着一老一少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他剛纔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似乎有人在窺視。
但林荒也不在意,目光掃過廣場中的諸聖,面無表情,腳步一踏,走進草廬,盤坐在是悟道樹下,淡淡道:“各位能來,我很欣慰。坐。”
場中諸聖誰也沒有落座,打量着林荒,忽然人屠開口道:“蠱真人被你打死了?你可知道,他與我情同手足。”
人屠。
諸天萬界唯一一個沒有封號,或者說封號就叫做人屠的大聖。兇名昭著,走的是殺戮之道,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博學多才,後來去了某個戰火不斷的世界,領十二國帥位,屠戮百國,殺戮不下千萬。可以說是滿手血腥,後來便是招攬他的十二國也受不了他的殺戮,想要擊殺他。
結果卻被他領着大軍,踏平了那十二國。整整一年,殺戮不止,流血不停,殺戮過億,人神共憤,天怒人怨,最後被超過三百個大世界通緝。
銷聲匿跡足足有千年,想不到這一次竟然也被驚動,來到了荒盟。
林荒表情淡淡,看了人屠一眼,“怎麼?你想爲他報仇?”
人屠大笑一聲,舔了下嘴脣,殺機沸盈,背後彷彿可以看到無數冤魂哭泣,屍山血海,宛如實質。
在場的大聖都是忍不住退後一步,以爲人屠要出手。
誰想到人屠擺擺手,“沒事。以後要殺人,記得問我。我殺過的人多,可以告訴你些經驗。”
“哼。滿手血腥之輩,也能登堂入室。林荒,莫非這荒盟是藏污納垢之地?”說話的是普陀大聖,這位大聖也不簡單。據說曾是大禪寺的弟子,後來叛出了師門,也是位無法無天的人物。
大禪寺追殺了他萬年,所有人都以爲他已經死了,想不到還活得好好的。可想而知他的本事。
“前幾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林荒目光冰冷無情,一字一頓,讓人心驚。
諸聖頓時都是大吃一驚,沒想到林荒竟然這麼直接,赤、裸裸的將自己的野心暴露出來,是胸有成竹,還是無知無畏,沒有將在場諸聖放在眼裡。
“好。痛快。”人屠大笑一聲,“只要你能讓我痛痛快快殺人,那我便聽你的。”
諸聖默然,看向林荒。
人屠的要求看起來好像簡單,但是在場的人誰不知道人屠是什麼德行,走殺戮之道的人,便是在要殺戮之中求得大道,真讓人屠無所顧忌,放開手腳,大肆殺戮,怕是整個人界億億萬衆生,都能被人屠殺個精光。
“我讓你殺的,你才能殺。我不讓你殺的。你一個都不能動。”林荒看了眼人屠,語氣冰冷。
人屠頓時瞳孔一縮,就要翻臉。
但還沒等到人屠翻臉,九筆畫聖就大笑一聲,“我最近心血來潮,畫了一幅三皇圖。正好拿來做賀禮。荒聖,不如,你就幫你的弟子收了我這賀禮。”
話語一落,九筆畫聖手一抖,一卷長畫便飛起空中,丟向林荒。
畫卷展開,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畫卷中畫的正是傳說中締造了人界的天地人三皇,傳說中每一位都是神主的修爲,強橫偉大,光芒照耀諸天。
“九筆畫聖。”林荒點點頭,伸手一抓,那三皇圖便落入他的手中,輕描淡寫,九筆畫聖目光頓時一凝。
“有意思。你是三聖母的師叔。又獻上三皇圖,很好。我不殺你。”林荒目光無情,雙手握住畫卷,一點點展開,語氣冰冷。
這九筆畫聖乃是畫聖的師弟,比起畫聖雖有不如,但也是強橫的人物,每次作畫,都只用九筆,所以得了九筆畫聖的封號。
但在場的人其實心裡都清楚,這是因爲他比不上畫聖,所以哪怕畫聖隕落無數年,但他依然只能成爲九筆畫聖,而不是將畫聖的封號取而代之。
儘管如此,九筆畫聖的畫也不是隨都可以看得,何況九筆畫聖這次還畫的是三皇圖,三位統領諸神的神主畫像,定然是驚天地泣鬼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荒,看着他一點點展開三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