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過,當衆刺殺一名解元,一定是必死無疑,所以這是死士無疑。
而能夠驅動一個死士,光有利益是不夠的,而且這個死士還必須是怒浪侯夫人陣營的人,所以唯一能夠驅動這個死士的,大概也只有他的家人了。
而這位柳重,就是一個大大的孝子。
當年他如果留在怒浪侯爵府,早就有更大前程了。
但是爲了回去奉養老母,他毅然決然放棄了大好前程,離開江州府這個花花世界,返回老家的窮鄉僻壤。
如果怒浪侯是一個正常的官員,那沒說的,直接給安排一個縣尉都不是問題。
但偏偏怒浪侯是不會做人,也不會做官的,只是一個會打仗的孤臣。柳重回鄉之後,只被安排了民軍百戶。
這個職位如果落在某些幫派頭子手中,完全可以做得風生水起,成爲一名地頭蛇。
但這柳重武功雖然不錯,卻也是一個老實人。
所以硬生生把這個民軍百戶做成了老黃牛,不但撈不到油水,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他老母生了重病是真,爲母親治病花光了家產也是真。
所以敖平一開始也是想要用金錢收買他,結果當然沒成功。
於是,敖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柳重的老母,妻子,還有兩個孩子全部綁了。
並且威脅柳重,如果你不聽話,你的家人全部去喂狗。
如果你聽話去刺殺敖鳴,並且栽贓嫁禍在怒浪侯夫人柳氏母子身上,我不但會放了你的家人,還會出錢爲你母親治病。
於是,柳重這個老實人就乖乖聽話了。
……………………
聽到雲中鶴的話之後,敖平臉色大變,然後冷笑道:“敖玉,你再信口雌黃的話,我就連你一起打了。”
想要詐我?沒有那麼容易。
那麼雲中鶴是在詐敖平嗎?
當然不是!
此時雲中鶴要面對的可不是黑冰臺,也不是燕翩躚這樣的頂級毒士。
敖平是敖亭最寵愛的幼子,也是江州府的平爺。
手下食客幾百,江州府內的幫派勢力都對敖平敬畏不已,甚至視爲保護傘。
所以,一般有什麼黑活的話,都交給敖平來做。
此人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不知道養了多少亡命之徒。
但是這種人做事有多麼隱秘?那就不見得了。
當母親偶遇了柳重,雲中鶴立刻就警覺,在最短時間內瞭解了柳重的爲人,還有他所有的家人。
接下來,就派人一直盯着敖平。
這件事情太重要,敖平一定要親自去辦。
怒浪侯敖心進京了,但是侯爵府內還有幾十名高手。
他畢竟是驃騎大將軍,按照朝廷制度,他的府邸是可以養幾百名親兵護衛的。
敖心對任何人都冷淡,唯獨對跟隨自己的老兵除外。
所以,怒浪侯爵府裡面的護衛老兵,清一色都是退役下來的傷兵。
要麼被射瞎了一隻眼睛,要麼瘸了一條腿,要麼斷了一隻手。
總之,看上去全部都是歪瓜裂棗。
江州府其他貴族家中的親衛,全部都是器宇軒昂,英武不凡,唯獨怒浪侯爵府的護衛,一個個慘不忍睹,因爲這件事情怒浪侯還遭到了整個江州府貴族圈的恥笑。
這羣人雖然殘疾了。
但……全部都是高手。
其中有一半,都是從斥候退下來的。對於一支軍隊來說,斥候完全是高手中的高手。
敖玉當時嫖盡天下的時候,怒浪侯就派遣了幾十名高手時時刻刻保護之。
這些軍中斥候,在南蠻戰場上廝殺了十幾年,什麼本事不會。
更別說是區區的追蹤了。
所以只要雲中鶴料定了先機,那接下來的一切就輕而易舉了。
敖平已經把柳重的家人藏得非常隱秘了,但僅僅幾個時辰時間,還是立刻被怒浪侯的斥候發現了。
只要跟蹤敖平,就一定會發現柳重家人的捆綁藏匿地點。
然後,護衛頭子敖黑帶着幾十名高手埋伏在四周,死死盯着,就是不動手。
因爲一旦動手救人,就打草驚蛇了。
那麼什麼時候動手?
等雲中鶴和怒浪侯夫人被抓進太守府的時候,正式動手救人。
敖平派遣了幾十名武士看守柳重的家人。
但這些人怎麼可能是怒浪侯親衛的對手?
而且敖黑率領的怒浪侯親衛已經埋伏了兩天了,也策劃了兩天了。
完全是閃電突襲戰。
僅僅幾分鐘時間,就料理了敖平手下的幾十人。
說真的,敖平手下確實養了好幾個高手,算是非常非常厲害的高手。
但是敖平覺得,柳重的家人都是老弱,壓根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壓根不需要什麼厲害的高手守在這裡。
高手,就應該讓他們去辦更加重要的事情。
但是看守柳重家人的武士們,也算是窮兇極惡了。發現有人來襲之後,立刻就要動手,把柳重家人全部殺光,這樣就死無對證。
所以,怒浪侯府護衛首領敖黑,決定使用吹箭,這是南蠻人的武器,無聲無息,而且箭頭都有奇毒。
果然,敖黑的活幹得很漂亮。
從頭到尾不到三分鐘,就滅了幾十人,把柳重的家人全部救出。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柳重家人送過來。
……………………………………
太守府大堂之內。
雲中鶴道:“柳重你是一個大孝子,爲了你母親和孩子的性命,所以你甘願被壞人利用,去刺殺敖鳴,然後栽贓到我和母親頭上。”
“你是痛快了,直接被開刀問斬。但是你覺得你母親和孩子就能活下來了嗎?簡直太天真了,等你死了之後,他們就會將你母親和孩子全部殺之滅口的。”
“你曾經是我母親的奴僕護衛,在我家十幾年時間,我家可有虧待過你?聽聞你老母重病,我母親立刻把所有錢都給了你,而且還立刻回家找大夫,要去爲你母親治病。我母親何等善良,何等仁義?”
“而有些人呢,直接抓了你的母親,抓了你的孩子,用她們的性命來威脅你,威脅你陷害我母親。然後,你真的就這麼做了。”
“憑什麼這樣?”
“你孝順,你爲了你的老母孩子,所以要來害我們母子。憑什麼?”
“壞人害了你,威脅你,你不找他們拼命。你反而來害我們,害你的恩人。”
“你的忠孝仁義呢?你的良知呢?憑什麼這個世界要好人受害,壞人得逞?”
雲中鶴真摯道:“柳重,現在你母親和孩子還沒有送過來。所以你還有挽回你良知的機會,你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來,把真相說出來。”
柳重沉默不語。
雲中鶴顫抖道:“柳重,你要是真正良知未泯的話,你就把真相說出來。”
柳重面孔抽搐了一下,然後移開了目光。
敖亭,敖平父子就冷眼旁觀,心中冷笑,心中更加淡定了,敖玉是在詐他們,否則直接交出柳重的家人便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上演這一幕。
敖玉啊,你還是這麼天真愚蠢。
良知?有良知的人,都會完蛋的,要什麼良知?
雲中鶴厲聲道:“柳重,你這算什麼孝順?你這個不忠不義之徒,爲了你的家人,你就能陷害你的恩人,你算什麼好人?”
柳重忽然猛地擡起頭,望向雲中鶴和怒浪侯夫人的目光充滿了怨恨。
然後,他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了,就是夫人給我四百兩銀子,讓那刺殺敖鳴的,根本就沒有人逼我陷害你。”
這話一出,怒浪侯夫人柳氏真的驚了。
因爲她聽得出來,柳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是真的充滿了怨恨,對她的怨恨。
憑什麼啊?爲什麼啊?
我對你那麼好,你卻要怨恨我?
但是雲中鶴卻一點都不意外。
這就是人性!
好人的怨恨,來得更加誅心。
柳重對怒浪侯,對怒浪侯夫人積怨已經很深了。
當年他因爲孝順,返回老家奉養老母,一開始還算是滿腔熱血的。但是後來受到了生活的打磨,境遇非常不好。
接着他老母親病重,他用盡家財也沒有治好。
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是他內心知道,如果當時他不離開怒浪侯府就不會那麼慘。
他也怨恨,爲何怒浪侯沒有給他安排一個有權有勢的職位,爲何不能爲他徇私。如果給他安排的是縣尉,而不是民軍百戶的話,他何至於今日如此之慘?
儘管他今日的慘狀,完全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是無能之人,怨天尤人是本能。
所以他栽贓陷害怒浪侯夫人一方面是被迫,但內心深處何嘗不是有一個惡魔,也想要這樣做?
太守尉遲端寒聲道:“柳氏,敖玉,你還有何話說?”
敖平猙獰道:“黔驢技窮了?那我開始打人了。”
“來人啊,把敖玉也一起按在地上,一起打,一起打!今日我敖平,就要大義滅親,爲民除害!”
“慢!”
此時,一個老者緩緩走了進來。
太守尉遲端見到來人,不由得微微一皺眉,內心厭棄,卻又不得不站起來相迎。
“寧公,您怎麼來了啊?”太守大人不但要站起來相迎,而且還要親自上去攙扶。
敖亭等人,也起身行禮。
這位寧公又是誰?
南周帝國前御史大夫,寧不棄,今年八十多歲了,退休都二十年了。
此人一生都是御史,真正算得上是兩袖清風,出了名聲和資歷,一無所有了。
而且走到哪裡,都被人厭棄,因爲非常喜歡管閒事。
但偏偏他資格老,年紀老,又曾經做過御史大夫,脾氣又臭又硬。
此時,他身上穿着布袍,已經破舊了,身上又老人家獨有的氣息,所以太守尉遲端是強忍呼吸的。
但是沒有辦法,要敬老啊。
這位寧不棄不僅僅是年紀大,而且還是科舉上的老前輩。
“來人啊,給寧公搬一張椅子來,一定要軟一些啊。”太守高呼道。
片刻後,一張椅子搬了過來,前御史大夫寧不棄顫顫巍巍地坐了下來。
“年紀大了,也遭人嫌棄了,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也沒有人告訴我了。”寧不棄顫聲道:“幾十年前,我在朝中的時候,什麼大案都見過了,也只有三司會審的時候,才需要我這個御史大夫上場的。”
寧不棄就是這樣的,每到一處地方,就要責怪別人冷落了他。然後說自己的輝煌歷史,我當年多麼多麼牛逼。
“你們就繼續吧,我就舔着臉皮在邊上旁聽,你們就把我當成一個閒雜人等便可以了。”寧不棄又道。
太守尉遲端道:“哪裡,哪裡敢?有寧公坐鎮,實在再好不過了。”
寧不棄又喋喋不休道:“哎,年紀大了,遭人厭棄了。官轎也沒有了,玉龍山的泉水也沒有人送了……不過,我也不愛這些東西,你要是送上門,我反而要打出去的。”
哎!這就是現實。
你不送我,我記恨你。你要送我,我還要擺出高姿態,把你趕出去。
太守尉遲端清了清嗓子道:“本案證據確鑿,柳重當衆刺殺敖鳴,窮兇極惡,不必等到秋後了,直接斬首。怒浪侯柳氏,妒忌賢能,買兇殺人,戴上枷鎖,遊街三日,流放三千里。”
然後,太守尉遲端猛地便要拍下,直接定案。
因爲寧不棄來了,就多了一些變數。
“大人……外面來了一羣人,號稱是怒浪侯爵府的護衛,押送了幾十名武者,說是綁架柳重家人的歹徒。一起來的,還有柳重的家人。”外面的文書衝進來稟報。
太守尉遲端寒聲道:“此案已經判了,不必橫生枝節。”
但就在此時,忽然外面響起了一陣鼓聲。
“砰砰砰砰……”
太守尉遲端怒道:“何人鳴鼓?”
片刻後,一名官吏來報。
“啓稟大人,擊鼓鳴冤者是一名七旬老人,自稱是柳重的母親。”
這話一出,敖亭,敖平臉色劇變。
太守尉遲端也目光一顫。
六十歲以上擊鼓鳴冤,當堂的官員就一定要辦案,不管你此時是在睡覺,還是在吃飯,都要立刻升堂辦案。
南周帝國以孝治國,必須敬老。
況且,此時鳴鼓之人,已經是七十歲了。
衆目睽睽之下呢,太守尉遲端必須演戲演到位啊。
外面有幾百名書生,堂上還坐着一個讓人厭棄的寧不棄呢。
“來人啊,把外面那位老者請進來。”
……………………………………
片刻後,柳重的母親,妻子,還有兩個孩子都被送了進來。
柳重妻子跪在地上。
柳重的老母親已經七十幾歲了,所以不用跪了。
此時,敖平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
沒有想到,敖玉說的竟然是真的,這一家人竟然真的被救出來了。
但……那又如何?
這羣人被綁架的時候,全部被蒙着眼睛的,根本沒有親眼見過他敖平的長相。
這一家人,他明明藏得非常隱秘啊,而且是好幾天前就藏起來了,怎麼可能會被發現啊?
太守尉遲端道:“老夫人,你擊鼓鳴冤,要狀告何人啊?”
柳重老母道:“我要狀告我兒柳重,不忠不孝,忤逆之罪。”
這話一出,敖亭和太守尉遲端臉色再變。
柳重老母沒有告敖平綁架,卻直接告自己的兒子不忠不孝的忤逆之罪。
這太大義凜然了,南周帝國以孝治國,所以這個案子不得不斷的。
而且也都不需要證據。
接下來,可能局面要崩。
柳重老母目光掃視全場,最後落在了前御史大夫寧不棄的臉上,上前行禮道:“這位大人,民婦愚昧無知,也不懂在場諸位大人是什麼官職,但是我看着你像清官,像是好官,所以想要請您給我做主啊。”
這話一出。
寧不棄幾乎要爽飛了,完全撓到了他的G點啊。
他被人嫌棄遺忘得太久了,太寂寞了。
頓時,他熱血沸騰道:“這位老妹妹,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來,我是前御史大夫寧不棄,雖然致仕很久了,但是我依舊有上摺子的權力。今日有誰要是敢屈了你,我就給皇帝陛下上摺子。給皇帝不管用,我就給太上皇上摺子,總之要給你一個公道。”
柳重老母道:“那老身就先給寧青天大人道謝了。”
然後,柳重老母指着柳重,怒道:“我兒柳重,第一項罪證,不忠主人。當年他離開怒浪侯爵府,返回家鄉,擔任了民軍百戶。雖然在外面不說,但是在家中多有埋怨,說怒浪侯這麼大的官,也不給他安排一個好職位,僅僅只是一個民軍百戶。你昧了良心嗎?若是沒有怒浪侯,你能習武嗎?你能娶媳婦嗎?你連鄉下的一個農民都不如,只能去給地主做奴才,民軍百戶也是官,你自己能力不夠,卻嫌棄官小。如果你有能力,早就憑着自己的本事升上去了。”
“怒浪侯不徇私枉法,不結黨營私,不願意走後門給你安排一個高官,這難道錯了?這難道錯了嗎?”
“我兒柳重,第二項罪證,名爲孝順,實則沽名釣譽。這十幾年來,怒浪侯夫人也沒有忘記我這個老婦,還時常派人送來書信,送來禮物,逢年過節還送來年貨。我也趁着還能動彈,爲夫人,爲少爺,爲小姐納了幾雙布鞋,遣我兒柳重送去給怒浪侯夫人。結果來年,夫人信中也都沒有提到這些鞋子,我還以爲是夫人嫌棄,所以也就沒有再做這些布鞋。結果有一日,我發現在柴房地下,埋着我給怒浪侯夫人,少爺,小姐的十幾雙布鞋。原來這柳重內心埋怨怒浪侯爵府,所以直接把鞋子給埋了,也沒有送去。害得我還以爲是侯爵夫人嫌棄,內心有了間隙。”
“我兒柳重第三項罪證,欺善怕惡,爲虎作倀。我和孫兒被人綁架了,歹人用我們的性命威脅我兒柳重去殺人,去栽贓他的舊主。結果他真的去做了,你表面上是孝順,爲了救母而殺人。但是我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你這是要將我置入不仁不義,你讓我死了之後,有何面目進入柳氏祖墳之中?”
“諸位大人,我兒柳重如此不忠不孝的忤逆之徒,請你們嚴辦。”
太守尉遲端頓時頭皮發麻。
母親告子,絕對一告一個準的。
更何況,這位柳重老母大義在握,根本無法反駁。
而且,關於最後她被人綁架,歹人威脅他兒子去殺人,並且栽贓給怒浪侯夫人,她也完全是一筆帶過。
這件案子,其實關鍵不是證據,而是人心和輿論。
南周帝國,畢竟是人治。
足足好一會兒,太守尉遲端道:“老夫人,你……你狀告你兒柳重的這些罪名,可……可有證據嗎?”
“證據?”柳重老母一陣冷笑,顫抖道:“證據?證據是嗎?我給你……”
然後,她跌跌撞撞走了上來。
雲中鶴猛地站起,朝着柳氏老母衝了過去。
“老夫人,不要,不要……”
但是,已經晚了。
柳重七十幾歲的老母已經猛地一頭撞在柱子上了,頓時腦袋崩裂,鮮血流出。
臨死之前,她望着太守尉遲端道:“這個證據,夠不夠……”
全場徹底驚呆了。
甚至幾個人猛地坐起。
雲中鶴將柳重老母抱起,去探她的鼻息。
“少爺,我兒糊塗,救我孫兒,救我孫兒……”柳重老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徹底死去。
“好,好,好……”雲中鶴拼命點頭:“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外面的幾百個書生,上千個看客,全部被這一幕震驚得毛骨悚然。
母親告子,本來就已經足夠震撼了,而且還當堂撞死。
什麼證據?全部被這一撞,撞得粉身碎骨。
人家老母親,當堂撞死,用一死來做證據,還不夠嗎?
而且,而且她一直到撞死,也沒有告敖平綁架他,就一直是告他的兒子不忠不孝,忤逆之罪。
前御史大夫寧不棄顫顫巍巍站起來,整理長袍,朝着柳重老母的屍體躬身拜下。
“老妹妹,請你受我寧不棄一拜!”
“千古義母,千古義母,血濺當場,當堂教子。”
前御史大夫寧不棄朝着外面的幾百名書生怒吼道:“你們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這位老母用一死教訓自己的兒子要忠孝仁義,也是在教育你們,難道你們沒有受到感染?沒有受到教育嗎?”
這話一出。
外面的幾百名書生,也跟着跪下。
“千古義母,千古義母,血濺當場,當堂教子。”
“千古義母,血濺當場,當堂教子。”
不僅僅幾百名書生跪下,幾千名看客也全部跪下。
自古以來最難不過一死,這衆目睽睽的一死,實在是把所有人的心震得一陣陣顫慄。
前御史大夫寧不棄來到柳重面前,寒聲道:“這位逆子,你還有何話可講?”
而此時,柳重早就癱在地上了。
對於他來說,整個世界完全天崩地裂一般。
當他母親帶着孩子進入大堂的時候,他當然是歡喜的,但是又五味雜陳。
但是當他母親當場撞死的瞬間,他的腦子瞬間空白,彷彿整個靈魂都支離破碎。他的老母親啊,他孝順了一輩子的老母親啊,現在爲了他而死了。
對,老母親就是爲了他柳重而死的,爲了柳重的兒子而死的。
此時聽到前御史大夫寧不棄的責問,柳重彷彿完全沒有反應。
足足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身體纔開始劇烈的顫抖。
“娘,娘,娘……”
之後,柳重發出了杜鵑泣血的嚎哭。
眼眶裂開,鮮血流出。
然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在堂上悽慘啼哭。
怒浪侯夫人也默默地流淚。
而這位柳重老母,始終被雲中鶴抱在懷中。
柳重雙腿已經無法行走,直接要朝老母的屍體爬過去。
前御史大夫寧不棄厲聲道:“你沒有資格過去,你沒有資格觸碰你母親高潔的屍體,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沒有資格做她的兒子。說……你母親告你忤逆,你有何話可說?他臨死之前,將這個案子託付給了我,我就一定要爲她辦好。”
此時,前御史大夫反客爲主,完全主導了整個案子。
但是太守大人尉遲端已經沒有辦法了,因爲柳重老母臨死之前把這一切託付給了寧不棄。
死者爲大,衆目睽睽之下,你總不能連一個七十幾歲老人的遺言都不管不顧吧。
“娘,娘,娘……”柳重拼命地嘶吼,拼命地嚎哭。
寧不棄吼道:“你有何話可說,何話可說?”
柳重對着母親的屍體,拼命地磕頭。
“娘,兒子知罪,兒子知罪。”
“娘,兒子不忠不孝,當天誅地滅。”
然後,柳重猛地擡頭,指向敖平,嘶吼道:“是他,是敖平,他綁架了我的母親,我的孩子。逼迫我去刺殺敖鳴,然後栽贓到怒浪侯夫人頭上。”
“我內心埋怨怒浪侯當日沒有給我安排好一個好官位,所以纔有了這十來年的落魄。七分因爲母親和兒女的安危,三分是爲了報復怒浪侯,所以我答應了。”
“怒浪侯夫人給我的銀子,金瓜子,還有銀票,確實是給我娘治病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我說刺殺敖鳴的事情。”
“娘,兒子不忠不孝,當天誅地滅,但天誅地滅啊。”
接着,兇手柳重目光噴火望着敖平,怒聲道:“你這個禽獸,用我的母親和孩子做人質,逼迫我去刺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這位大人,請你爲我做主,請你爲我做主啊。”
接着,兇手柳重朝着前御史大夫寧不棄拼命地磕頭。
敖平渾身顫抖,厲聲道:“你胡亂攀咬,你和柳氏勾結,互相攀咬我。”
太守尉遲端道:“柳重,你說這話,可有證據?可有證據?”
兇手柳重悽慘一笑,大聲嘶吼道:“證據?證據是嗎?我給你,我給你……”
然後,柳重猛地一頭撞在地面上。
瞬間腦袋崩裂,直接慘死!
又是慘烈一死,作爲證據。
這一撞,真的把整個腦袋都撞碎了。
全場所有人,再一次被震得毛骨悚然。
此時,前御史大夫寧不棄常常呼了一口氣,道:“我要進京見皇帝陛下,見太上皇陛下,要把這件案子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告知。兇手也死了,證人也死了,人家用一死來當做證據,你們不認,那我就去皇宮面前擊鼓鳴冤。老妹妹臨死之前把這件事情託付給我,我若是不給她辦好了,死了都沒有面目。我去告御狀,準備三司會審吧。”
然後,這位前御史大夫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敖亭,敖平面色蒼白,渾身顫抖如同篩糠。
太守尉遲端也面色如土。
他和敖亭飛快對視了一眼。
老祖宗敖亭目光一陣猙獰,嘴脣顫抖,猛地一指自己的幼子敖平,厲聲道:“禽獸啊,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妒忌敖鳴,你記恨你嫂子柳氏。你竟然派人刺殺敖鳴,而且還把罪名栽贓到你嫂子身上,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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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第一更送上,諸位恩公,有月票的話,請一定給我好不?
這大過年的,我每天更新都超過一萬五呢,給大家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