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寧晚歌的話,汪林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乾脆利落的說道:“帶路。”
寧晚歌雙手捏了一個法訣,然後擡手打出一道白光,白光頓時飛入遠方虛空中,似乎不見了蹤跡。
但是寧晚歌已經破開虛空飛遁,向着白光所指引的方向追去,汪林和鱷神則跟在她身後。
到了路上,寧晚歌轉頭看向鱷神,輕聲問道:“大羅道友情況如何?”
鱷神沉聲答道:“雖然目前傷勢趨於平穩,但是傷得不輕,爲敵所傷是一方面,自身原因也是一方面,兩相結合,不容樂觀。”
他沒有太過細說,不過寧晚歌也能察覺大羅此時的大致情況,聞言不由嘆息一聲:“因爲我的緣故,方纔累得大羅道友受此一劫。”
汪林平靜說道:“也有我的原因。”
然後他看向寧晚歌:“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寧晚歌看了大羅一眼,正色說道:“出於安全考慮,最好還是設法先送大羅道友返回大千世界。”
汪林目光一凝,沒有開口繼續看着寧晚歌,寧晚歌補充說道:“我之所以缺失記憶,便是因爲方纔那個世界中的骸骨法壇,而此刻,我缺失的記憶已經尋回,但是……”
寧晚歌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凝重:“但是,我能感覺到,那天魅大聖此刻該也已經恢復了那部分缺失的記憶!”
“此刻,她很有可能正與我們趕往相同的地方,這一路過去,仍不安穩。”
“之前因爲你們交手的緣故,中千世界瀕臨崩潰,所以影響了法儀,我們本來應該可以直接抵達目的地,但現在卻偏離了位置,畢竟虛空戰場中的空間太不穩定,稍有影響。便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的結果。”
寧晚歌目光有些幽深:“那天魅大聖得到消息之後,恐怕也會進入虛空戰場,進入位置難以確定的情況下,很難說我們雙方誰近誰遠。”
汪林腳步不停。淡淡問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寧晚歌抿了抿嘴脣,輕聲答道:“昔年幽皇天海所佔據的一處隱秘的異域空間,只餘虛空戰場相連,位置縹緲難定。在那裡,有幽皇天海關於進入靈海的一些後手佈置,在通過大羅道友和天蜃金珠開啓靈海門戶之後,用來助人進入靈海之用。”
“只是那些東西當時還是半成品,尚未徹底完工,上次兩界戰爭便即爆發,幽皇天海於是便將東西留在了異域空間中。”
寧晚歌望着遠方虛空,一邊飛遁一邊說道:“但經過一些時間的準備和祭練之後,那些東西很快便可以派上用場,和他留給大羅道友的石符與金印。效果類似。”
汪林轉頭看向寧晚歌,靈海之事,以及大羅身世的具體細節,林鋒和他們都沒有給寧晚歌交代過,大羅與寧晚歌之前同行,寧晚歌知道一些事情不足爲奇,但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如數家珍,知之甚詳。
寧晚歌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毫無疑問是她尋回之前缺失記憶的緣故。
“你果然便是師父所言,當年幽皇天海留下。用以引導大羅師弟的人。”汪林靜靜說道。
寧晚歌點了點頭,臉上神色微微有些失神:“準確說來,是也不是。”
汪林問道:“天魅和你是什麼關係?你們兩個,誰是本體。誰是分身?”
寧晚歌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曾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現在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她轉頭看向汪林,又看了看另一邊被鱷神護住的大羅,目光復雜:“我的師父。便是大羅之母,幽皇天海的妻子,幽後。”
“我本是人族,幼年時父母雙亡,自己也爲仇家所傷,肉身殘破,連神魂都行將潰散,是家師偶然救下了我,但我的傷勢太重了,說是已經死了,其實都不算過分,只不過殘魂滯留陽世罷了。”
寧晚歌的視線隱隱有些空洞,目光彷彿在凝望着慢慢時間長河的另一端,那遙遠的過去。
“家師利用一種獨特的方法,救了我的性命,使我起死回生,從死亡邊緣重新活轉過來,但那時的我,也難以再稱爲人了,應該說,我是一個半妖。”
汪林聞言,神色微動:“半妖?”
寧晚歌答道:“不錯,半妖,家師以特殊法儀,通過其自身妖力,又結合了一具人族修士元神所遺之力量精華,爲我重塑神魂和肉身,我是她創造出來的半妖。”
“方纔那個滿是黑色與紅色的世界,那處大殿中的骸骨祭壇,便是我第一次獲得新生的地方,而之前較早時候,我和大羅道友通過石條尋找到的異域空間,也是家師的另一處居所,我當年新生之後,隨家師在那裡修練居住過一段時間。”
汪林看着她:“第一次新生?”
寧晚歌自嘲的笑了笑:“說起來,第二次也是那裡。”
“林宗主所料不差,在幽皇天海隕落,幽都一族隱遁之後,留在這大千世界,負責執行幽皇計劃,幫助大羅道友重新轉生爲幽都一族,打開靈海,然後掌控靈海的人,便是我。”
寧晚歌語氣縹緲的說道:“我的存在,便是幽都一族之中,也只有極少數人方纔知曉,並且僅僅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卻不明我的底細,其實便連家師的底細,也很少有人知道。”
“正因爲這個原因,上次兩界大戰之後,並沒有人注意到,幽皇留下了我這一步暗棋。”
“我倒也並非全不和外界接觸,完全與世隔絕,但是一直低調行事,按照幽皇和家師的遺命,耐心等待大羅道友不斷轉生之後,時機到來的那一天……本該是這樣的。”
寧晚歌嘆息一聲:“但是,過了大約六百年左右的時間,我身上發生了變化,出乎幽皇的預料,出乎家師的預料,也出乎此前我自己的預料。”
“或許是因爲法儀的副作用,在上次兩界戰爭結束約五百年的時間後,此前一直不曾出現異樣,甚至一直修煉到星魂合一境界的我,神魂竟然開始變得不穩起來。”
寧晚歌目現回憶之色,那時的她,妖魂竟然開始分裂出兩個不同的意識。
經歷了近百年時間壓制,仍然得不到解決的她,被迫重回那紅黑世界之中,然後再次通過骸骨祭壇與同在大殿內的法陣,試圖行使當年幽後的法儀,來幫助自己穩定神魂。
誰知結果卻恰好相反,神魂不僅沒得到穩定,反而兩個意識真正分離,分裂出一道人的神魂,和一道妖魂。
更離奇者,她的身體甚至都發生了變化,一部分屬於自己的血肉,與當初所用人族修士元神之精華結合,與神魂相合,化爲了元神人身,而一部分血肉精華,與妖力相合,鐫刻妖魂,真靈神紋改變血脈,徹底化作了妖身。
然後兩個身軀,一起被骸骨祭壇傳送出了黑紅世界,最後時刻,連帶着一旁法陣中,原始魔主江燒陽所遺留的黑色晶石,也爲之破碎。
晶石破碎的同時,此前一切記憶,也在寧晚歌腦海中消失,以至於她缺失了距今四千年左右以前的記憶,一直到今天,方纔恢復。
寧晚歌說道:“那具人身便是我,而那具妖身,便是此前與你們打交道的天魅大聖。”
鱷神聞言,面現驚異之色:“可是我有聽聞,四千年前,應該是你們剛剛分裂的時候,那個時候天魅大聖便開始漸漸揚名立萬,而你也很快闖出了名聲,你們在剛分裂的時候,就一個是星魂合一境界,一個是合道境界。”
“若找這樣說,豈不是可以利用這等方法,以一人之力,來造就兩個強者?”
寧晚歌搖了搖頭:“師父當年救我,消耗了不止一件孤品異寶,想要重新找到一件都不可能,更不用說全部集齊。”
汪林聽到這裡,思索片刻之後,直白的說道:“有些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不過,其中隱約摻雜了幾分原始心魔讓咒的影子,並非全無可能,只是我現在想不明白其中究竟。”
寧晚歌苦笑一聲:“我也同樣不明白,若是明白的話,當年也不至於發生那樣的變化了,家師確實非我所能及。”
汪林的目光這時落在她身上,靜靜看着她:“當年若不是如此變化,結果便是幽都一族成功掌握靈海,並提前返回大千世界。”
寧晚歌微微一笑:“我懂你的意思,不過,於現在的寧晚歌而言,眼前的局面,更樂於看到,而當年若是沒有那番變故的話,幽後的徒弟摩雲子,自然是要執行幽皇和恩師留託的使命。”
她稍微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只是對於今日的天魅大聖來說,會如何想,我也猜不透。”
“我們誰也不是誰的分身,現在即便記憶恢復,心念也不共通,無法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但是方纔我自己恢復記憶的那一瞬間,我能感覺到,她的記憶也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