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御是在第二天早上自然轉醒的,和往常一樣,他先用清水將自己的臉洗淨,然後將昨天有些髒的衣服更換,接着推開門走了出去,只是在推門之前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恍惚。
昨日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宛如夢境,以至於他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裡準備去承受所帶來的一系列蝴蝶效應。
對於前身是一個疲於應付工作生活壓力的現代人而言,某天睜開眼睛之後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而且是一個霸主王朝的皇太孫,那種略微緊張又隱隱含着期待興奮的情緒幾乎要撐爆他幼小的心臟。
可以預見的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生活正在向他瘋狂招手,更加激動的是他腦海中還自帶着一個刀塔遠古遺蹟系統,對於前世無事就打打刀塔2,看看小說的他而言這幾乎就是橫推天下的象徵,如此頂配版的穿越配置,如何不叫人仰天長嘯。
但是,他錯了,錯的很離譜,生活總是那麼妙不可言,他從一出生到現在到處奔波,四海爲家,神京巍峨無雙的帝宮更是和他徹底無緣,未曾住過一日,而且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滿心歡喜打開系統之後那種悲憤欲死的心情。
“遠古遺蹟系統未開啓,開啓條件如下二者完成其一。”
“一,吸收兩個陸地神仙境靈魂,開啓英雄道魂召喚功能。”
“二,登基稱帝,在帝宮安放遠古遺蹟,系統全部功能將開啓。”
“介於系統開啓難度過高,可收集足量的天外之物開啓部分系統功能,並特此贈送道魂一個,但是宿主本人經脈俱斷,且已有本系統,無法融合,請儘快尋找屬性貼合的融合對象。”
對於已經在大夏生活了十六年的趙御來說,開啓系統的這個念頭已經被他死死壓在心底,在這個聖人不出,連生滅境大宗師都鳳毛麟角的年代,如何去吸收兩個陸地神仙境的靈魂?
至於第二條件,看他近十年連白帝宮都未曾踏入過一步,就知有多少艱難,對目前的他來說,如今活着就已經是一件極爲不容易的事情了。
腦海中的系統就像是死守閨房的黃花大閨女,只匆匆露了一面之後,就再也閉門不出,趙御這麼多年隨夫子大夏各地四處收集星辰砂等天外之物,也只是讓它勉爲其難地開啓了一個道具欄功能,除了平日裡拿來儲存東西之外,便毫無其他用處,因爲系統沒有開啓,趙御根本沒辦法兌換任何道具。
今天最難得的是沒有繼續下雨,雖然天空好似青天披紗,朦朦朧朧,屋檐,樹梢都往下滴着雨,想必是放晴沒多久,但對某些人來說,放晴真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光頭大漢已經急不可耐地將竈臺擺到屋外,正撅着屁股在那兒煮着粥,他那巨大的塊頭這段時間真的是被狹小的廚房折磨的苦不堪言。
趙御走過去,盛了一碗粥,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也不嫌髒,皺着個眉頭,呼呼地喝起了起來,從昨天昏迷到現在,他確實是有些餓了。
他查看了一會腦海中系統的變化,邊喝邊囫圇不清地說道:
“破兒啊,我發現你這個人,木訥是木訥了一點,但就這做飯的手藝,以後肯定是餓不死的,連普通的粥都能被你弄出花樣來,實在不濟,找個大戶人家,憑着這嚇人的體型,當個護衛也絕對吃香。”
光頭大漢的背影就像一頭巨大的黑熊,聽後轉過頭來對着小先生嘿嘿一笑,也不說話,繼續在竈前撓着頭撅着屁股,往裡面添着柴火,早些出門的時候他看到門口多了一標幽翅軍,他就想着今天早晨多做一些早膳,分給他們,總比吃乾巴巴的軍糧要好些。
趙御看大漢不說話,也不惱怒,想來是習慣了光頭大漢這悶葫蘆般的性格,繼續說道:“好了,別再那兒撅着了,去收拾一下東西,另外昨天這麼大動靜,現在還沒有人來查看,想必是幽翅軍已經到門口了,讓他們準備一輛馬車,我們先去江陵城,對了,黃庭叔又不知不覺地走了?”
“今早沒見着他,應該是離開了。”大漢終於回了一句話,聲音卻是溫柔細膩,要是讓人乍一聽,還以爲是哪個神京來的翩翩少年郎,溫潤如玉,聽起來極其舒服。
幽翅軍的效率極高,待小先生和大漢走出學堂的時候,已經有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可憐的小黃馬兩腿發軟,瑟瑟發抖,這已是這片地域唯一一匹在幽翅身邊沒有被嚇暈過去的馬兒了,天知道找它是有多麼的不容易。
主僕兩人的行李都極少,光頭大漢魁梧的後背多了一個巨大的葫蘆,而小先生的頭上發間則多了一根木簪,簪尾雕着一朵雲兒,古樸圓潤。
江陵作爲錦州郡城,是一等一的大夏繁華之地,魚米之鄉!同時也是陵江的入海口,故將陵江二字倒過來,取名江陵,江湖上有一日閱盡陵江花之說,陵江橫穿錦州一千三百里,兩岸風景秀麗,花團景簇,乘船一路向下,別有一番風味,還有一種說法是陵江之上遍佈花船,一日閱盡各種如花似玉的花船頭牌則不足爲外人道也。
江陵周邊的土壤特別適合種植紅藍花,而紅藍花是製作胭脂的主要原料,花開之時將其整朵摘下,然後放在石鉢之中反覆杵槌,淘去黃汁之後,即成鮮豔的紅色染料。
經過一系列複雜的處理之後成爲稠密潤滑的胭脂兒,特別是月牙坊每年特貢的“錦燕支”和“金花燕支”更是大夏貴婦小姐的心頭肉,簡直是一瓶難求,每年連神京都要被搶破了頭兒去。
月牙坊是前些年才嶄露頭角的商號,剛一出現就憑藉過人的手段在大夏各州站穩了腳跟,接着以席捲之勢向外擴張。
月牙坊的總部就設立在江陵,其最爲人稱道的不是每年層出不窮的新奇商品,而是傳說中美豔不可方物的大掌櫃,江陵本是佳麗雲集之地,能被人如此惦記,可見其容貌傾城!
今天月牙坊碩大的商號大樓裡來了三個人,卻點名要見他們的大掌櫃,這讓身爲護衛總領的楊虎有些面色不善,用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來回掃視。
站在中間的是一位少年,模樣倒是挺俊俏,就是這高高的鼻樑一看就知道是北邊來的,身材還這麼瘦弱,保不齊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楊虎尋思着什麼時候大當家的豔名已經傳到北邊公子哥的耳朵裡去了?
旁邊站着一個大漢,好傢伙,塊頭比我楊虎都大,應該是個惡奴,可是你背個大葫蘆是怎麼回事?還有一個,我的乖乖,還穿了一身盔甲,你別看這盔甲還挺來事,黑甲黑盔,烏黑鋥亮,你以爲這裡是西疆戰場呢!
像這種穿個盔甲就想引起大掌櫃注意的傢伙他楊虎還是第一次見,剛想和以往一樣將他們打發了,卻見大掌櫃的侍女綠兒急匆匆的從樓上一路小跑下來,小鞋子踩在木梯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響,臉上也因爲急切而有些潮紅,跑到三人身前,急急忙忙施了個萬福禮,開口道:
“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大掌櫃已在樓上等候,請隨我勞駕!”
趙御看着眼前頭髮有些凌亂但卻豆蔻初開的小姑娘,拿手在她頭上比了比,笑着說道:“小綠兒,幾年不見,可高了不少,以後都不能在你名字前面加個小子了。”
綠兒聽後咯咯地笑着,“公子就莫打趣我了,公子自個兒長高不少呀,還有這位,這塊頭也太嚇人了。”綠兒說完看着光頭大漢,還不忘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看着一行人向上走去,楊虎感覺自己的後腦勺隱隱有些發涼,能在月牙坊當護衛總領這麼久,手底下百來號人,他自然不是愚笨之人。
方纔他在三人之中只感應到中間少年有初境的元氣波動,故並未多在意,現在一回想,能讓他都無法感應到修爲之人當做護衛,這位怕是了不得的主兒吶,還被大掌櫃如此重視,想到此處,內心一陣後怕。
與此同時還有一人也覺得後腦勺陣陣發涼,江陵太守司馬南,得知皇太孫殿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住了三年之久,自己卻毫無察覺,如今不是有幽翅軍大駕光臨只怕還要被矇在鼓裡,內心惶恐,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