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雪原琉璃城地底之下,那輪被北安王集合了全身的煞氣,本源之力和國度之力,屬於捧日軍最強神通的捧日禁忌神通,正緩緩緩緩向着下方高臺之上的那一老一少落下。
這是老北安王這一趟來雪原尋子的目的所在,也是老王爺在最後的決斷。
這位老者,要帶着擁有最後贏氏血脈的山子共赴黃泉,徹底將這一份因果也好,孽緣也罷,結束於這一輪毀滅捧日之下。
當猩紅捧日緩緩下沉之際,一旁的運奄拓跋見狀,直接面色大變,右手虛握,抽出超一品禁忌道魂霜華槍,向前一步踏出之後,但卻再難以行動,隨後他低頭,望着下方那自虛空之中鑽出,纏住雙腳的雷霆血蟒,眉頭緊緊皺起,俊美臉上的駭然之色越來越濃。
而另一邊,被那浩瀚無比的氣勢整個人轟飛的雪半城自地上爬起,發現自己面前的虛空,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卷軸,隨後老北安王的聲音直接乍響於其腦海之中。
“雪半城,撕開它,你將獲得自由,到了大夏,拜託你替我告訴陛下,吾北安王江玉,寧負天下人,也從不負過大夏榮耀!”
雪半城伸手接過那遍佈符文的傳送卷軸,不過其並未立馬撕開,而是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盯着高臺之上,血日之下那一站一坐的兩道人影,雙眸之中,滿是複雜之色。
這是雪半城這位年輕混血雪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何爲忠孝兩難全,何爲身不由己。
“孃的,原來極北雪原之外的世界,比只求活下去的雪原,過的還要辛苦。”
雪半城毫無形象地往面前吐了一口唾沫,其手中的卷軸突然間彷彿有着萬斤重量,一時間竟然難以撕開。
血日繼續下沉,帶着虛空盡碎的刺耳破碎聲,而其在周圍黑黝黝,被轟碎而出的空間裂縫環繞之下,出現了一輪巨大,呈圓形的毀滅地帶。
同時那由血日內部所向外散發的漫天血芒,將整個大殿內,無論是雪半城,運奄拓跋,還是老北安王和山子的臉,映襯的通紅一片。
紅芒之下,山子的淚水依舊在流淌,但是老王爺的整個身軀已經停止顫抖,老人伸出的右手,還是在輕輕拍着山子的腦袋,低下頭的慈祥目光,完完全全如一個老父親,看着令其自豪的兒子那般,隨後蒼老的聲音繼續傳出:
“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咱們爺倆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若是被家裡其餘那幾個小子看到,絕對會被狠狠取笑的,尤其是江越,他那張嘴最是毒辣。”
北安王的話音落下,山子死死閉上了眼睛,試圖不讓淚水留下,但是眼淚和顫抖卻還是抑制不住地自眼角向下流淌,最後老王爺伸出手,拍了拍山子的肩膀,張嘴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若是有來生,老子纔不要做什麼北安王,做一個鄉野村夫,好好撫養你們這些兔崽子長大成人,死後還能尋一山清水秀之地好好埋了,豈不快哉,亦不用如現在這般,愛恨不由己。”
老王爺語畢之後,山子猛地張開眼眸,只見其面前的老人,原本蒼老的手開始跳躍起密密麻麻的血色雷霆,就好似皮膚正在開裂一般,極爲猙獰可怖。
同時一座繁花似錦,花團錦簇的大橋虛影逐漸浮現於老北安王的身後,橋的下方,是九級古樸的石階,而老北安王此時,正站在第九個臺階之上。
天地之橋,半聖九重天!
老王爺此時身軀之上的無窮氣勢,與天際之上緩緩下沉的捧日完全結合至一處,整個金鑾殿內,所有的石塊,純金,以及凍土都開始被一雙手向上托起那般,緩緩上浮於空中,並且不斷上下沉浮抖動。
山子身下的那一張龍椅,好似感覺到了毀滅般的危機,開始不停的劇烈顫抖,並且向外釋放出一波又一波更爲濃郁的龍元金光,企圖阻止這一切發生。
但是這張龍椅的所做的一切註定徒勞,因爲老王爺以及其所捧起的這輪烈日,已經開始衝擊那天地之下,聖凡之間那層世間最難以逾越的鴻溝,並且向着陸地神仙之境邁進。
在山子的雙眼之中,此時站於面前的老人,明明距離這麼近,可是卻有着遠在天際的距離感,隨後皮膚之上雷霆血芒肆虐,氣勢浩瀚無窮的北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山子之後,溫和的聲音繼續傳入後者的耳畔:
“這琉璃城是聖人的國度,能轟碎聖人國度的,就只有另一座國度,本王既然來了此地,那麼就在爲大夏做最後力所能及之事,山子,爹先行一步,不過爹不會走的太快,因爲還要等你。”
語畢之後,老王爺不再猶豫,直接轉身,向前一步踏上那身後道果累累,繁花似錦的天地石橋之上。
石橋之上,便是聖位!
下一剎那,一道乳白色的天地光柱,直接以北安王爲中心,由地底直衝天際而起,上方無數凍土和岩石,以及整個琉璃城都無法阻擋這光柱半絲,其在瞬間便洞穿了整個厚重的大地,直接溝通了極光籠罩的夜空。
無窮無盡的成聖法則之力自神州浩土中原匯聚而來,隨後化作白光傾斜而下,同時天地之橋上的老王爺,滿頭白髮化烏,蒼老的身軀和麪容逐漸年輕,最後變成一位高鼻樑,深眼眶,面容凌厲,但是卻極爲俊俏的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和山子,和江越都極爲相像,但是隻過了幾息,其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老,從青年到中年,再到比方纔踏橋之前還要老的老年,也僅僅只是眨眼之間,大量的光點自北安王的身軀開始於光柱之內飄散。
隨後被熒光籠罩的老北安王,雙眸之中,清晰的浮現出了一位極爲高挑的女子身影。
一柄大戟指着女子的眉心,她的眼裡滿是恨意。
“煢煢白兔,東奔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其實在我揮下那一戟的瞬間,江玉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帶着兒子來找你,這人世間,太苦了。”
北安王江玉最後的話語落下,龍椅之上的山子仰天張嘴,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隨後天地之橋上的人影完全化作光點如煙花般炸裂,下一息,吸收了所有的法則和國度之力的血日正式降臨於金鑾殿高臺,隨後向外轟然爆開。
極北雪原雪狼部落中央營帳,將大戟自一位魁梧雪民胸口抽出的北安王長子天門侯江清,無盡山玉龍關,捧日軍營帳內查看戰前部署的總指揮使第二子江河,神京城上四軍駐地,正在盤腿修煉的第三子江屠,以及天輝軍大袍飛舞,站於遠古黑龍背上的北安王第四子江越,在這一瞬間,齊齊捂住心口,垂首跪伏餘地。
四人再擡首之時,已是淚流滿面,仰天發出一聲悲鳴:
“吾父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