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很靜。整個“惡人谷”,就像是座墳墓。
在進惡人谷之前,燕南天已經料到會遭遇到重重兇險,但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情況兇險至此。
先是遭了算計,丟掉了江楓夫婦的屍體以及他們的嬰孩,緊接着,便是谷內惡人層出不窮的殺招,縱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難免死在此地。燕南天雖已逃過數劫,但他還能再逃幾次?他精力終是有限,難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們拼到底?
無奈,他只能隱身黑暗,欲要以牙還牙、以毒攻毒,一時間他縱然尋不着那孩子,但“惡人谷”中的惡人,也再難暗算他了。
身子漸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貓——就算別人有着貓一般的耳朵,也休想聽出他的聲音;就算那人有着貓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見他的身影;有這樣的敵人隨時會到身邊,“惡人谷”怎不膽戰心驚?
風,自山那邊吹過來,已有了寒意。突然,風中似乎有了聲音,有了種奇異的聲音,似乎人語。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靜氣,漸行過去。果然有極輕極輕的人語,自一棟屋子裡傳出來。
一人道:“小屠果然有兩手,竟將這孩子弄睡着了。”這人雖沒有笑,卻顯然是哈哈兒的聲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這孩子作人質,否則……”
突聽屠嬌嬌的語聲道:“李大嘴,你要作什麼?”
李大嘴輕笑道:“我瞧這女的屍身皮肉細嫩,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嬌嬌道:“但這屍身已死了好幾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養得好,還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廝的弟媳婦,你吃了她。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氣。”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裡還忍耐得住,狂吼一聲,閃電般掠下,一腳踢開了房門。
屋子裡連聲驚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給你吃吧!”竟舉起那棺材,直擲過來。棺材裡香料落了一地,屍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聽哈哈兒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們。但你莫忘了。孩子還在咱們手中。只要你追出來,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撲起,聽得這語聲,頹然而落,心中更是悲憤填膺,他方纔一時不能忍耐,又壞了大事。
月光自窗戶外照進來,照着地上的屍身!這是孩子的母親。那蒼白而浮腫的臉,零亂而無光的頭髮。被慘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說不出的恐怖淒涼。
燕南天慘然道:“楓弟,我對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爲照顧你的孩子,甚至連……連你們的屍身……”他語聲哽咽,實已無法再說下去,他跺了跺腳,扶正棺材,俯身雙手托起那屍身,小心地放同棺材去。他熱淚盈眶,委實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屍身一眼。
他黯然閉起眼睛,喃喃道:“但願你從此安息。”
冷月,寒棺,無邊的黑暗,可怖的豔屍……這屍身竟突然自燕南天懷中躍起,只聽得“砰!砰!砰!砰”四聲悶響!這“屍身”雙手雙腳,俱都着着實實的擊中了燕南天的身子。
燕南天縱是天大的英雄,縱有無敵的武功,無敵的機智,卻再也想不到有此一驚人的變化。他驚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肋“靈墟”,前胸“巨闕”,腹下“按門”四處大穴已被擊中。
這一代英雄終於仰天倒了下去。
那“屍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得意的笑聲中,只見她隨手在頭上扯了幾扯,扯下了一堆亂髮。月光,照着她的臉,那不是屠嬌嬌是誰?
燈光,忽然亮起,惡人谷中最厲害的幾大惡人哈哈兒、李大嘴、陰九幽、司馬煙全都現身而出,縱然是在燈光下,這幾人的模樣還是和惡鬼相差不多。
哈哈兒大笑道:“燕南天,你只當方纔真是你找着咱們的麼?……哈哈,這不過是咱們的妙計而已,好叫你自己送上門來。”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當方纔真是咱們怕了你麼?哈哈,那隻不過是咱們知道你必已難逃性命,又何苦費力與你動手!”幾個人言來語去,得意的笑聲,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嘆息一聲,閉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難逃毒手了。
只聽陰九幽道:“你們還等什麼?難道還要等他再跳起來?”
屠嬌嬌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殺他,該由我來動手纔是。”
陰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聽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裡還需費這許多手腳?我瞧你們還是讓我動手吧!”
李大嘴大聲道:“不行,你們不會殺人,一個殺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還是該我動手纔是。”
幾個人七嘴八舌,要爭着動手——能令天下第一劍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極大的榮耀。
哈哈兒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體,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爭了,我有了個好主意。”
屠嬌嬌道:“你又有什麼好主意?”
哈哈兒道:“咱們若讓燕大俠痛快地死了,豈非辜負燕大俠一番美意?自然要請燕大俠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俠結交咱們一場。”
陰九幽不等他說完,便已嗄嗄笑道:“妙極,果然妙計,我正好要他嚐嚐‘陰風搜魂手’的滋味,保險他直到下輩子投胎還忘不了。”
屠嬌嬌笑道:“我‘銷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刮骨刀’難道就差了麼!”
屠嬌嬌笑道:“還得請杜老大來,他的‘血手鑽心’和咱們哈哈兒的‘伐髓洗腦’,這兩種滋味,才真是要人難以消受的。”
哈哈兒道:“哈哈!既是如此,誰先動手?”
屠嬌嬌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動手吧。”
哈哈兒大笑道:“好。”笑聲中,只見他伸出手掌,徑直便就向着燕南天腦後輕輕撫摸過去。
“慢!”就在這時,突如其來一道聲音響起,直如一聲驚雷,猛然炸響在一衆惡人的耳邊,霎時風雲震動,幾大惡人震驚莫名,燕南天也睜開了眼睛,流露出一點希望之光。
屋外,燈光找不到的黑暗之中,突兀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平凡無力的腳步聲虛浮無比,像是身患重病的病人在蹣跚行走,但是,卻又好似一柄重錘,無盡的壓力,伴隨着腳步踏落在在場所有人的心口上。
“什麼人!”哈哈兒一聲大叫:“敢壞我哈哈兒的好事,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咳咳……..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不少,但往往都是他們活得不耐煩了,咳咳…….你,莫非也是如此嗎?”
黑暗之中傳遞而來的聲音,夾雜着一道道的咳嗽聲,彷彿久年沉痾的病人,在無力的**,卻又清晰地響徹在衆人的耳邊,詭異,可怕!
“哈哈!”一聲大笑,不知是在嘲笑還是在虛張聲勢,哈哈兒大聲道:“你這是在嚇唬我嗎?”
他盯着屋外的黑暗處,其他人也盯着那裡,陰九幽陰冷的喝道:“藏頭露尾之輩,連面都不敢露,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唉…….”黑暗中,一聲嘆息幽幽傳遞而來,隨之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咳咳…….我對惡人谷本沒多少惡意,放了燕南天,交出江楓夫婦的遺孤,瞧在你們替我讓燕南天吃了一番苦頭的份上,我不殺你們…….”
“哈!真是好笑!”卻聞屠嬌嬌嬌聲道:“閣下雖然來的蹊蹺,但既不報上名來,也不留下一個名號,一句空口白話,就想讓我們放人,卻也未免也過異想天開。”
“咳咳……..你們真的想要知道我的名號嗎?”黑暗之中的聲音,帶着一股莫名的低沉詭異:“要知道,凡是聽到我名號的敵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是嗎?”李大嘴森然道:“聽你這麼說,我反而更加感興趣了。”
“沒錯!”就在這個時候,號稱十大惡人之首的杜殺也到了,雖然爲燕南天折斷了右手腕,但他武功尚在,仍是高手,頓時便讓惡人谷一方氣勢大增。
然而黑暗之中的那人卻依舊不徐不疾的開口吐聲:“曾經,我與燕南天和江楓談論過自己的名號,最終得出了十六個字。”
“哦?”屠嬌嬌笑着問道:“到不知是哪十六個字?”
“江河有盡,湖海無涯。黑水滔滔,蕩盡天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