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臺上,隔世重逢,往昔種種,都在瞬間浮現,對視的兩人,看着彼此熟悉的面容,百年一瞬,恍如昨日。
“雪琪........”
心中魔念涌現,但卻又如曇花一現,眨眼便就消失不見,瞳孔中的血色,如風吹雲煙,點滴消散。
殘存的一點魔念消散,代表着,再見陸雪琪,是他最後的執念。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陸雪琪頓時收回了伸出的手,腳下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她紅着眼看着眼前的江晨,目光逼視,上上下下,將江晨看了又看,隨即,整個人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你........不是他........”
終究,她還是感應到了江晨與魔唸的不同,雖然,兩個人擁有着一模一樣的外貌,甚至,兩個人共用一具身體,但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
江晨不是魔,魔卻是江晨!
“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的催發魔念,但很可惜......”
雖然現實殘酷,但該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江晨一聲嘆息,不是他不懂得什麼叫做善意的謊言,可再怎麼善意的謊言,終究還是謊言,他實在是不想欺騙眼前的這個女孩,這個苦等他一點魔念足足百年之久的癡心女孩:“魔由心生,本是依託執念存在,可就在方纔,他已經沒有了執念。”
陸雪琪長吸一口氣,問道:“他最後的執念..........是什麼?”
“見你最後一面。”
聞得江晨迴應,陸雪琪整個人愣在了當場,雖然,她已經極力控制,眼角,還是有淚水止不住的浮現,淚珠沿着她的臉頰滑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迷離的光芒,重重的,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如綻開了世上最悽豔的花朵。
“唉.........”
江晨見狀,不禁上前幾步,口中一聲嘆息道:“逝者已矣,雪琪姑娘,你........看開些吧。”
陸雪琪本就天生麗質,容貌絕佳,自幼修習太極玄清道,令她帶着一股淡淡出塵的氣質,再加上其修爲日高,冠絕天下,乃是當世最頂尖的高手,自然而流露出的威儀,足可稱得上是風華絕代。
她聽得江晨話語,不由自主的又往後退了幾步。
望月臺的面積並不算大,她先前已經退了幾步,此時再退,不覺間已經退到了懸崖邊緣,再有半步,就要跌落萬丈深淵。
“小心!”
明明知道,對方是修行之人,縱然是萬丈深淵,也不足畏懼,但江晨還是忍不住的一聲呼喊,足下一步踏出,已然攔腰將陸雪琪抱在懷中。
“你.......”
陸雪琪下意識的掙扎,但她這百年來雖然修爲精進,已然達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卻又如何能與江晨相比,仍憑她使出多大力氣,也掙扎不開,只能惱羞成怒一般的大聲喝道:“放開我!”
“哈哈.......真是沒有想到,傳說之中的冰山女神,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不知爲什麼,江晨無意識的做出了本不該做出的舉動,也許,那已經被他煉化融合的魔念並未完全消散吧,在陸雪琪的面前,他不知不覺間,就展現出了一個魔的率性而爲:“你說,我要是將這青雲山的七座山頭俱都點燃,然後再抓一條黑水玄蛇來烤,是不是感覺特別有意思?!”
“你.......你這個瘋子!”
陸雪琪罵道:“你雖然不是他,卻和他一樣,都是瘋子!”許是心中惱怒,讓她暫時忘卻了魔念消散的悲痛,又或者,她發現了江晨表現出來的魔性,讓她內心多少生出幾分希冀,也許,他並未完全離去。
“或許吧!”
江晨笑着道:“你忘了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他,本來就是一個人啊!”說到這裡,他話語倏然一止,轉而道:“這月夜美景,能陪我走走嗎?”
“好!”
沒有絲毫的猶豫,陸雪琪當即答應了下來。
江晨伸出手來,做邀請狀,直到這時,他才驚覺,自己還滿身血跡,當下連忙道一聲失禮,心念一動,光華流轉,已然洗去全身血跡,換上了一身白色長衫,揮手間,一條七色彩虹沖天而起,橫亙在夜晚星空之中,流轉着夢幻溢彩。
“走吧!”
江晨再次伸出手來,做邀請狀:“在我的家鄉,幾乎所有的女孩,都愛看星星,暢想在星空中漫步,跟喜歡的人一起,我雖然不是他,但卻也是他,便請你同往星空漫步,未來歲月,也算是一點念想。”
“多謝。”
陸雪琪搭上了江晨的手,兩個人手牽着手,緩緩踏上了七彩虹橋,向着星空走去。縱然是修仙之人,這也是她生平頭一次有這樣的經歷。
七色虹橋,如夢似幻,周遭是浩瀚蒼穹,無數星辰閃爍,綻放出迷人光彩,彷彿只要輕輕伸出手來,便可摘下。
“好美的星空!”
陸雪琪忍不住的發出一聲讚歎。
聞言,江晨心中一動,擡手攝取一顆星辰在手,被他煉成一顆明珠,用星光凝結絲線穿了,帶在她的頸上:“送給你。”
“多謝!”
江晨終究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他,面對江晨做出的這一切,陸雪琪能給的,只有這兩個字。
自星空而返,已是第二天,兩人落在了一個村鎮前,應是日前剛下過大雪,所有的房屋都覆蓋着白雪。裊裊炊煙正在升騰而起,許多孩童在街道上跑來跑去,他們在打雪仗、堆雪人,一個個小臉通紅,但卻玩的格外快樂,讓小鎮看起來有一種獨特的鄉村溫馨。
陸雪琪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羨慕之色,她道:“我從小就家破人亡,那時顛沛流離,連飯都吃不上,何曾有機會這般玩耍?後來,我被師父救下,帶上青雲山,拜入小竹峰修行,師父一直教導我,要努力修行,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我不想她失望,從小到大,不曾有半分懈怠,一心一意的修煉,只爲追求大道,直到.........他的出現。”
“明明,他是天底下最大的魔頭,而我,卻是正道之首青雲門的弟子,可是,我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對他動了心,你不覺得,這很荒繆嗎?”
陷入回憶中,陸雪琪臉上神色迷離,整個人都處在了一個極其微妙的狀態,太久了,已經太久了,她心中藏着自己的念想,從來不曾說與第二個人知曉,此時此刻,她想要傾吐自己的心聲,對着不是他的江晨:“我有時候總是回想,或許,師父說的是對的,只有努力修煉,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可是,我的命運,明明我已經那麼努力了,但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那一天,在幻月洞府,我本以爲我抓住了我的命運,可是,他卻在最後的關頭將我推了出來.........”
說着說着,她似是想起了什麼,驀然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話間,她拉着江晨的手,兩人破空飛起,向着青雲山,不多時,便就來到了通天峰後山,幻月洞府之前。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江晨好奇問道。
陸雪琪打開了洞府機關,帶着江晨進入了裡面的秘境之中。
這裡與以前大不相同了,許是當初江晨魔體自爆在這裡的緣故,秘境被炸成了一片虛無,而在這片虛無空間中,赫然送禮者一扇血色大門。
“這是.........”
雖然門戶緊閉,但江晨還是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是他家鄉世界的氣息,就在血色大門的背後。
陸雪琪道:“當初他雖然選擇沒有完成最後的獻祭,但這扇門卻還是出現了,百年來,一直都在,只是無人能夠打開。”
“我能夠打開!”
江晨激動非常。
“我知道!”
陸雪琪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笑着道:“所以我帶你來了,這是我唯一能夠爲他做的,雖然不多,希望他能走得更開心一些。”
“謝謝,不僅是爲他,也是爲我,真的謝謝你,讓我找到了回家的希望。”
這一刻,江晨難掩心中的激動,他一步一步走到門前,緩緩伸出手來,千萬年的執念,都在這一刻爆發,血色巨門,終於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