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變了，跟蘇默對拜火教的印象完全不同。
數萬年後，拜火教全然不是蘇默當年一手創立的那個拜火教了。
心中思緒複雜萬千，抹輕輕地邁步向大殿門外走了出去。
身後男人仍然在講述着，他正說到當初汪天華時如何殘忍殺害韓顯明，蘇默聽到那個女人輕聲抽泣起來。
這時蘇默剛好來到門外。
雪還在不停落着，彷彿永遠都不會停下。
正如那層鋪在他心口的濃雲。
“怎麼會這樣呢？是因爲時間過去太久了嗎？它完全走向一個讓我陌生和痛恨的方向。”蘇默喃喃說道。
當初創立拜火教是爲了什麼呢？蘇默在腦海當中迴響着。
因爲看不慣人生疾苦，看不慣世間不幸之人太多，因此創立拜火教。
拜火教拜的火乃是溫暖的象徵，他想經過這遍佈全天下的拜火教，將柔情同樣傳遞到天下各地。
總有人始終悲苦，蘇默自己每一世都能走到足夠高的位置，他不用再去考慮溫飽貧寒的問題，卻不得不去替旁人思索。
“可是爲什麼拜火教如今走到了這一步呢？”蘇默眯着眼睛望向眼前被大雪覆蓋的院子。
身後腳步聲輕輕地停下，大門也被輕輕地合上。
“韓嫣蓉的心情很差，你不打算去安慰她嗎？”
“我知道，可有些事情她總是要面對的，在她的身後還有一整個韓家，她不能倒。”蘇默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葉青，“更何況我的心情也很差。”
蘇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方纔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突然開始感慨人間疾苦了嗎？”葉青輕聲問道。
蘇默沉聲說道：“我殺汪天華，殺兩位長老，是因爲我知道他們死有餘辜，所以我可以毫不在乎，可是那些死在他們手裡的人呢？那些人是無辜的，他們是怎麼能夠下手的呢？”
在那名長老的嘴裡，蘇默聽到拜火教做的太多惡事。
欺男霸女，仗勢欺人，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少過，關於韓顯明的事情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誤會，最終引發了人命。
“從某些方面來講，我從來都將生命看得很淡，可有時候我又偏偏極端怕死，除了害怕自己死掉，也害怕殺人。”蘇默輕聲說道。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默的神情有些微弱的變化，他一掃平時的嚴肅認真，那是一抹平和。
同時也有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這樣的情緒出現在蘇默的身上是極其少見的事情。
“你也會害怕這些嗎？”葉青沉聲問道，她頓了頓，繼續說了起來，“我以爲在你的心裡永遠都只有修煉。”
在葉青看來，也只有一心修煉的人，才能夠短短時間之內進步如此飛速，輕而易舉地邁入拈花境當中。
這樣的看法卻是讓蘇默無奈了起來，他嘆道：“修行當然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可若生命當中只剩下了修行，一切都將會變得無趣起來，這樣的生命不如直接了結。”
在那一瞬間葉青感覺到蘇默身上散發而出的一股疲憊感，分明那只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此刻卻表現出一股沉重的無力感。
這股疲憊從何而來讓葉青感到意外。
“你在難過嗎？是因爲殺了這些人？”葉青心中思索着，同時她仔細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的臉。
沒有多餘的表情，有的只是一股沉重。
一股悲天憫人一般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持續了很久，它太強烈了，讓葉青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她只能一直站在蘇默的身側。
身後大殿之內的聲音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緊接着那扇門再度被人推開，沈雲帶着那個男人一起走了出來。
葉青向蘇默的方向看了一眼，意識到這個男人似乎仍然不打算進去，於是她轉身向大殿之內走入，同時將那扇門合上。
緊接着便是一陣嚎啕大哭的聲音。
男人向蘇默陳懇地招呼，緊接着便急匆匆地離開了，他根本不敢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男人走後，蘇默突然沉聲問道：“你覺得現在的拜火教如何？”
這個問題讓沈雲一愣，他意識到蘇默並沒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於是同樣正色起來。
“拜火教很強，即便沒有大陸之上其他散佈各地的分教仍然很強，這源自於它上千年上萬年的底蘊。”
說到這一點的時候沈雲產生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緊接着他的話鋒一轉，沉聲說道：“也是因爲拜火教太強了，纔會滋生出太多不好的事情。”
“貪婪，慾望，罪惡，一切惡果都在這座院子裡滋生着，拜火教是他們的保護傘。”
正說着，沈雲突然看到蘇默回頭盯着他，那股眼神沉重而嚴肅。
片刻之後，蘇默沉聲問道：“若是讓你來當這個主持，你有沒有信心將它向好的方向變化呢？”
沈雲立馬一頓，他向蘇默深深地彎腰，詫異說道：“我恐怕沒有辦法完成這件事，這些年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教內，一心想着結交天下好友，實不相瞞，我早已經有了離去的心思。”
“你打算離開？”
面對着蘇默的詢問沈雲並沒有一絲的退卻，他重重地點頭，應聲答道：“等到來年開春天劍門選拔，我便準備投身天劍門，跟這拜火教徹底斷了聯繫。”
蘇默輕輕點頭，他向沈雲揮了揮手沉聲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強求些什麼了。”
有了去意的人，再如何都沒法挽留。
蘇默比常人更加清楚一些道理，某些事情大家只是靠經驗之談，而蘇默卻已經是成百上千次地經歷過那些事情。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好要求你做些什麼，不過如今的拜火教羣龍無首總要找一個人來約束管理，這段時間你就先負責處理這些後事吧，等到來年春天之前選出一個靠得住的人。”
蘇默在沈雲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他沒有再說些什麼。
偏偏是因爲什麼都沒有再說，卻是讓沈雲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一切便算是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