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一對奇葩的醫生和患者組合給整蒙了,完全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很明顯這個穿病號服的年輕人是個神經病,但那位醫生阿姨爲什麼要配合他呢?
心裡正納悶呢,醫生阿姨微笑着站起身來,走到我的面前,輕聲說道:“嚴是非,謝謝你,這個病人已經一天沒有跟我說話了,要不是你,估計我今天的準備工作又白做了。”
“啊?大夫,我……我什麼也沒幹啊?”
“不,你幹了,你的出現成功讓這個病人開口說話了。他是一個多重人格妄想症患者,對他而言最困難的就是確定自己到底是誰,只要他能說出一個名字,這就是我們對他進行治療的一個良好開端。好了,現在我要開始對他進行治療。請你坐在旁邊配合我一下,可以嗎?”
“呃,好的,沒問題。”
醫生阿姨這麼一解釋,我心中的疑惑解除,趕緊忙不迭點點頭答應下來。
不要奇怪,我就是這麼一個樂於助人的人。
反手關上房門,我邁步來到房間角落的休息椅上坐下來,與此同時,醫生阿姨也回到自己位置。
“嚴是非,我現在要開始對病人進行心理疏導了,待會兒不管發生生麼事,請你不要隨意插嘴,也不要太過驚訝,保持平靜就好,明白沒?”
“明白。”
“好,謝謝。”
醫生阿姨微笑着答謝一聲,隨後面容一冷,轉頭看向自己面前的病號,厲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嚴是非。”
“錯。你不叫嚴是非,嚴是非是坐在那裡的小夥子的名字,你不能和他重名,說,你到底叫什麼?”
“我……我……”
“記不起來了嗎?好,那麼我來幫你回憶一下。”
醫生阿姨說着,伸手翻開自己面前的文件夾。頭也不擡地繼續說道:“在過去的三個月裡。你總共跟我說了十五個名字。你第一次進入這裡的時候,稱自己叫李思敏,第二天你又改口說自己是宋宏寶。緊接着。你分別用了王昕、王小蒙、畢芸芸、馬鈺、孫桐等等名字來做自我介紹,告訴我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你!”
“都是我!”
“不可能,一個人不能有這麼多名字的。”
“誰說不能,我就可以!”
病號此刻顯得有些激動。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我真擔心他會一時氣憤衝上去把大夫給掐死。不過還好。隨着他的動作,一整金屬撞擊的“嘩啦”聲在房間裡迴盪,原來這人早就被上了手銬腳鏈。
危險解除,我稍稍放鬆下來。可下一刻房間裡突然就冒出來一個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真的是憑空出現的,小姑娘就站在那病號的身邊,一臉委屈地看着醫生阿姨。張口說道:“阿姨,我叫畢芸芸。我想媽媽,你放我出去好嗎?”
稚嫩的聲音環繞在房間裡,更令人驚奇的是,坐在椅子上的病號也在開口,他和小姑娘的口型同步,聲音同步,語調同步,完全就是兩個人一起在說話。
我長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而那位醫生卻像是習以爲常了一樣,搖頭嘆息道:“畢芸芸?是個小女孩吧,你這樣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你明明是個年輕男人,怎麼能說自己是個小女孩呢,換真正的你出來跟我說話!”
醫生厲聲呵斥,病號的身邊猛然又出現了個光頭男子,光頭男和病號幾乎是同步地一起捶打着面前的桌面,怒吼道:“我真的不是一個人,剛纔的畢芸芸是我,現在的孫桐也是我!”
“孫桐?呵呵。”醫生阿姨輕笑一聲,往後一仰,盯着病號優哉遊哉地說道:“孫桐這個人已經是你第五次跟我講了。孫桐,三十二歲,光頭肌肉男,黑社會組織成員,學習過散打、拳擊,曾經還空手打死過人。你講的很真實,也許真的是有這個人,但是你要知道他並不是你,你也不叫孫桐!”
“我真叫孫桐……”
“行了,你不用在我面前演了,現在咱們換個角度來想一想。你到底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能確認你腦中的那些人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自己。只有你找出真正的自己,我們才能放你出去。”
醫生阿姨苦口婆心,病號似乎是被感動了,緩緩做回到椅子上,一臉委屈地說道:“大夫,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們,其實我之前訴說的名字都是我編造出來的,那些人也是虛構的,現在跟您說話的纔是真正的我。請您開開恩,放我離開這裡吧。”
這兩句話說的情真意切,讓人感覺他真的是認識到錯誤了一樣,可事實是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分明跟一個身材火辣的長髮美女同步說的,完全就暴露了好不好。
醫生阿姨無奈地搖搖頭。
“不,這還不是真正的你,現在把你人魂裡藏着的所有人全部放出來,仔細找一找到底哪一個纔是自己!”
“放出來?”病號微微一愣,隨即變得異常激動起來,“你什麼意思,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是不是可以進入我的大腦。快滾出去,快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不,我沒有進去,我只是讓你走出來!”
“走出來?哈哈,好啊,那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是誰,現在的我叫王小蒙,但也只是有的時候叫這個名字,我還可以叫王昕、叫李思敏、叫宋宏寶,叫……”
病號越來越激動,不停地說着各種人的名字,而隨着他每報出一個名字來,房間裡就會憑空多出一個人。
其中有老頭,有高中生,有花季少女,甚至連孕婦都有。
小小的辦公室裡。人越來越多,場面也變得亂哄哄的。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不同的話隨着病號的嘴以重疊音的形式釋放出來,到最後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病號一個人在說話,還是十幾個人在爭吵了。
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裡緊張的不行。還好有那位醫生阿姨在,她平靜地坐在椅子上穩如泰山。如同一顆定心丸一樣讓我不至於驚嚇過度。
終於明白她剛纔爲什麼提醒我。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驚訝了,原來坐在這的病號是這麼一個神奇的人。
多重人格分裂,再加上妄想症。那還真是腦子裡想什麼人就可以塑造出什麼人來。
而且這人腦中所幻想的人物都能夠具現在我的眼前,他的情況很眼熟啊!
就像……對了,就像於蒙、餘萌、張彤、章同他們四個人一樣。
但凡是奇怪的事情,只要跟經驗裡有的東西對上號。人就能很好地去理解了。
我幕然想起於蒙他們也是精神分裂,只不過他們是從一分成二。又從二分成四,而眼前這位是能從一直接分成十幾的高人。
就在我剛剛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那邊的病患出現了細微的變化,他所想象出來的人還在吵鬧。而坐在椅子上的他本人卻陷入了長時間的平靜狀態。
醫生阿姨也發現了這種情況,立即坐直身體盯着對方問道:“現在你感覺怎麼樣,能不能記起來自己是誰?”
“我……我……我的廚房裡有一袋鹽。”
“鹽?那袋鹽怎麼了?”
“不知道。那又好像不是鹽,不對。是有人告訴我鹽,他說鹽……鹽……”
“鹽什麼?快說出來,只要說出來你就能找回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鹽……啊!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快放我出去,我要離開這地方,你們不能關着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病患只平靜了一小會兒,竟又在醫生的逼問下變得瘋狂起來,隨之一起的是他所幻想的其他人變得更加激動。
他說的每說一句話,就會變換一次語調,語調變化的同時,就有人湊近過來和他一起行動。當最後他怒吼出“我要殺了你”的時候,整個人站起身來擡手直指醫生,而他的身邊那個光頭男孫桐手裡舉着一把手槍。
槍口對準了醫生阿姨,氣氛變得有些凝重,我不確定這個病患幻想出來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連帶着不確定他幻想出來的人物手裡的東西是不是真的,甚至我都不確定那位醫生能不能看見病患所幻想出來的這些人。
不管這些是不是真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位醫生阿姨。
一念及此,我起身就要說話,但是還沒開口,那個光頭男孫桐就已經扣下了手槍扳機。
下一刻,一道小水流從槍口處噴射而出,濺了醫生阿姨一臉。
尼瑪那是呲水槍啊?
我心裡一陣無語,而那邊的醫生阿姨卻沒有了剛纔的平靜,被水呲到身上的那一刻,她猛地站起身來,揮手將光頭男手裡的東西打飛,接着怒吼道:“夠了,你們都給我閉嘴!”
河東獅吼,石破天驚,房間裡亂哄哄的十幾個人頓時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盯着醫生。
只見醫生抽出一張紙巾,擦乾臉上的水,沉聲說道:“你們記住了,雖然你們性別不同,年齡不同,甚至彼此都不認識,但是有一點你們永遠無法改變,那就是你們都是同一個人。無論走到哪裡你們都擺脫不了這一事實。我知道你們都想離開這,但離開這的前提是你們必須承認自己是一個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各自爲政。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明白嗎!
好了,廢話我也不想多說,想要一輩子被關在這裡你們就繼續吵,想要離開去接觸外面精彩的世界,那就選出一個能主事的人來跟我說話!”
醫生阿姨一通怒吼,弄的房間裡的所有人面面相覷,大概安靜了十幾秒吧,擁擠的辦公室開始變得寬敞起來。
那些之前憑空出現的人接二連三消失,眨眼之間只剩下最後一個坐在位置上的短髮青年。
看到這種情況,醫生阿姨微微一笑,重新坐了回去。
“好了,現在告訴我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很好,謝謝你醫生,好像再也沒有那麼多人在我腦子裡說話了。”
“那就好。嗯,現在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我姓嚴。”
“嚴什麼?”
“嚴是非。”
“性別?”
“男。”
“年齡?”
“18。”
“身份?”
“天道大學大一新生……”
醫生阿姨和病號一問一答,談話進行順利,醫生還不停地拿着筆在病歷文件上做着記錄,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可問題是,他們說的全都是我的事情啊,有沒有搞錯,這是治好了嗎,明明病的更重了好不好。還有那醫生阿姨這麼認真幹嘛,他聽不出來這傢伙是在撒謊嗎?
這回我徹底坐不住了,邁步來到近前,敲了下桌面。
“大夫,你停一下,他……”
“噓……”
“噓……”
我的話還沒說完,醫生阿姨和病患竟然一起轉頭對着我豎起食指,示意我閉嘴,然後他們繼續旁若無人地相互問答。
我不敢相信,這個病號竟然對我的事情知道的那麼清楚,不僅知道我是天道大學靈學院的學生,甚至連我昨天在西玉峰那邊的遭遇都說的出來。
等最後醫生阿姨的問話完畢,我已經震驚得完全忘記去打斷他們了。
只見醫生阿姨擡頭衝我笑了笑,拿着筆在寫好的病歷紙右上角標註了“no.16”這麼個數字,隨後猛地合上了文件夾。
“嚴是非。”
“啊?”
我下意識地應聲,誰知旁邊的病號竟然跟我一起答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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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的配合治療。”
“大夫,不是,我……”
我想要去解釋,可身邊的病號跟我同步說話,讓我完全沒辦法把話說全。
當然醫生阿姨也沒有給我把話說利索的機會,繼續開口道:“這次的治療到此結束,黃醫生很快就回來,待會兒就像剛纔那麼說就行,明白沒有?”
“明白了。”
“好,那我走了。”
醫生阿姨撂下這句話,就這麼在我眼前瞬間消失。
下一刻,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醫生走了進來。
老者看見我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搖搖頭,轉身將門關上,邁步過來坐在了醫生的位置上,輕輕翻開桌上的病歷文件夾,問道:“今天怎麼是兩個人來見我啊?嗯?16號,嚴是非,就是這位嗎?”
老醫生撫了撫臉上的眼鏡,擡頭看向我。
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道剛纔那位醫生阿姨也是幻想出來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