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傾墨剛欲說不用,驟然間聽到畫廊深處有人驚呼,“失火了,失火了……”
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頭頂老化的電線茲拉一聲冒出一陣青煙,一股燒焦的難聞氣味立刻鑽進人們的鼻子裡。
陶麥被嗆的咳嗽了一聲,擡手捂住了鼻子,還沒多餘反應,頭頂轟然一聲,如舌的火苗已經燒了起來,有人嚇得瞬間尖叫起來。手腕上一緊,陶麥整個人已經被方傾墨拉着往出口處走去,“快走!”
方傾墨的聲音混着周圍的嘈雜聲清晰地在耳邊響起,陶麥只覺一瞬間眼前濃煙滾滾,牆上掛着的畫已然燒了個徹底,人羣亂成一團,誰都想第一個衝出這個危險的地方丫。
陶麥下意識往後張望,煙霧太重,火勢越來越大,熾熱中居然見於穎不往外跑反而往裡跑。她一把拉住她,“於穎,你不要命了。”
於穎急的滿眼是淚,“麥子姐,沈棋在裡面,他在裡面啊!”
於穎一片哭腔,掙扎着就要往裡跑,陶麥死死拽住她,“他會沒事,你要是進去,你就沒命了。”
陶麥和於穎撕扯時,被身邊逃命的人猛地撞了一下,方傾墨緊緊抱住她才未跌倒,“陶麥,我們走吧。媲”
這一撞,陶麥不自覺鬆了於穎的手,轉眼再看,已經沒了於穎的影子。
陶麥看一眼滿眼焦急的方傾墨,不自覺加快腳步,但畫廊較深,他們又處於中間位置,這會兒往外走就顯得特別困難,方傾墨臨危不亂,帶着陶麥走的健步如飛,眼看着就要走出了畫廊。
“啊——”身邊有個女生一聲尖叫,驚得陶麥心裡一顫,只覺頭頂有個東西重重地砸下來,她根本沒時間去看,本能地想要避開,但是落下的是一根木製的粗重房樑,長長的一根,已經燒得半焦,陶麥心思電轉,想這一次肯定完蛋了。
當轟然一聲巨響之時,她閉上了眼睛,但卻並未感覺到絲毫疼痛,只是覺得身上很緊,似乎有一雙胳膊緊緊地抱住了她,陶麥心裡一顫,猛地擡眼一看,滿目狼藉中她回頭,居然看到方傾墨用自己的身體緊緊把她護在懷裡,而那根房樑就砸在他的後背上。
“方傾墨……”陶麥心尖兒劇烈的顫抖,一種擔憂恐懼緊緊攫住她的心,“方傾墨,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陶麥從未有過的焦急,她慢慢矮下身子,想要扶着方傾墨站好,但房樑還壓着他,燒焦的房樑發出一種木炭味,混合着一股血腥味,她眼尖的發現方傾墨後背的衣服已經變成了一邊糊狀,都已燒燬了,依稀間有鮮紅的血液滲透其中,慘不忍睹。
“方傾墨……”陶麥五臟六腑都似被大火點燃了,她很輕又極快地放下方傾墨,而後徒手去搬開這要人命的房樑,木頭上火星點點,一片滾燙,可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牟足了勁搬開,再去扶起方傾墨,她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樣子,急的把他往自己的背上放,可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她背的有多吃力可想而知,而此時,方傾墨卻悠悠地睜開眼,他看見了陶麥紅彤彤的耳朵,滾滿汗珠的側臉和後勁,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是在她背上,他吃痛地開口,說的話竟是:“陶麥,我剛剛聽見你叫我名字來着,很好聽。”
陶麥很想翻白眼,可是時機不對,她也沒想到方傾墨會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心裡酸酸的,想起他血肉模糊的後背,口氣嗡嗡的說:“你好好的跟我一起出去,出去了我就每天叫你的名字,叫到你煩爲止。”
“你說真的?”方傾墨似乎來了勁,一手搭在陶麥的肩上,雙腿一撐,已經自己站住了,陶麥也不回頭,側過身扶住他,“當然是真的。”
陶麥用力拉他走,方傾墨也走的很快,邊走邊又說道:“你揹我這件事千萬別說出去,說出去了,我一個大男人多丟面子。”
陶麥想笑,可她卻笑不出來,剛剛那位尖叫的女生早就跑出去了,他們這才蹣跚的走出來,到了外面才發現原來救護車和火警都到了,陶麥忙擡高音量喊,“醫生,這邊有一位嚴重燒傷的病人,醫生…….”
她高叫着,還跳着揮舞着自己的手,生怕醫生沒聽見她的話,忽略了他們一樣。
很多早先逃出來的人看到了陶麥和方傾墨,方傾墨正面對着大家,大家看不出他的傷勢如何,但陶麥,只見她的雙手紅彤彤的,腫的都快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有薄皮被燙的脫落了,露出裡面的紅血絲,但她好似渾然不覺,還一個勁地揮舞着手,吸引醫生的注意力。
方傾墨站在她的身後,外面不知何時天空一片陰沉,有冷厲的冷風冷颼颼地刮過,凍得他一抖,顫抖中他看見陶麥的手,心臟驟然一縮,眸光一深,已然已經猜到她是怎麼弄成這樣的了。
爲了救他,爲了救他!這個認知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醫生已經過來了,陶麥極快地告訴醫生方傾墨的傷勢,已經有護士轉到方傾墨身後去看了,頓時發出一聲冷冷的抽氣聲,醫生一看,面色也是一緊,方傾墨卻全然不當一回事似的,只冷靜的說道:“先給她處理傷口。”
方傾墨指着陶麥的手,陶麥一怔,好似這纔想起自己的手,低頭一看,趕忙縮回了身後,臉上擠出笑,“還是先看你的吧,你的比較嚴重。”
他們兩個居然相互推讓起來,醫生和護士面面相覷,這兩個人都不要命了?
“你們兩個一起吧。”突然,來了一位沉穩的醫生,陶麥一看,原來是清瀾醫院的程醫生,當即拽住方傾墨的胳膊,“嗯,我們現在就走。”
程醫生穿着白大褂,聽陶麥這麼說,轉身就走,陶麥拉着方傾墨趕快跟上,方傾墨垂眸,視線落在陶麥的手上,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發脹,也不知怎的,他脫口問道:“陶麥,你是不是喜歡我?”
陶麥一邊走一邊莫名所以地看方傾墨一眼,方傾墨見她這種神色,知道是自己一廂情願了,她本就是個善良之人,且知恩圖報,救他,是因爲他救她在先,這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當然,拿感情來說事未免牽強了。
清瀾醫院。
一入醫院,強撐的方傾墨便直接被程醫生推進了手術室,而陶麥也被安排去處理手上的傷口,出來時,她的雙手被紗布纏的密密麻麻的,像兩個密不透風的糉子。
她剛走至手術室外,三個人同時衝了過來,陶麥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方傾墨的大哥方傾寒、以及甘霖姐和徐蘅。
方傾寒一身冷寒之氣,尤其是當看到陶麥時,冰冷的眼睛裡蹦出一股冷怒,他如鷹的冷眸瞥一眼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對上陶麥的眼冷冷揚脣,“要是我弟弟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活了。”
陶麥知道方傾寒這人不好惹,而且非常愛護他這個弟弟,想必方傾墨真的要有個什麼閃失,她是真要倒黴了。
甘霖姐走至陶麥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方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
陶麥點頭。
方傾寒冷哼一聲,目光十分寒烈地望向甘霖,斥責道:“你是他的經紀人,居然讓他涉足這樣危險的地方,我看你並不適合再當他的經紀人了,而且你讓他最近太閒了,整天就知道花心思在女人身上,墮落。”
甘霖姐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陶麥冷眼看向方傾寒,據遊輪酒會上那次,甘霖姐明顯是他的女人,可他居然當着別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責她,尤其還是當着徐蘅的面。
徐蘅自到這裡,目光就片刻不離手術室大門,方傾寒訓斥甘霖姐的話,她好似也沒聽見一樣。她這樣,顯然對方傾墨的關心勝過了爭寵奪愛。
方傾寒說完甘霖姐,又冷冷地看向徐蘅,勾脣冷笑,譏嘲的道:“阿蘅,怎麼了?難道想起初戀的美好,又想回到我弟弟身邊?見他受傷心疼了?”
徐蘅嫵媚的臉瞬時一白,目光硬生生從手術室門上移開,看向方傾寒生硬的笑道:“方少說笑了,我是你的女人,怎麼可能又去找別的男人。”
方傾寒頓時一笑,調笑地看着徐蘅,“傾墨不是別人,是我親弟弟,你要是還念着他,倒是真可以回到他身邊,不過他脾氣有時候很古怪,就是不知道還願不願意要你。”
徐蘅臉色比甘霖姐還差,只是低垂了眉眼,再不言語。
陶麥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這才醒悟原來徐蘅對方傾墨也是有情的,想起初次見面時,她對自己若有似無的敵意,方傾墨對她的不耐煩,顯然這兩人有過一段不甚開心的過往。
但方傾墨既是徐蘅的初戀,後來卻又做了方傾寒的女人,這倒挺稀奇的。
陶麥斂眸盯着自己的饅頭手,不想對上方傾寒天寒地凍的目光,可他明顯並不想輕易放過她,他上前,站至她的面前,無禮地擡起陶麥的下顎,陶麥眉心慍怒,皺起了眉頭,方傾寒細細打量她的眉眼,之後不屑地冷哼一聲,“普通至極,就算我想收了你,也不想寵幸你。”
陶麥揮手擋開方傾墨削白的指尖,滿眼的不可思議,他說什麼?收了?寵幸?他以爲自己是古代的帝王嗎?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最爲震驚的不是陶麥本人,反而是甘霖和徐蘅,她們雙雙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甘霖甚至顯得異常緊張,而徐蘅緊張之餘,眼裡只有一片木然。
陶麥警惕地離方傾寒遠了點,不過一會兒,手術室的門開了,程醫生摘下口罩,看見方傾寒便只對他解釋:“好在只是輕微的骨頭挫傷,並未傷到脊椎上的神經,其他都是皮外傷,估計要留點疤。”
陶麥一咯噔,方傾墨是演員,作爲演員外形非常重要,現在居然要留疤了?
方傾寒冷冷點頭,程醫生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方傾墨被人移到了病房,他的後背經過處理,現在只能趴在牀上,麻藥一過他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陶麥,陶麥,你的手……”
此時,方傾寒不但攆走了甘霖和徐蘅,也不準陶麥待在病房裡,他自己斜倚在沙發裡靜等方傾墨醒來,誰知他一睜眼,就叫陶麥的名字。
方傾寒擡眼看他,方傾墨這才發現病房裡只有他和大哥兩個人,他支撐着看向他家大哥,問道:“陶麥呢?”
方傾寒神色不動,只定定看向方傾墨,沉默半晌冷聲問道:“你是爲了救那個陶麥才受的傷?”
方傾墨一愣,“不關你的事。”
方傾寒篤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後霍然站起,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家弟弟,警告道:“你受傷的事我會幫你瞞着父親,但你捨己救人的事要不要我也瞞着呢?”
“當然要。”方傾墨急不可耐地回答。
方傾寒立刻呵呵笑了起來,“那你和陶麥到底算怎麼回事?”
“我說了不關你事。”方傾墨不耐。
方傾寒頓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復又說道:“我要是真喜歡她,我就收了她吧。”
方傾墨臉色一變,陡然坐了起來,霎時疼得他臉色發白,但他仍堅持說:“大哥,我知道你喜歡把那些對我有所企圖的女人染指據爲己有,你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疼愛我,擔心我着了女人的道,但是,陶麥她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方傾寒平靜的問,他剛剛看了一遍,相貌普通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至於人品,在婚內還跟他弟弟勾勾搭搭的,一定也好不到哪裡。
“就是不一樣。”方傾墨不耐。
方傾寒深深看一眼方傾墨,最後一派平靜道:“知道了。”
“那現在可以讓她進來看我了嗎?”方傾墨急不可耐,他很想知道陶麥的手到底治療了沒有。
“好,我叫她進來。”
方傾寒起身叫進了陶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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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放在下午六點前,小林子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