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桑門取得聯繫之後,姚尚君簡單梳洗了,他這一副疲倦狼狽的樣子,並不適合和人做交談。而且瑤瑤就在他們手上,若是瑤瑤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嚇壞她,在她面前,他永遠只想留下最好的一面。
啓幸在前面引路,一衆十餘輛車子跟在其後,到了桑門在東帝汶的臨時據點。
在東帝汶這個貧窮落後又動亂的國度,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跟在K市相比。
姚尚君長腿落在粗糲的鵝卵石上,看着眼前半舊不新的別墅,四周高大的熱帶植物蓋住了屋頂,原本白色的牆垣已經發黃,還帶着潮溼破敗的氣息,眉宇間不由愁雲籠罩,瑤瑤在這裡過的好嗎?她柔弱的身子能受得了嗎?
他一刻也等不得,想要立馬見到瑤瑤,將她從這裡帶走,什麼亂七八糟的紛爭,不管也罷!
金錢帶着人已經趕到東帝汶,剩下的事竟可以交給他去處理。至於秦卓越,也只有等到他確認瑤瑤平安無事之後纔有空去問他的生死。
桑喬帶着人親在門口迎接他,看到當中一個爲首的男人,只見那人材偉岸,小麥色的肌膚,五官輪廓如雕刻般分明而深邃,相貌俊美絕倫,銳利深邃的雙眸,顯得桀驁冷酷,邪魅性感。一頭栗色的短髮,斜長劉海下一雙劍眉,長長的睫毛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緋紅色的薄脣淺淺勾起一角噙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周身發出一種高貴優雅而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氣。
這就是熾君?怎麼會覺得倒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這麼眼熟?
姚尚君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桑喬,他和他哥哥桑青長得很像,但比起桑青,他顯得要清秀許多,以前一直聽說桑門二公子無意於幫派事業,是因爲四年前的滅門將他逼上了這條路吧!
只要身在這樣的家族,想要真正置身事外又怎麼可能?如果可以選擇,他姚尚君也寧可不要這熾君的頭銜。這樣的打打殺殺操控着罪惡的日子他厭倦至極,在遇見瑤瑤之後,就更加憎恨自己的這一層身份。
四目相視的時候,他們都是一愣,那一剎那,姚尚君覺得桑喬和自己是那麼相似,身上揹負的太多,做着自己不願做的事情,明明討厭自己的生活狀態,卻又不得不繼續。
“熾君,裡面請。”桑喬握緊的拳頭背在身後,朝着姚尚君躬着身子彎下腰,讓出路來讓他進去。
姚尚君輕點下頜走了進去。
他在客廳寬大的木質沙發上坐下,下人們立刻奉上了茶水。
杯中的茶葉在褐色的茶水中翻騰,慢慢舒展開來,茶水先前已經冰鎮過,杯壁上還站着水珠,此刻暴露在溼熱的環境中,一滴滴往下滴着,一會兒茶杯底子上便沾上了一圈水暈。
“人呢?”姚尚君沒有品茶的心思,也不想跟他們多說廢話,他的目的只是瑤瑤,只要瑤瑤好好的,他不想再對桑門下手。
“什麼人?熾君一來就這麼問,桑喬不明白。”桑喬聽不懂他的話,卻被他那種俾暱天下的眼神和掌控一切的語氣激怒了,他興師動衆的說要見自己,就是要跟自己要什麼人嗎?
感受到桑喬語氣的不善,姚尚君也沒有動怒,他身上的恨意如此明顯,這讓姚尚君覺得他很坦率,比起一些在自己面前不敢說一句真話的人而言,他倒是有些欣賞這個桑喬。
“一個你救下的女人,24歲,呼吸和心臟不太好,剛從醫院出院,叫做方瑤。”姚尚君簡短的解釋道,桑喬臉上的神色漸漸變了,他勾起脣角,更加確定瑤瑤就在這裡,在桑喬的手上。
“熾君對秦二爺果真維護有加,連替他找女人都這樣用心?”桑喬聽到姚尚君的描述,立即明白過來,他要找的人就是她!她的名字果然就叫方瑤!
姚尚君雖然欣賞他,可也不想和他有太多廢話。
“她在哪裡?”他冷冷的聲音逼近桑喬,一旁的桑英飛此刻卻已經慘白。
“英飛伯,去讓看護帶她下來……我事先聲明,我救下她,她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等會兒熾君看了自然明白,還請熾君切勿遷怒他人!”桑喬說的話意有所指,但這一次他要找的人還好好的活着,而且也不是他自己的女人,總不會把桑門怎麼樣吧!
“這……熾君,桑喬……”桑英飛聽了桑喬的話跪倒在地,他要怎麼說出口,方瑤此刻已經不在這裡?
桑英飛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院子外面鬧哄哄的亂成一團,姚尚君和桑喬都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熾君請自己上樓,她就在樓上最裡面一間房。有看護陪着她。”桑喬說完就衝出了客廳。
姚尚君臉上難掩喜色,瑤瑤果然在這裡!她的情況不好,桑喬還給她請了看護?
他邁開步子疾步走向二樓,啓幸和姜箏緊跟在他身後。
姚尚君輕輕推開二樓最後一間房的房門,寬敞的房間裡安靜的有些詭異,門口地上趴着兩個年輕的女子,啓幸和姜箏蹲下翻過她們的身子,看樣子應該就是桑喬所說的看護,已經被人打暈過去。
除了倒在地上的這兩個人,這屋子裡哪裡還有第三個人的影子?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涌上心頭,桑喬這小子,自己嫌命長就怪不得他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拿瑤瑤的安危和他開玩笑!
姚尚君長腿邁開,衝到了樓下院子裡。
院子裡的動亂正是因爲秦卓越的的突然造訪引起的,他衝進來就要讓桑喬放人!
桑門和秦邦此前因爲爭奪勢力和交易地盤等事已經鬧得很不對盤,這下子桑喬被秦卓越劈頭蓋臉一頓好罵更是怒火中燒,怎麼也不肯讓他進來。
“快放了瑤瑤,沒想到桑喬你除了對別人的地盤有興趣之外,現在連別人的女人,你都要插一腳?你也不看看,就憑你也配!”秦卓越右手握着92式5.8mm手槍指着桑喬的胸口,而桑喬的槍口也抵在他腰間,二人互不相讓,兩方的兄弟也都成交戰前的狀態。
秦卓越無心的一句話,卻引來桑喬更深的怒意,他的確是對方瑤有了莫名的心動,可他卻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比起讓她陷入危難的秦卓越,他毫絲毫不需要不好意思。
“有本事就別讓自己的女人陷入那樣的困境,如果不是我,她早就和那個女人一樣沒命了!”
兩個人脣槍舌劍,這樣的爭鬥在姚尚君看來無稽至極!
他衝到兩人面前,長腿一掃,秦卓越的身子就被他彈開了,往後退了好幾步。
秦卓越變了臉色,剛要發作,卻見姚尚君舉槍對準了桑喬的腦門,他嘴角一勾,發出瞭然的笑聲,這世上和自已一樣,或者說比自己更加疼愛瑤瑤的也只有這個男人了!
“桑喬,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你到底把她弄到哪裡去了?她若是有任何不測,少了一根頭髮,桑門勢必再次從道上消失,你信與不信?!”姚尚君咬牙瞪着桑喬,方纔看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欺騙自己,可現在瑤瑤卻不在房裡,難道說他一邊和自己周旋,一邊卻又將瑤瑤轉移了地方?
桑喬一臉茫然,姚尚君說的話,他一個字都聽不懂。昨天帶她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忙着這兩天沒有處理的事,還沒有時間去看看她。
可現在熾君的意思是,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嗎?這怎麼可能呢?
“英飛伯?”桑喬轉身望向桑英飛,難道是他做了什麼?她現在的情況,離開這裡有多危險?
桑英飛此刻才感覺出來,這個女人的身份很是特殊,連熾君都緊張這個樣子。可現在他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這個女人他已經差人丟往東帝汶的海岸線上!
“我倒忘了,還有你這麼個老狐狸!”姚尚君順着桑喬的視線看到了一臉慌張的桑英飛,每個幫派裡就是有這些自以爲是卻壓根沒有什麼真用處的老東西存在,纔會一次又一次壞了大事,是以他在初任熾君時便處理了一批老傢伙。
桑英飛被他這麼一喝,本就顫抖的身子索性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是看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很麻煩……”
“不要說這些廢話,現在立刻帶我去找……”姚尚君一把抓起他早已軟成一攤的身體迅速塞進了車裡。
一衆人等也都立即跟上。
然而,望着茫茫開闊的海岸線,所有人都沒有了信心,所有的人都在奮力尋找那個纖細瘦弱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姚尚君感到胸腔中的溫度在一分一分的往下降,當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消失的時候,他終於再也繃不住!
爲什麼?瑤瑤,還是沒能找到你?
他對自己的權勢感到了懷疑,她明明就在他身邊,這麼近的地方,卻一再錯過,一次又一次將她陷入險境!
根據桑喬所說,如今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話也不會說,身上也沒有任何錢財,能去哪裡?拖着虛弱的身子,會不會連一個晚上都熬不過去?若是在遇上當地的惡勢力,又該怎麼辦?
雖然此刻全城都在尋找她,天已經黑了,可他還是沒有得到她的半點消息!
桑喬此刻隱約明白,這個叫方瑤的女人,似乎不只是秦卓越的女人那麼簡單,看熾君的反應,難道說她和熾君也有什麼關係?
看她那樣純淨的樣子,卻是玩轉男人的高手不成?這纔是她能順利吸引自己的真正原因?
這樣的想法讓他很不舒服,胸口漲得着實難受。不管她是怎樣的女人,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姚尚君的手機在胸口的口袋裡嗡嗡作響,他探入懷中,看也沒看就接起。
這個電話卻是大使館的館長打來的。
“什麼???現在在哪裡?好,做的很好,派人好好看着她,不許傷害她!”
姚尚君掛上電話,終於有了瑤瑤的消息。
“啓幸,姜箏,我們走!”他只對啓幸和姜箏招呼了一聲便上了車,其他的人,包括秦卓越在內,都沒有資格見到瑤瑤!
方瑤卻已經將大使館鬧得不成樣子。
她在海岸線被桑門的兄弟扔下,隨後就一路沿着海岸線走上了公路,肚子餓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差點就又要落入不法分子之手,幸而那時全城都是關於搜索她的勢力,她被當地駐軍救下送回了大使館。
而她拒絕讓任何人靠近,又恢復了在醫院裡的那種狀態。
這不大的功夫,使館裡的已經被她折騰得人仰馬翻,但你看她自己還一副委屈到極點的模樣,館長看着她,想着姚尚君的吩咐,當真是哭笑不得。
“瑤瑤!瑤瑤!”姚尚君人還沒到,急切的呼喚聲就已經傳了進來,館長心底生出希望來,救星總算是到了。
方瑤蜷縮在館長辦公室的沙發上,對於姚尚君的呼喊基本沒有什麼反應。
姚尚君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縮在那裡,那麼小一點點。他走的時候,她還那麼健康活潑。
她說要自己設計裁製他們的婚紗,只是過了這麼短的時間,她就成了這副樣子!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心疼的望着嬌小的她,步子慢慢向她靠近。
方瑤長長的捲髮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她的臉本就小,這麼一遮,姚尚君幾乎看不見她的樣子。
可她透過髮絲向他投過來的目光讓他心中一陣抽痛,這樣陌生的眼光,還含着禁戒和恐懼!就算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也都沒有想到,她會成了這個樣子!
“瑤瑤!”
他伸出手想要撥開她垂在眼前的髮絲,而方瑤想也沒想就將他的手一下子咬住了。
她細小的貝齒切在他的肌膚上,疼痛尖銳而持續,血腥味從他的手上蔓延開來。他沒有挪開手,咬着他的小人兒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固執的靠近她,抱起她的身子,放在自己身上,大掌撫上她的腦袋靜靜的按進自己的懷中,靠近他的胸膛。
“不怕了,瑤瑤,不怕了,我是尚君,我是尚君,你還記得嗎?”姚尚君的一隻手還被她咬在嘴裡,如果這能讓她感覺到安全,這小小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從知道愛上她的那一刻起,所有她給的,包括疼痛他都甘之如飴。
桑喬和秦卓越趕到的時候,正聽到姚尚君在方瑤耳邊一遍一遍說着這樣一句話,桑喬這才明白,她那些日子裡所呼喊的原來就是這個男人!
熾君的名字——尚君。
“她不是你的女人嗎?這是怎麼回事?”桑喬壓抑着心中不斷翻騰的酸意,望着秦卓越問道。
秦卓越早已痛過,而且面對這樣的情景他一點也不意外。作爲男人,他一眼就看穿了桑喬的心思。勾起脣角帶着嘲弄的口吻說道:“她曾經的確是我的女人,不過你也看到了,現在不是了,她是熾君的女人!所以,你也和我一樣死了這條心吧!”
“我……”桑喬紅了臉,沒想到他的心思連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就已經被旁人看穿了。
“走吧!”秦卓越拽着桑喬的衣領出了門口,這裡這麼狹窄,根本沒有他們站立的空間。
方瑤在姚尚君懷裡慢慢平靜下來。
她看着他被自己咬傷的手,嘟着嘴,露出一副犯了錯後孩子的表情,不安的扭動着自己的手指。
姚尚君彎起嘴角笑了,伸手摸上她的臉頰,剛纔她一直和使館裡的人跑來跑去,透白的臉上也沾上了一層灰。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我身上被你咬傷的可不止一兩處。不過,沒關係,一點都不疼。”
“依……啊……啊……”方瑤依依呀呀的,在姚尚君懷裡扭動着身子,想要說什麼,可就是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她自睜開眼來一直就是這樣,雖然害怕,卻從來沒覺得這麼焦急過,爲什麼她不能告訴眼前這個人自己想要做什麼呢?
他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看自己的樣子那麼溫柔,從他身上她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恐懼,感覺只要和這個人在一起,就會很安全。
“依……啊……”她急的流下了眼淚,他會不會生氣?她這麼沒用,連想要好好地和他說句話都不行。
他說得話她已經能聽懂,她卻只想跟他說句對不起都不行。
她的淚水砸在他的手背上,滲入方纔被她咬開的傷口裡,絲絲分明的疼——因爲她的眼淚,而非手上的傷口。
“不哭,馬上帶你回家,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很快就好了,不會有事的。我還等着你成爲我最美麗的新娘,不會有事的!”姚尚君低下頭吻去她臉上的淚痕,熟悉的觸感和他細緻的溫柔,讓方瑤的身子僵在他懷裡。
“沙……沙……”
“嗯?”仔細辨認着從她口中發出的音節,她努力的張着嘴,卻還是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但姚尚君聽的真切,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是想叫“尚君”,忘記了一切的瑤瑤,還記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