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瑤接到林言的電話就匆匆趕往了約定地點。她的遭遇和尚瑾基本一致,少的就是沒被人打暈,而是被一隻麻袋罩住了全身,嘴上被人塞了布條,直接被送往了這艘遊輪。
在這裡見着尚瑾和詩磊着實震驚,同時也明白了事情絕對不同尋常。
方瑤理解林言恨自己,尚瑾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將他二人一起抓走,林言想要做什麼?
在聽了尚瑾的話之後,方瑤就更加不明白了,林言所謂的證據大概根本無法威脅到姚尚君。
那麼林言利用詩磊的目的是要逼迫方瑤和自己結婚,如今事情已經敗露,他再這麼做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他就不怕姚尚君用執行官的身份來壓他嗎?林言不可能不知道,姚尚君無論是用哪種手段都足以將他打敗,那麼,他應當不會傻到做出這樣自掘墳墓的事情來。
方瑤和尚瑾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一點,林言不是自己動的手,那些抓她們的人怎麼看都是一副武行出身的樣子,不好的預感同時襲向她們——他們應當已落入了幫派之手!
她們倆是姚尚君的至親,熾君這個名號在道上的確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仇家自然也不會少。但此番敢如此行徑的幫派,膽量之大,勢必抱着殊死一搏的形態將她們二人擄來——因爲不論最後她們的下場是什麼,姚尚君都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她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隱隱明白,此行恐怕凶多吉少,這些擄截她們的人,在窮途末路之下恐怕會選擇同歸於盡。
“該怎麼辦?”尚瑾自責的低語,她被詩磊騙,被這些人抓,都是她自己輕易相信了別人,是她咎由自取,可現在連累了瑤瑤她卻不能不在乎!
她是怎麼了,淨是做這些對哥哥不利的事情?雖然她有足夠的把握。林言掌握的那些證據是決不能把哥哥怎麼樣的,但現在方瑤卻也被牽扯進來了,他們好不容易纔在一起,這才幾天,卻又因爲她生出這樣的變故?
她羞於面對方瑤,慚愧的握着她的手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方瑤搖搖頭說道:“這件事怎麼能怪你呢?要怪,也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因爲我,林言也不會如此設計詩磊接近你,現在還害你和我一起被擄截。”
說着看了眼詩磊,這時二人終於想起他們是在哪裡見過的了。就是在唐宋的酒吧裡!那個時候,詩磊還是酒吧的侍應生。
詩磊也認出了方瑤,她就是那天被老闆帶回來的女人,不停的吐着血,老闆還找了一羣人“伺候”她,沒想到,她是姚尚君的女人,是尚瑾口中不斷提到的小嫂子!
他默然低下了頭去,他這樣傷害了她的親人,以後,他們更加不可能了。
尚瑾哪裡會責怪方瑤,這個時候她反而慶幸這些人想要把自己同瑤瑤一起除掉,這樣她還能陪在她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會想盡辦法替哥哥保護好瑤瑤。
遊輪在海上飄飄蕩蕩,艙內的氣溫越來越高,此時已進入夏初,可這樣炎熱的氣候,讓方瑤和尚瑾隱約察覺,他們已經離開了K市,根據外面的氣候推測,遊輪正在向東南亞靠近。
他們估計的沒錯,載着她們的船隻的確是在駛往東南亞,方瑤曾經來過這片土地,那時她爲了尚君和卓越而來——東帝汶,充滿了罪惡和動亂的國度。
遊輪快要抵達岸邊之前,關着的艙門被打開了。
走進來幾人,都是健壯高大的身形,一律帶着黑色墨鏡,穿着一身黑色勁裝。
詩磊將方瑤和尚瑾護在身後,立即引來這些人一陣輕蔑的大笑。在這個時候才做出英雄救美的姿態?開什麼玩笑!
詩磊雖然害怕,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根本毫無意義,可他仍舊擋在兩個女孩面前,即使只能做片刻的抵擋,減輕她們哪怕萬分之一的害怕也是好的。
那些人走到三人面前,一隻手就抓起了詩磊,詩磊被他們掐住了脖頸,臉登時漲得通紅。
尚瑾當即站起來給了那人當空一腳,那人吃痛,手上的力道鬆了,詩磊被他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尚瑾蹲下去扶着他問道:“還好嗎?又不會些防身術,這個時候,你一個孩子逞什麼能?”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方瑤看着他們兩人悄聲笑了。
尚瑾比自己大了兩歲,今年已經二十七歲,對一個女生來說,的確也算得上是大齡了,而詩磊纔剛大學畢業,根據正常推斷,詩磊也就是二十二、三歲的年紀,尚瑾這麼說他也不算過分。
但看詩磊那一臉受傷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有多不喜歡尚瑾這樣的口氣,她在他口中還是他的女朋友,現在這個女朋友卻把自己當孩子一樣對待,恐怕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玩兒呢?”
一聲兇狠的男聲響起,那人被尚瑾當胸踢了一腳,這麼一個大男人,卻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娃踢了,自然惱羞成怒,看這三人還一臉不知死活的樣子,暗自交流什麼眼神?
他大手一揮,身後的兄弟便簇擁而上,將三人分別從地上拽了起來,嘴裡各自塞了布條,手腳都用麻繩捆上,又將眼睛用黑布袋蒙上,最後極爲粗魯的推搡着他們往艙外走。
出了船艙,方瑤立即聞到一股濃重的海腥味,敏感的鼻子立即一陣作癢,“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尚瑾立時着急的要去拉她的手,卻被一旁的彪形大漢兄弟給阻攔住了。
此刻他們三人雖然還在一起,可彼此看不見,內心都充滿了恐慌,這些人要把他們抓到哪裡去,最終又準備怎樣處置他們?尚瑾心裡開始計較,這個時候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哥哥熾君的名號了。
這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哥哥的人,若是有,又該怎麼樣同他們取得聯繫呢?
從小哥哥將她保護的很好,家族的事情向來是不讓她操心的,她也一向不願意多問,可現在他們被抓了,她纔有些明白,哥哥以當年剛從美國學成歸國就挑起姚家這一重擔,這些年來承受了多少壓力,費了多少心血。
她被困着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要用生命護下方瑤——她是哥哥在這世上最愛的人了。
而方瑤在這時候同尚瑾想的卻也是一樣的,她對林言的疏忽害了尚瑾,尚瑾是尚君唯一的妹妹,她就是丟了性命也一定要護尚瑾安全。
三人被這些人蒙着面送上了車,車裡的空間十分狹小,三人緊緊的挨在一起,反而不是那麼害怕了。
車上的人在用着當地的話語交談,方瑤和尚瑾一驚,這些人說的是葡萄牙語!尤其是方瑤,她曾在東帝汶用過這種語言,而這裡一樣是東南亞的某座海邊城市,會不會就是東帝汶?
她的手和尚瑾的手在背後靠在一起,她小心的伸出手指在尚瑾掌心寫下East Timor,尚瑾用心的去感受,明白這個地名之後,掌心收縮了一陣,在方瑤掌心輕拍了下,表示自己明白了。
東帝汶?這個地方,倒的確是有着哥哥的人,有個叫金錢的人似乎是活躍在這一帶,可是她該怎麼同他聯繫上呢?她在心裡思索這些,車子在夜色降臨前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車,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他們眼上的布條還是沒有被鬆開,應當是怕他們記住了路會逃跑。
那些人動作極爲粗暴,推推搡搡的將他們一路往前押解着。
空氣中有着很重的灰塵,和方瑤記憶中的東帝汶很像,鼻尖還能聞到海鮮燒烤的味道,路上還有着當地人們細碎的說話聲,他們所到之處,人們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這些人似乎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很自然的爲他們讓開了道。方瑤在心裡暗笑,就算是第一次見,大概也沒有誰會拔刀相助,在她的印象裡,當地的居民都是帶着槍支上街的,她還不是被這裡的一個土著孩子給騙到了人販子手上?
想到這裡,她的心上突然一陣緊鎖——鄭麗娜就是在這裡爲了救自己香消玉殞的。
人聲漸漸消散,他們被推着進入了一處院落,四周都很安靜,似乎和方纔經過的居民區有着一定的距離。
“進去!”
方瑤和尚瑾被半推着進了屋子,詩磊則是一腳被踢了進去。
三人眼睛蒙着,當即就滾落在一起,綁架的那些人看着他們的狼狽樣子又發出一陣令人生厭的譏笑聲。
有人走過來鬆開他們眼睛上的布條,而後掏出匕首三下一劃拉,三人手上的繩索便斷開了落在地上。
“嘶……”兩個女孩的手已被粗糙的繩索摩擦出血來,層層破皮堆在一起,露出裡面紅色的皮肉,還在往外不斷地沁着血珠子。
詩磊還好,男孩子總是要捱得住些。
“老實呆着,不要妄想逃,這裡一出去,子彈可是不長眼的。”
替他們鬆綁的那人收起匕首揚了揚手上的槍,惡狠狠地瞪向三人,做了個開槍的姿勢。
在看到三人面露驚慌之色後,一行人大笑着出了房門,房門被人從門外關上,隨後一陣鐵鏈震盪的聲音靠在門上,繼而咔噠一聲,鐵鎖鎖上了,尚瑾頭一個衝到了門邊,捶打着門,又往裡拉了拉,確認門已經被人鎖死了,回過頭來無奈的聳了聳肩。
詩磊看着她笑了,這麼危險的情況,她還能這麼鎮定,這個爽朗堅強的女孩,他在她面前的確幼稚的有些可笑。可就是這樣,她才愈發吸引自己。
他走過去想要看看她腕上的傷,尚瑾卻沒有理會他直直的奔向了方瑤,他的手懸在半空,和他的表情一樣空洞而尷尬。
尚瑾卻不是故意要躲開他,而是她發現了方瑤的異樣。
方瑤從那些人離開後,便環視了一圈四周,這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張大牀,簡單的家居擺設而已,這麼簡陋的房子,尚瑾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
看方瑤呆愣愣的樣子,還以爲她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這種地方的確是不好住,就連在遊輪上也要比這裡的條件好。
“別怕,這裡是哥哥的地盤,這會兒我哥應該已經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會來找我們的,這種地方我們住不了幾天的。”
尚瑾坐在方瑤一旁,擁着她的肩膀好心的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詩磊覺得尚瑾真是可愛,她的年紀是白長的嗎?這種時候,正常人還會爲這種問題煩惱嗎?方瑤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因爲這簡陋的房子?
他所料不假,方瑤在尚瑾環抱下,身子漸漸顫抖起來,那些恐懼的記憶襲來,這裡的一切太過熟悉,那時候發生的事,她又怎麼能忘記?
那時尚君和卓越都在這裡,還是發生了鄭麗娜那樣的事,何況現在,尚君並不知道他們陷入了危險!他們這一次能全身而退嗎?會順利離開這裡嗎?
方瑤害怕的握住尚瑾的手,想要告訴她曾經在這裡發生的事,可是她的脣瓣幾經張合,上下貝齒都在一起打顫,發出參差的敲擊聲,喉間也在震盪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怎麼了?害怕嗎?別怕,我們都在一起呢!”尚瑾看着她害怕的顫抖的樣子,心裡也是害怕的不行,可是現在她不能再在瑤瑤面前表現出來。
詩磊靜靜看着她,她分明害怕,卻還想着給別人力量,這麼善良的女孩,他都對她做了什麼?因爲自己的一己之私,讓她面臨了這樣危險的境地!他就應該退出她的世界,他們果然是不般配的。
方瑤顫抖着身子,在尚瑾的擁抱和安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尚瑾見她手腳冰涼,知她本來就有舊疾,這海邊城市,夜裡還是有點涼的。
這裡只有一張牀,也不能讓詩磊睡在地上,她在挨着方瑤睡了之後,伸出手來遞給詩磊,詩磊呆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猶豫着搖了搖頭,睡在她身邊?這樣總歸有些不妥吧?
尚瑾瞪了他一眼,這孩子,這種時候倒是迂腐起來了,他們之後不知道還會面對什麼樣的危險,他不好好休息是準備在這裡就倒下嗎?
本想下牀拉她上來,奈何手被方瑤緊拽着,怕吵醒她,她又不好動,只能再次對這詩磊伸出了手,詩磊不好意思的撓着頭慢吞吞的靠着她躺下了,一顆心跳的狂快。
她就在她身邊,靠的太近了。她抽出了手,要轉過身去,詩磊手快,已拉住了她。尚瑾掙扎了幾番,最後還是放棄了。
“你怕嗎?”他拉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雖然他年紀小,可身材已是個成熟的男子,和啓幸哥一般高吧,手掌也這麼大。
想到啓幸,尚瑾點點頭,抽出手,背過身子不再說話。
方瑤夜裡睡得極不安穩,夢裡都是那一次在東帝汶發生的事,鄭麗娜慘遭侮辱後死去的樣子讓她不能入睡,而後是卓越和尚君趕來,她說不出話來,對着尚君喊着:“沙……沙……”
而卓越背過身去,任她怎麼呼喊,都再沒回過頭看她一眼
……
她在睡夢中發出喉鳴。原來是壓抑的驚叫聲,後來慢慢的變爲壓抑的嗚咽聲,最後,她在睡夢中留着淚,雙臂環抱着自己的身體,只呢喃着一個名字。
“尚君……尚君……”
這聲音被一旁的尚瑾聽見,卻是咬着牙不敢出聲, 只能抱緊她的身子,她也一樣害怕,過了今晚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
方瑤的這聲聲呼喊,漂洋過海,入了愛人的夢中。
姚尚君自半夢半醒之間驚醒,耳邊都是她的呼喚。
他頭上的紗布已經拆去了一些,切口已經癒合,骨縫也在癒合中眼睛雖然還是看不見,但已沒有大礙了。
他已經無法讓自己再繼續留在K市,這種時候,他躲在這裡,若是瑤瑤和尚瑾發生了一點不測,他活着守着姚家又有什麼意義?
就在他思索着應當怎樣對母親提出要離開時,啓幸給他帶了一個消息。
秦卓越的墓碑被人動過了,同時桑門桑喬和秦邦秦爺一起都在K市消失了蹤影。
他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明白了,這兩個人,現在是要向自己復仇!抓了瑤瑤和尚瑾,預備怎樣?
他再也無法在這裡坐以待斃,啓幸雖猶豫,可也知道,現在局面有些麻煩,若不是他親自出馬,恐不能從根本上制服這兩個幫派,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發生的可能,藉着這個機會,剛好殺一儆百,也能讓那些在上一次尚哥涉黑風波里動過要將他拉下熾君之位的人明白,熾君的位置不是誰都能輕易動搖的。
姚夫人在聽了兒子和啓幸的話之後,雖然還是百般不願意,可也擔憂女兒和兒媳的安危,再三囑咐啓幸好好照顧好尚君之後,終於還是答應了。
而她自己,自從丈夫去世將近十年之後,再一次進入了姚氏,現在她的孩子都陷入了爲難之際,她必須在他們回來之前替他們守好姚氏這片江山,這是姚家祖輩打造的王國,身爲姚氏主母,這個時候,她已是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