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此刻就在主臥旁的小房間裡,這間小房間被佈置成書房的樣子,葉欣閒閒的翻着書頁,原身是個愛收集話本的姑娘,書架上的書不多,但大多都是民間流傳的情愛話本。
什麼遇難將軍被鄉下農女搭救,鄉下農女搖身一變竟是流落民間的皇家公主,從此後二人就此展開了一段曠古傳奇的愛情故事。
還有什麼落魄書生與高門貴女廟會偶遇,一眼誤了終身,兩情相悅,可兩人卻因身份懸殊,雲泥有別,被家人一棒打的鴛鴦散,二人相約望月崖,雙雙殉情的悲情故事……
葉欣淡淡的合上話本,內心居然毫無波瀾。
也許是因爲家庭環境的原因,使得葉欣格外的敏感,她一直都沒有談過男朋友,所以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愛到忘我,至死不渝的感情。
她看着身邊的朋友分分又合合,說好要一輩子要在一起的兩人,最後還是各自散落在天涯的一方,有的甚至老死不相往來。
爲什麼在一起,後來爲什麼又不在一起了。
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不是沒有過追求者的,不過也僅僅止於追求者,因此葉欣她也常常被公司的男同事調侃眼高於頂。
往事不可追,回憶彷彿冷風吹~
葉欣手撐着下巴,皺眉想:難道以後我要嫁給一個古人做老婆咯?額,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葉欣拍了一下額頭,低聲喃喃:“葉欣,活着不好嗎?”還是想點實在的比較好。
乾垣國,矅承十六年,爲什麼沒啥印象啊。
乾垣,就是這個世界她所處的國家的國名,國號矅承,在位的皇帝是開國高祖李潤的三世孫李賢。
葉欣可以從已有的記憶中得知,這位矅承帝是一位難得的仁君,因而深受百姓的擁戴。
初繼位時的矅承帝就用疾風手段,整頓了朝綱,剷除了奸佞之臣,是以:“言道開,則政道清”,使得暄齊朝以來閹人攬權,奸佞當道的局面得以改觀。
隨後他又重用賢能之士,重開了科舉制度,廣納天下賢能學子,爲剛剛整頓的新朝注入新鮮的血液,不僅如此,他還廢除了弊端舊法,推行利民利國的新制。
於家於國於這乾垣天下萬千百姓來說,矅承帝是爲一位好皇帝,但對於與乾垣比鄰而居的各國來說就不一定了。
矅承帝肅清朝堂後又着手整改軍風,先是拎出一大批害羣之馬,凡是檢舉偷餉藏糧者,一經查證確有其事,當記功。
乾垣本就兵強馬壯,再這麼一整,軍風更勝,短短半年,就將邊境蠢蠢欲動的敵人趕了回去,還奪了他們兩座城池。
從此後,邊境太平了,乾垣日益富強,百姓也安居樂業,堪稱一代矅承盛世,再往史書上這麼一寫,一代明君偉業就此流芳百世。
葉欣不得不敬佩這個矅承帝,確實是一代仁君,但也是一代明君,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皇帝就是好皇帝啊。
說起來這裡的文化傳承和葉欣生活過的泱泱大國幾乎一樣,她對傳統服裝瞭解不深,但也不是全然不知。
比如她現在穿的這身叫做襦裙,好看是好看,就是胸部那裡有點勒人,以前似乎在古裝劇裡面見過類似的,而她們葉府現在所定居的上京相當於她印象裡的古都洛陽。
難道是因爲以前沒有好好的學歷史,導致現在脫節了嗎,矅承帝?葉欣苦惱的嘆口氣,還好有記憶參考,不然一無所知,又人生地不熟,那才真的絕望。
她轉而又起身抽出另一冊話本,還是看書吧,轉移注意力…
這是一冊神話誌異,葉欣懶懶的翻着書頁,一行一行慢慢掃過。
這話本說的是一隻集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修煉一千年終於修得人身的狐狸,她被好友矇騙,被生生挖走了內丹,氣若游絲之際,恰巧有位仙人路過,憐她千年修行不易,便施以援手,保她元神不散……
趁着夜幕還沒完全降臨之前,晚膳被陸陸續續擺上了攏香院的桌子。
葉欣剛被勾起了一絲興趣,聽到院子裡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不由得放下話本,擡眼去看。
春意堆着笑走進來,“小姐,該用晚膳了。”探頭看了一眼葉欣手上的話本,春意有些疑惑:“小姐怎麼看起這本《狐妖傳》了?”
葉欣舉了舉手中的話本,“這話本有什麼問題嗎?”
“也不是有什麼問題,小姐之前不是說不會看這個逐流先生的話本子。”
葉欣合上話本,掃到左下角的簪花小楷,書逐流先生幾個小字。
“瞧着也挺有意思的”葉欣擱下話本淡淡道:“就是不知那狐狸最後如何了。”
春意呲道:“那狐狸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不聽上仙的告誡,偷學禁術墜入了魔道,成了魔界之首,不僅禍害天下蒼生,將那個搭救她的上仙害的可慘了,上仙被抽去仙骨,貶了仙籍,想他僅次於天帝的尊貴上仙,上千萬年的修行卻因爲那小小狐妖毀於一旦,還要入輪迴到凡間歷劫百餘世……唉,狐妖可恨,上仙可憐!”
春意叨叨叨一口氣說完也不嫌累,葉欣一邊思索一邊點着頭。
春意常常聽說書先生講這《狐妖傳》的故事,因此說起來也頭頭是道,雖說只是個話本上的故事而已,但春意還是爲那上仙鳴不平。
這個故事走向葉欣倒是有些許的意外,她以爲又是一段千古虐戀,虐的人肝腸寸斷的那種……原來是自己想岔了。
葉欣道:“狐狸苦修千年才得以化成人形卻被騙走了內丹,這個邪惡的種子大抵那時就埋在她心底了。”
春意不解:“可是騙走她內丹的又不是上仙,她就算心裡再嫉恨,要報復也該找那個挖她內丹的人,上仙何錯之有?”
葉欣淡笑:“也許上仙錯在不該存那一念之仁,他得的或許也是他的果。”
春意歪着腦袋看葉欣:“小姐,難道救人也有錯嗎?佛家不是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葉欣視線投向漸漸暗下的夜色,不知透過那夜色望到哪裡去,食指在話本上輕輕的摩挲着。
她道:“錯與對,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定論,有時候你認爲對的事,或許在大部分眼裡未必就是對的,但若你因爲這大部分人的看法而選擇隨波逐流,那你或許就不是你了……”
有人曾笑她不自量力,對她說,初心難守,何不隨波逐流。
你若不隨波逐流,或許就會成爲一座被孤立的島。
春意有些糊塗了,指着自己,“我不再是我了…”
葉欣瞧她有些傻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自己跟這個小丫頭說這些做什麼。
“我們行事在憑本心而爲的情況下,也要考慮這樣做會造成的後果,總之自己種下什麼因,自己就得什麼果。”
春意撓了撓頭“奴婢怎麼有點聽不明白了呢。”
葉欣起身將話本放回書架上,拍了拍手掌不存在的灰塵,“聽不明白也不打緊。”
葉欣往外走去,“不是來喊我吃飯的嗎?”
春意看着葉欣一副淡然的模樣卻愣了愣,小丫頭後知後覺,這大概是小姐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了。
小姐以前看這種悲情話本少不得要黯然神傷一番,經表公子這一遭,再這麼一病,性情倒是轉了不少,隱隱有種看破紅塵的灑脫之態。
小姐,不一樣了呢。
春意一時也不知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她高興小姐能夠看開放下,難過的是這樣的小姐讓她覺得有點陌生。
春意不知想到了什麼,忐忑不安,急急的追上去,“小姐,小姐,你該不會是想要出家當尼姑了吧?”
葉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奇怪的看着滿臉愁苦的春意,“怎麼說?”
“不然,不然小姐說話怎麼像了塵大師一樣了。”
了塵大師?那是和尚嗎?
葉欣一臉黑線,然後又噗嗤一聲笑了,她摸着下巴,“怎麼可能啊,當什麼尼姑,怎麼說也是當遊俠比較有意思吧。”說完繼續走。
“遊俠…”春意喃喃,追上去,“小姐,你要去闖蕩江湖啊?可是我們都不會武功,江湖很危險的,還是…還是當尼姑比較安全呢。”
葉欣:“……”她不過隨口胡謅一句罷了,小丫頭還就認真考慮起來了?
……
葉欣先去淨了手,等她弄好出來,發現不僅柳氏來了,連一天都沒露面的葉柔也坐在了飯桌前等着她了,二人的目光俱落在她身上,一個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個則是滿目慈愛。
桌上擺了三副碗筷,柳氏和葉柔一人坐了一邊,這樣一來中間就空出一副來,想來那就是留給她的。
果然,葉柔拍拍那個位子,“欣欣,快來坐。”
葉欣點頭,坐定,她發現擺在自己面前還是一碗粥,只不過小菜換了,這大概就是她的的晚飯了。
掃過桌上的其他菜品,有冒着熱氣的蜜汁醬肉,有炸的金黃的酥魚,有淋了紅油的筍絲,有炒的翠綠的青菜……
耳邊傳來湯匙碗箸輕微碰撞的聲響,葉欣很不爭氣的發現,她突然不太想喝這碗粥了。
“欣兒,怎麼了?”柳氏見葉欣半晌不動湯匙,又看了眼桌上的菜,隨即瞪了眼一旁的葉柔。
葉柔覺得莫名其妙,給她娘夾了塊醬肉:“娘,好好吃着飯呢,你瞪我做什麼?”
柳氏瞧她嘴裡還含着米飯,話都說的含糊不清,一陣的頭疼,隨即放下了碗箸。
柳氏沉聲問葉柔:“今日你又上哪野去了?”
葉欣不由看向身邊忙着吃飯的葉柔,葉柔正舀着湯往嘴裡送,還沒來的及嚥下,聽到柳氏這問話猛的嗆了一下,接着咳嗽起來。
柳氏剛擺出來的怒容才維持了不到三秒,“你慢着點,誰還跟你搶不成。”說着起身過去給葉柔順着背。
葉欣暗笑,瞧着葉柔那張柔美的臉蛋咳的都漲紅,看來真是嗆的狠了。
“好些了嗎?”
葉柔接過貼身丫鬟秋臨遞過來帕子就聽到葉欣這樣問道。
葉柔搖着頭朝她笑道:“欣欣別擔心,姐姐沒事。”葉柔轉頭對幫她順着背的柳氏說:“娘,別拍了,我好了,你也快坐下吃飯吧,再不吃,飯都要涼了。”
柳氏依言坐下,正欲開口說話,就聽葉柔搶在她前頭道:“誒娘,你有什麼話吃完再說,爹爹在家時,不是總說要食不言寢不語嘛。”
葉柔眨眨眼:“娘,你忘了嗎?”
“……”柳氏被堵的一陣無話。
“你這會兒倒是記得你爹的話!”
葉柔俏皮的吐吐舌。
母女三人用過晚膳,又是一番漱口淨手,而桌上的殘局自有下人們收拾。
外頭夜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柳氏和葉柔也不像要離開的樣子,等桌子被收拾妥當後,丫鬟們又端了飯後茶點上來。
母女三人又圍着桌子坐下,柳氏先開口道:“今日,沈老夫人派人過來告知於我,再過五日就是盈盈的生辰了,到時候,欣兒你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