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長下山啦。”
餘縣的青石街上兩名身穿淡藍常服的道人,一前一後的緩步走着。爲首的老道士時不時微笑點頭回應着招呼聲。
老道士輕輕拉拉右手許尺長的青竹,緩聲道。
“雲兒,緩些走。前面要過鐵匠鋪子。路不好走。”
身後小道回聲答應了一聲,伸手摸了摸纏繞在眼上的布條。剛想開口就被前面的一道問候聲給打斷。
“大仙爺,下山了!我剛好要上山求符呢。”
老道士打量着從鐵匠埔出來灰布壯漢,笑道。
“馬幫辦今兒不當差?”
小道士聽到熟悉的聲音,也是心裡一喜。
“全哥,日來可好。”
“好着嘞,小李哥你這眼疾有段日子了吧。”
壯漢說這話就接過了老道士的青竹,來到小道士的身邊。
壯漢名叫馬全,二十來歲。是餘縣衙門的幫辦在他二叔手下做事。他二叔馬有才是遠近皆知的名捕。馬全的父親叫馬有良,是個獵戶後來因爲打虎腿腳受了傷,被老道士救了。再後來就在老道士的黃山廟做了個火工。
馬全打小每日就和父親上山,他父親做飯他就和老道士學拳腳識文字。和這小道士也是親近的很。
老道士看着小道士,臉上的笑意更是濃厚。
”他啊!四十八天了。明個就可以把着綁帶去了。李雲你以後可敢再胡亂的瞎看?”
馬全和小道士李雲,聽到老道士的話。二人都是微微的一低頭。下意識的要躲避什麼。
這李雲的眼疾其實和這馬全也有關係,前些日子徐錦徐老員外納妾。但是不知何種原由沒進徐家老宅,而是在外面另尋了一個小院。
市井中傳說,徐家小妾長得像落了凡塵的仙女美得很。而這馬全通過他二叔的關係得知了徐家小妾的院落在南城。氣血旺盛的馬全就硬是把李雲拉下了山頭去看仙女。結果被人家丫環發現,結結實實捱了一把炭灰。
馬全人家是一點事也沒有,可是這李雲倒了黴眼睛是又紅又腫。回到小廟老道士給李雲看了眼,說你這是心不清所以眼不明。雙眼上了藥又在藥上各放了一個銅錢。又用綁帶狠狠綁上。
馬全當時看着老道士滿臉笑意給李雲治眼,就知道老道士是故意懲戒李雲。後來衙門有公辦,馬全也就忙碌起來。直到今天才遇上李雲。
“大仙爺這是去哪啊”馬全扶着李雲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老道士閒談。
“去衙門,辦文牒。貧道要去雲遊,尋那仙緣。”老道士迴應着馬全。
馬全微微一怔,回頭忙問道。
“小李哥你也要去?”
“我不去,師傅說我道行太淺讓我在山上繼續靜修。”
馬全點點頭,至於老道士的自己去雲遊,馬全覺得也是沒問題。別的不說,打小和老道士學拳他就知道老道士沒那麼簡單。就連身邊的比他小兩歲的李雲他也試過,走不過兩個招式,自己就要躺下。
“全兒,你方纔在鐵鋪又說要求符,可是要進東山?”老道士看着馬全,伸手從懷裡摸出兩個已經摺成三角形的靈符。
“是啊,赴臺大人下了令,命咱們周圍三縣的衙門。所有人手進山剿匪,還有兵部的人呢。這回母夜叉估計就要削首了。”
馬全接過靈符放在懷裡。和身邊的李雲說道。
“小李哥,你等回山了明個眼睛好了,幫我給天師爺爺上柱香哈。”
馬全一邊說話一邊往李雲的手裡塞了二錢碎銀子。
“全哥,刀劍無眼,你可要萬事小心啊。能不出頭千萬別出頭,最好能踩着別人腳後跟走。”
李雲偷偷的把手裡錢揣進懷裡和全哥聊着。
來到衙門口,老道士自己走了進去。李雲和馬全,在門口閒聊。
“小李哥,你安心吧。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東山也是進去過三次了,哎你師傅和我二叔出來。”
馬全看到老道士和二叔打衙門口出來,帶着李雲迎了上去。
估計是文牒的墨跡沒有乾透,老道士輕輕的晃動文牒。馬全掃了一眼文牒明光武皇大帝……七年四月初四……餘縣……周峰。
辭過馬家叔侄,周峰帶着李雲,緩步上了街市。購置了些許米麪,墨石,硃砂,宣黃二紙。
現在的黃山廟也就只有周李二人,但是到了五月香客就要上山了。也就會忙碌起來。每年四月都要好幾次採購,才能把東西置辦好。
不過這些事平時都是馬全的父親馬有良來操辦。現在他師徒二人下山也就順手買了些。
打東大門出了縣城,後轉南邊小路上了山道。山道平緩師徒二人也能閒聊兩句。
“師傅您這次雲遊尋仙好走幾日啊。何時出行?下個月香客上山您趕的回來不?”
“不一定,可能以後再也不回來。哈哈~”
“不會吧師傅!”李雲一臉驚疑不解道“您以前雲遊多則三月少則半月就會歸來。這次爲何如此,不回來了?”
周峰大笑。緩緩道。
“你啊你,你巴掌大小的時候我就開始養你,在你耳邊誦讀道經。四歲明事起,到現在也算十四年有餘了。”
李雲點點頭。聽着師傅的說教。
“爲師我,一心求道。這次雲遊更是必行,而且爲師隱隱感覺。這次出去必有所得!不回來也算正常。再說爲師的功法心德都已傾囊相授。剩下的路也該你自己走了。”
“師傅,你該不會是帶着廟裡香火錢還俗找媳婦去吧?”
李雲突然感覺面門前一陣烈風襲來,連忙彎腰下跪躲開。聽着身後爆發出動靜。
李雲心裡暗道‘烈風符!’
“師傅你是不是打算殺我滅口?還說不是去還俗娶媳婦?其實你不用走,取回廟裡咱們仨一塊過。”
“孽障!爲師要清理門戶。”
李雲只有自己知道,他這個師傅在外面絕對是雲淡風輕,一派高人。背地裡嘿嘿。
山路上也沒人師徒二人打打鬧鬧,直到發現前面有個車隊。師徒二人又老實了起來。
車隊拉着石料木料,也是走的上山的路。
趕車的把式也是認識。把身上的米麪放到車上攀談了起來。
“這落霞觀,剛剛纔建好。天師道爺的紅布都還沒起呢。大殿門前的樹就倒了。把這大殿給壓倒了。哎。”
車把式揚了揚手中鞭子甩了個鞭花。接聲道。
“也就是柳老爺有錢,這又要再修。不過這估計也趕不上迎香客嘍。”
前車的把式回頭笑道。
“人家柳老爺能在縣城開妓院賭坊,人家不差銀子。別說修了,推了再建都行!”
李雲暗中微微一笑。拉拉手中青竹,示意師傅是不是你乾的?
落霞觀,觀主原是柳家的一位供奉,道號西山道人。
八年前,坤宇武皇駕崩。
後來大皇子繼位名號明光武皇,這是武國的第三位皇帝。
繼位後大赦天下,後續雷霆手段理清四野。
先後六年西部滅大宇南部滅了啓國。身周小國紛紛朝拜打造了神州第一帝國。
而這柳家家主柳邈,據說是朝廷大員的一位門客。
後來先帝駕崩大員辭官,這位柳家家主沒有異主,而是遷徙到餘縣做了個土財主。
柳家來到餘縣第一年,柳家二少爺出生。
大擺宴席,客請鄉紳官員。當時周峰李雲師徒也去了。
周峰當時算出來,柳家二少爺是陰月陰時陰克出生。
要是女孩子可是大富貴的命。但是要是男孩,活不過十二。且每次過生日都有一劫。劫劫要命。
就算是逆天改命活過十二歲,那也是個娘炮,而且越大越娘。
當時說出話,柳家大小姐柳如月當時就炸了。拿着兩把峨眉刺就要戳死周峰師徒。
柳家家主也是惱怒,要不是周老道在這餘縣行事傳道十多年有些威望,再加上縣令求情。估計當時就過不去了。就這還讓人家把衣服扒了,趕出了門。
也就是在那一夜李雲知道他師傅是有大本事的人。
必經三息,就把他從柳家大門帶回了黃山廟,李雲當時到廟差點凍死。
當時西山道人,還不是柳家的供奉。他是和布行老闆有點血脈親戚。讓人家帶來見見世面。
西山道人也算是半個道人,會點風水面相的方術。
見到周峰被打,還叫人扒衣趕了出去,但是看到被扒下來黃色法衣。
感覺是個寶貝,就偷偷的收了起來。後來輾轉去了外地,求道去了。
但是柳二少爺的事他卻一直記在心裡。
之後柳家二少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而且在兩歲生日的時候,柳家大火。
三歲生日,家裡害了瘟病。可是別人都好好的就是他柳家有病。
直到第四個年頭西山道人學成歸來。穿的就是周峰當年被扒的那件黃色法衣。
西山道人到柳家之後,柳家風調雨順。
後來又在餘縣開了兩家勾欄院三家賭坊。
西山道人最喜歡乾的事就是穿着法衣去噁心周峰師徒。
山道徐徐而上,前面的道路分開兩條西南而去。
師徒二人謝過車把式,帶米麪紙墨往南去了。
“師傅您老告訴我,是不是您老把落霞觀院裡大樹推倒了?四人都抱不攏的樹!我不信它會自己倒了。”
“你師父我剛正不阿,威武不屈。豈會幹那種齷齪之事?”
師徒二人回到黃山廟,已經快中午。收拾着吃過午飯,二人又一起唸了會清心道經。
“雲兒我今天晚上就走,我感覺今天晚上必須走。”
周峰正色開口道。
“雲兒你可要記好了。你這眼上的綁帶明天天明雞叫了才能取掉。”
周峰眼中露出一點哀色,但是很快的又掩蓋了下去。
李雲有些不解道。
“師父爲何不等明天早上再走?不在乎這一晚上吧?”
“你不懂這機緣二字,之後等你把推衍掌握就會明白。”
周峰笑道。
“爲師要去再推衍一下,你就在房裡默唸清心道經。”
日落歸西,西下的太陽把雲燒的通紅。
吃過晚飯。周峰站在廟門前北側崖壁,俯視整個餘縣,眼中流光溢彩。
周峰轉身回到廟門裡,站在李雲的房門前緩聲道。
“雲兒你出來。”
李雲答應一聲走出了房門。
周峰再次叮囑道。
“你這眼上的綁帶……”
“明天天明雞叫了才能取掉”
沒等周峰說完,李雲就接聲打斷道。
“師傅你放心吧。”
“好!還有一事你記得三年不要出餘縣,餘縣裡有你的大機遇。你一定得到!”
“師父我感覺你絕對是去找媳婦!”
李雲笑道。
周峰冷哼一聲。
“好了好了,你快滾回去吧。”
周峰關好廟門,站在廟門口。把玩着手中小錢袋,裡面都是些碎銀子。
天上傳來幾聲悶雷響似乎要下雨了。
李雲等他師傅出去了廟門,聽着廟門出傳來一聲悶響。
李雲摸索着上了牀,把手伸到牀下的一個小暗格。
我草沒有!摸這空空的暗格。他着急的用手扯眼上的綁帶。可是眼上綁帶就像長在臉上,就打不開。
“你個老綠毛王八,還說不是去找小媳婦了。老子的錢啊!你快死外邊吧”
周峰聽着廟裡咒罵聲,嘴角一笑。把手中錢袋子丟進了院子。
因果已斷!
周峰嘆了口氣,一步登天而上。
身上流光閃過,再也沒有一點老態。
天空中兩道身影,一個靚麗女子和一頭亂髮的白髮老頭。
“爹,媚兒。都行了,行事吧。”
三人一起望了望黃山廟,隨後急速破空而去。
登仙六步,一步一天譴。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紫府,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