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
“賣……扇子——”
“哼~”
前往墜龍灣的官道上行人如織,小販站在路旁兜售着瑣碎物件,河畔不時有畫舫滿載着才子佳人經過。
抵達墜龍灣附近後,雖然依舊是正午,天氣卻明顯要涼快許多,永不停歇的河風吹拂着草木花石,讓這裡如同春天般舒適。
渭水河畔,陸夫人穿着湛藍色的長裙,收拾的極爲端莊整潔,剛剛走了一圈兒,額頭上掛了些許汗珠,站在河畔的草坪上吹着河風。
月奴持着花傘遮在陸夫人的頭頂上,免得太陽把細皮嫩肉的夫人曬黑了,眸子則一直偷偷瞄着旁邊的白衣公子。
今日出門,陸夫人可是把她的寶貝旮沓好生打扮過。白袍如雪頭戴玉簪,腰間懸着一把寶劍和無事牌,因爲天氣熱的緣故,還給許不令弄來了一把陸家珍藏的玉骨折扇。
此時摺扇輕搖,白袍隨風而動,配上‘昭鴻一美’的面容,一路上不知道看癡了多少官家小姐。
“令兒,你熱不熱?”
陸夫人站在許不令的身側,用手絹輕柔擦拭着許不令的額頭,個子矮一些的緣故,還得輕輕踮起腳尖,眉眼彎彎滿是得意,似乎在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許不令搖着扇子,面帶微笑:“這裡涼快,不熱。歇一會就走吧,比武快開始了。”
陸夫人“嗯~”了一聲,回頭看了眼,見沒什麼人注意,便把華美的裙襬提起來一些,露出穿着白色薄褲的小腿和繡鞋,蹙眉道:
“早知道不穿誥命服,下來走走,倒是把我熱的不行。”
許不令低頭打量一眼,想了想,蹲下來掀起陸夫人的裙子,對着裡面扇了扇。
結果可想而知,涼颼颼的風兒從下面傳來,陸夫人一愣,繼而臉色漲紅,猛地並緊雙腿,擡手就在許不令的肩膀上拍了下:
“死小子,你失心瘋呀?”
許不令站起身,做出無辜模樣:
“陸姨不是熱嘛,給你扇扇。”
陸夫人放下裙襬,臉色明顯有些異樣,瞧見許不令表情純淨,確實是關心她的樣子,才暗暗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哪有這麼扇風的……讓人瞧見怎麼辦?”說着便往馬車上走,繼續前往望江臺。
月奴眼底明顯帶着幾分笑意,偷偷嗔了許不令一眼,卻也不好明說,舉着傘跟着陸夫人返回車架。
今日出門,自然是湊熱鬧的,陸夫人的身份也應該到場,前幾日便有魁壽街的夫人相邀,就帶着許不令過來了。
渭河畔風平浪靜,似乎沒什麼異樣。保護陸夫人的幾個護衛站在馬車旁,官道上人來人往,都是長安城的百姓,拖家帶口的在渭河邊遊玩。
許不令手持摺扇跟在陸夫人背後,距離不超過五步,一直注意着周邊情況。按照他的推測,今天肯定會出岔子,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他決定‘順勢而爲、將計就計’,其實也在等着幕後之人動手。
陸夫人擔心許不令的傷勢,走的並不快,唸叨着最近的瑣碎小事:
“令兒,太后怎麼又跑去避暑山莊了,長樂宮也不熱,老往那裡跑作甚……”
“嗯……可能是上次在避暑山莊,皮膚養的白淨了許多,所以喜歡上那兒了……”
“對哦,不說我還忘了。那個地方好像是養人,太后一直在那兒住着,過個一年半載豈不是比我……不行,我也得過去住着……”
許不令有些好笑:“官家的避暑山莊,陸姨又不是妃子,怎麼過去。”
陸夫人抿了抿嘴:“我去陪着太后嘛,再者你身體不好,那裡也涼快……”
“我是男人,怎麼能和太后住一起。”
“唉~你是晚輩,把太后叫姑奶奶,沒人敢碎嘴……”
正說話之間,河畔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呀——”
“小心——”
許不令偏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卻見渭河的河岸石堤旁,一個兩三歲的小丫頭一腳踩空,直接栽進了滾滾河流之中。
渭河是大河,夏日河水最是湍急,這若是掉進去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周邊的大人們發現後,都想去拉,卻根本抓不住,驚叫聲四起。
陸夫人也是驚叫出聲,臉色當即就變了:
“糟了糟了——”
撲騰——
小女孩尖叫着掉進了河水中,剎那就不見了蹤影。
許不令眉頭緊蹙,腳步微動,只是剛剛動了下,便又停住了,守在陸夫人身邊,偏頭冷聲道:
“快去救人。”
陸夫人俏臉微急,手忙腳亂的招手:
“快快快,快去。”
幾個護衛急忙跑過去,一頭扎進水裡,奮力追向在水裡起起伏伏的小丫頭。
周邊的路人很多,此時都臉色緊張的跑到河邊,打量水中的動靜,擡手焦急指着方向。
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擠來擠去的緣故,一個站在人羣前面的小孩再次一個踉蹌,往河裡栽了下去。
“啊——”
“又掉下去了——”
許不令眉頭緊蹙,略微琢磨,便雙腳重踏草坪,整個人沖天而起,直接越過了河堤邊聚集的衆人,在第二個掉下去的小孩剛剛落水之時,便抓住了小孩的後衣領,猛地往上一拋,繼而長劍出鞘插入石堤,借力彈起,整個人幾乎跟着被拋上岸的小孩一起扔上了河堤。
一切不過轉瞬之間,河畔的無數百姓正在瞠目結舌,還沒來得及發出喝彩。
人羣后方的草坪上,陸夫人和月奴都是滿眼又驚又喜,想開口說什麼話。可就在下一刻,陸夫人便看到了讓她臉色煞白的一幕。
河岸滿是遊人,就在許不令下去救人的瞬間,人羣中忽然竄出來一道黑影,手持兩把匕首,以奔雷之勢衝向了許不令落地的方向,速度之快,快到陸夫人只能看到一道殘影。
許不令起身時那道身影衝出來,許不令回來之時,已經衝到十步距離,高高躍起雙臂高舉,倒持的兩把烏黑匕首,刀尖直指正在落地的許不令後背,刀刃上明顯淬了毒。
“令兒!!”
陸夫人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呼喚,望着水下的行人尚在轉頭。
許不令目光一直停留在陸夫人身上,完全沒料到竟然有如此兇悍的一個刺客,衝着他而來。
嚓——
寒光驟顯,許不令尚未落地,手中劍鋒已經直至刺客喉頭。
許不令一劍刺出,武藝沒有半點保留,硬生生把長劍刺出一聲‘颯’的破風輕響,餘光也看到了刺客的面容。
刺客並不認識,但武藝尚在張翔之上,且遠比張翔等人悍不畏死。
許不令明顯看到了刺客眼中的錯愕,顯然沒想到他的武藝忽然恢復到這個地步。但刺客的動作沒有半點遲疑,躲不過這一劍便沒有再躲,竟然用喉嚨硬生生接住了刺過來的劍尖。
嚓——
一劍穿過脖頸,帶起一串血珠。
刺客眼中沒有半點情緒,喉嚨穿着長劍,憑藉慣性繼續下落,手中兩把匕首繼續刺向許不令胸口。
人即便被砍掉腦袋,尚能往前跑幾步。目標堅定至此,死士無疑!
許不令一劍刺穿刺客喉嚨,順勢便削斷了半個脖子,同時側身避開匕首,左手重拳砸出。
毫無保留的一拳,後發而先至,砸在刺客胸口。
沉重的悶響,一瞬間震碎了刺客胸口的全部骨頭,胸膛下陷出一個凹坑,後背脊柱斷裂,穿出衣袍露出骨茬與血肉。
這一拳速度太快,幾乎打穿了刺客的胸膛。
刺客可以說已經死了,但死士自幼訓練的身體本能尚在。右手按照原本的軌跡刺向許不令,左手卻猛然翻轉將匕首扔向了十幾步外的陸夫人。
嘭——
颯——
拳中胸口和匕首飛出的聲響幾乎同時發出。
刺客倒飛出去前,仍然抓住了許不令的胳膊。
“啊!!——”
此時河畔的行人才完全轉過頭來,瞧見了背後這驚悚的一幕,發出尖叫聲。
陸夫人一聲“令兒!”剛剛喊完,便看到了一道黑影朝自己射來,瞳孔微縮露出驚恐,不會半點武藝,只是本能的閉眼微微偏頭。
許不令眼見匕首飛出去的瞬間,左拳被限制沒法當場收回來,便腳下猛踢河堤的石頭,硬生生把河堤踢了個粉碎,幾塊碎石激射而出,砸在了匕首上,偏開了些許方向,從陸夫人上方飛了過去,把頭上的花簪削成了兩截。
而月奴還沒嚇蒙,本能的撲到陸夫人身上,把陸夫人推離了原地,一起摔在了草坪上。
“啊——”
“殺人啦!”
這一幕發生在眨眼之間,直至此時屍體尚未落地。
許不令反手一劍將倒飛出去的刺客凌空劈成了兩截,血水尚未灑落之前,身形如同鬼魅剎那又回到了陸夫人身邊,一把將其抱住,目光謹慎的望向四周。
陸夫人摔在地上,髮絲散亂,閉着眼臉兒煞白,察覺被抱住後才睜開,看着抱着她的許不令,微微發抖說不出話來,可能是嚇壞了,最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
許不令神情緊繃,提着滴血的長劍,抱住陸夫人仔細觀察周圍,提防其他的刺客。
陸夫人從小就沒經歷過什麼亂子,差點被匕首刺中,又看到那刺客變成了碎塊,被嚇的失了魂兒一般,癱軟在地上死死揪着許不令的衣服,嗚嗚的哭個不停。
月奴也嚇的面如死灰,方纔差一點點夫人就死了,若非許不令……
念及此處,月奴發覺不對勁,看向瞭如同神仙般的許不令:
“小王爺,你的毒……”
“……”
許不令暗道不妙,方纔爲了救陸夫人毫無保留,若是周邊有眼線……
“咳咳咳——”
許不令反應極快,對方已經落下最後一子,沒法再等了,於是劇烈咳嗽起來,做出臉色鐵青的模樣,抱起陸夫人,衝向瞭望江臺。
陸夫人趴在許不令懷裡,此時稍微回神,顫聲道:
“令兒,你怎麼啦?”
許不令做出暴怒模樣,嘴上卻是柔聲安慰:“我沒事,這幾天你哭就行了,發生什麼事兒都不要怕,我到時候給你表演個大變活人。”
“?”
陸夫人心思未定,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