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掀開鳥籠子的布一看,裡頭竟然是一隻雛鷹。
姚氏問小淨空怎麼認識那位大哥哥的,小淨空將自己獲救的經歷說了:“……我去救小七,差點被馬車撞了,是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好厲害!”
他說話間,滿眼都是對顧長卿的崇拜。
姚氏與顧長卿已十年沒在一起生活過了,她對顧長卿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十一歲前,那時的顧長卿不知聽信了什麼人的讒言,堅信是姚氏害死了他母親。
顧長卿拼了命的與姚氏作對,他看姚氏的眼神都是怨毒的。
他對顧琰也不好。
顧琰起先不懂,經常去找三個哥哥,結果總是青一塊紫一塊地回來。
顧侯爺每每知道了,都會去痛揍三個兒子,可揍完之後有人告到老夫人跟前,吃虧的還是姚氏與顧琰。
姚氏知道顧長卿沒動手揍過顧琰,可他也沒像救小淨空那樣,從兩個弟弟的魔爪下救出顧琰。
姚氏心中酸澀,對陌生人都能抱有善意,爲何對顧琰就不行?
罷了,十年過去了,她早已釋然了。
顧琰有嬌嬌,他在嬌嬌這裡過得很好,不用回府看任何人臉色,也不用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傷害。
“大哥哥是好人!”小淨空抱着鳥籠子說。
姚氏苦笑不語。
顧長卿是昭國的將士,他有守護昭國子民的義務,他對所有人都是好人,對她和琰兒卻是恨不得能吃了他們的肉、喝了他們的血的人。
從小淨空的口中,姚氏得知顧嬌也見過了顧長卿,不過二人都不知對方身份。
顧長卿沒見到顧琰,見了倆人估計也猜不出彼此的身份來。
“大哥哥只來過一次嗎?”姚氏問。
“嗯……算上今天是兩次!”小淨空說。
第一次是救了小淨空送他回家,這一次應該真的只是路過,覺着小淨空可愛,給他帶了一隻小鳥。
不然呢?
難不成他專程是來爲嬌嬌慶祝生辰的?
是他救了嬌嬌的弟弟,又不是嬌嬌救了他。
何況,也沒人會在女兒家生辰的時候送對方一隻兇悍的小雛鳥吧?
沒錯,顧長卿送過來的是一隻雛鷹。
還是被譽爲十萬只神鳥才能出一隻的海東青雛鷹。
小淨空不認識什麼鷹不鷹的,只覺得這隻鳥寶寶好大:“好啦,以後你就叫小九啦!”
“嬌嬌嬌嬌!剛剛大哥哥來過!他送了我一隻鳥!”
小淨空抱着鳥籠子,噠噠噠地去找顧嬌了。
這一日的小衚衕實在熱鬧,顧長卿走後不久,伍楊來了。
他是奉安郡王之命爲顧嬌和顧琰送上生辰禮的。
安郡王的理由十分光明正大:“我家郡王收到了顧侯爺的請帖,原本是打算親自登門賀喜的,奈何這幾日身體抱恙,於是讓我給顧姑娘與顧小公子送來生辰禮。”
既是顧侯爺先下的帖子,那麼安郡王送禮的行爲就說得過去了。
可姚氏依稀記得顧侯爺帖子上寫的是侯府,安郡王怎麼找到這邊來了?
顧嬌問道:“你家郡王怎麼知道我們來了京城?”
伍楊笑道:“郡王也是國子監的學生,看過國子監的名冊,知道蕭公子也來國子監了,費了點功夫纔打聽到這裡。”
顧嬌唔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伍楊一番:“突然感覺你有點眼熟,你是不是那晚的小賊?”
伍楊撥浪鼓似的搖頭:“我不是!我不是!”
唉呀媽呀,過去這麼久了,您咋還記得?
險些被認出來!
安郡王上門時蕭六郎不在家,蕭六郎是事後聽說的,蕭六郎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伍楊的身上,伍楊被看得怪不自主,輕咳一聲,道:“姑婆在嗎?我去給她老人家打聲招呼。”
蕭六郎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波光。
伍楊去後院見了老太太,給了老太太兩盒精緻可口的桂花糕。
老太太很受用。
伍楊見太后的精氣神兒很好,暗暗放下心來。
其實顧嬌也感受到伍楊對老太太的不一樣了,安郡王第一次登門就很奇怪,他口口聲聲說是爲了莊夢蝶的事來給她道歉的,可誰大老遠上門致歉會空手來,第二天才把歉禮送來?
其實安郡王不是沒意識到自己的破綻,只不過當時也沒有更好的藉口了,他只祈禱顧嬌不要那麼聰明會想到這個破綻。
顧嬌總覺着那晚的“行刺”與安郡王也脫不了干係。
這個叫伍楊的傢伙,越看越像那晚衝老太太放冷箭的黑衣人。
顧嬌並不知伍楊是射偏了,還當他們是來要老太太的命的。
因此顧嬌很防着伍楊,他去見老太太時,顧嬌全程在一旁盯着,盯得伍楊想給太后娘娘講兩句悄悄話都不行!
中途顧嬌讓小淨空叫過去一次,但也很快就回來了。
伍楊嘆了口氣,悻悻地離開了。
“郡王。”國子監附近的另一條衚衕裡,伍楊上馬車向安郡王覆命。
“禮物她可還喜歡?”安郡王問。
伍楊不清楚,伍楊問道:“郡王爲何不親自將禮物送給顧姑娘?”
安郡王冷笑道:“京城盯着本王的人很多,本王一舉一動都得慎重,萬一讓人發現了這裡,太后就藏不住了。”
龍鳳胎的生辰,一家人度過了充實而又美滿的一天。
臨近子時,姚氏纔回到了府邸。
府裡也忙碌了一天,所有人累得不行,主子們早早去歇息了,下人們還有沒幹完的活兒,一邊幹着一邊打呵欠。
姚氏進院子時,卻意外地發現顧瑾瑜在房中等她。
姚氏想到自己陪龍鳳胎過生辰,卻冷落了瑾瑜一整天,她心裡怪過意不去的。
她走過去,撫了撫顧瑾瑜鬢角的髮絲,問道:“抱歉,娘回來晚了。”
原本打算吃過午飯就回,可她實在太捨不得嬌嬌與琰兒,又在那裡待了好幾個時辰,不是房嬤嬤一再提醒她,她都不知天色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顧瑾瑜的臉上絲毫不見委屈與怒意,相反,她很欣喜:“娘,你知道今天來了多少客人嗎?”
“嗯?”姚氏就是一愣,女兒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等自己,原來不是因爲自己回來晚了她感到委屈,而是宴會太熱鬧了她一直高興到現在?
姚氏在她身旁坐下,忍住一身疲倦,笑着說道:“來了很多嗎?”
“嗯!”顧瑾瑜如數家珍地將貴客們的名字一一說了一遍,又幾位着重講了細節:“……國子監的鄭大人也來了!他是正司業,也就是下一任的國子監祭酒!”
“真好。”姚氏笑着點頭。
顧瑾瑜接着道:“安郡王雖沒有親自到府上來,卻也派人給我送了厚禮!娘你看,這些都是他送的!今天的禮物實在太多了,女兒這輩子都用不完,姐姐不肯回府,生辰想必過得很寒酸,明日我挑選一些貴重的禮物出來給姐姐送過去。”
姚氏心說不必了,轉頭一看,安郡王送給女兒的果真是貴禮,就是與安郡王送給嬌嬌姐弟的沒法兒比。
這下是真不必了。
顧瑾瑜繼續炫耀:“太子妃也給女兒送了生辰禮呢!”
這是顧瑾瑜最值得炫耀的地方,然而姚氏卻想起了一件事。
伍楊在陪老太太說話時似乎喊了一聲……太后。
他喊的聲音有點兒小,老太太都沒聽清,姚氏是剛巧從他旁邊走過,不小心聽了一耳朵。
應該……是自己聽錯了吧?
六郎的姑婆怎麼可能是當朝太后呢?
當朝太后不僅親手給她女兒做了荷包,還親自給她女兒梳髮行及笄禮?皇室的幾個公主都沒這待遇!
“一定是我想多了。”姚氏搖頭。
“娘,您說什麼?”顧瑾瑜沒聽清。
姚氏回神:“啊,沒什麼,我是說這些既然是客人送你的禮物,那你就自己收好。”
顧瑾瑜堅持道:“那怎麼行?我要分給姐姐!”
姚氏很累很累了,她拍拍她的手:“不用,你自己留着吧,她那裡屋子不多,放不下。”
顧瑾瑜還是很想給顧嬌送過去,她要顧嬌知道,她就算是抱回來的千金,也依舊風光無限,沒人可以瞧不起她!
“唉。”想到什麼,顧瑾瑜嘆息道,“唯一的遺憾是大哥一整天都在軍營,沒能回來參加我的及笄禮。”
姚氏不忍心告訴她,你大哥剛剛還去了嬌嬌家……
從國子監到定安侯府並不遠,如果顧長卿有心,是絕對能趕回來參加顧瑾瑜的及笄禮的。
只能說明顧長卿心裡還是沒真正接受顧瑾瑜。
姚氏對顧長卿的印象着實算不上好,那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你以後沒事少去找你大哥。”
“怎麼了?”顧瑾瑜不解地問。
姚氏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到:“聽孃的沒錯,你大哥不會接納我們的。”
“哦。”顧瑾瑜垂眸應下。
她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第二天一早她聽說大哥回府了,便立刻去了顧長卿的院子附近轉悠。
顧長卿練完劍出來看到她,冷聲問道:“有什麼事?”
“那個……”顧瑾瑜害羞又忐忑地從背後拿出一個荷包,“多謝大哥送我的生辰禮,這是我給大哥的回禮!我自己做的!”
生辰禮是凌姨娘準備的,顧長卿早不記得這件事了。
他沒伸手去接。
顧瑾瑜低聲道:“我知道,我不是父親的親生骨肉,我不配叫你一聲大哥,我搶了本該屬於姐姐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當初沒有抱錯。侯府的榮華富貴都是姐姐的,我不該鳩佔鵲巢!”
顧長卿對顧瑾瑜多少有遷怒的意思,可她既然不是姚氏的親生骨肉,那麼自己這些年便遷怒錯了人。
顧長卿接過荷包:“你有心了。”
大哥居然收下她的禮物了!
顧瑾瑜難以置信,激動不已!
“還有什麼事嗎?”顧長卿問。
“沒、沒有了!我去給祖母請安!”顧瑾瑜壓下激動,給顧長卿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心情雀躍地去找顧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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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十月二十七號考試,二十二號這日,馮林也抵達了京城。
他先去國子監報了道,分配了寢舍,打聽了蕭六郎的住址,之後火速去找蕭六郎。
他不是一個人去的,他身邊還跟了一位熟人。
開門的是小淨空。
小淨空看着門外的人,哇了一聲:“馮林哥哥!成業哥哥!”
沒錯,林成業也來了。
他也是本屆國子監的學生。
只不過,林成業既不是自己考上國子監的,也不是地方縣衙舉薦進入國子監的,他是林家給國子監捐了一幢樓而被國子監特招入學的。
二人在半路碰上,之後馮林與林家的車隊一道入了京。
聽說馮林要來找蕭六郎,林成業表示也要來拜會一下自己的小恩師。
二人見到小淨空都很高興。
馮林挼了挼小淨空的寸頭:“幾天不見,長高了呀!”
小淨空頓時黑了臉。
明明木有!他天天量!
林成業捏了捏他小臉:“胖,胖了。”
小淨空的小臉更黑了!
他木有胖!
他不胖!
他木有橫着長!
小淨空氣得直呲牙,這一屆的大人可真讓小孩子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