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看到顧嬌的眼神就知道她還記得自己,他萬年厭世的小俊臉上有了一絲喜悅的笑意。
顧嬌見他笑,心情也跟着變好,正要上前和他打個招呼,就見他如玉的食指放在了脣瓣上。
顧嬌瞬間會意,垂眸當作什麼也沒看見。
這幾名侍衛雖也是溫泉山莊的人,卻並未見過顧嬌,因此沒認出顧嬌的身份,但見顧嬌沒事,便繼續往前找去了。
確定人走遠,顧嬌纔來到馬車前。
這是民間的馬車,十分簡陋,難怪能瞞天過海,侍衛們打死都沒料到矜貴的侯府小公子會委身在這樣一輛馬車上吧。
車伕也是鎮子上的,給了足夠的銀子,不會亂說話。
顧嬌掀開窗簾,看着眼前這個眉眼精緻的病嬌小少年,問道:“你怎麼來了這裡?還把自己的侍衛都甩開了?”
“我來找你。”顧琰誠實說。
“找我?你身體不舒服了嗎?”顧嬌下意識地把手伸進窗子,要去給他把脈,剛抓上他手腕才記起自己在侯府只是一個小藥童。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顧琰蒼白的面上浮現起一抹清淺笑意:“我知道是你。”
啊,這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哪裡露出馬腳了?
顧嬌抓了抓小腦袋。
顧琰被她懵圈的小樣子逗笑:“別人不知道,你上來吧。”
她的秘密越來越兜不住啦,先是老爺爺,再是二東家與老大夫,現在又是這位侯府小公子。
但顧嬌還是決定苟一苟:“不是我給你治的病,是回春堂的李大夫,我只是他的小藥童!”
顧琰微笑着說道:“好,小藥童,你上來嗎?再不上來,他們要發現我了。”
顧嬌想了想,上了馬車。
她在顧琰身邊坐下。
這輛馬車顧嬌坐着都嫌寒酸,真是難爲這位侯府小公子了。
顧琰絲毫不覺着委屈,只要能見到她,坐什麼都可以。
顧琰笑着伸出瘦可見骨的白皙手腕:“小藥童你要不要給我把個脈?”
顧嬌面不改色:“不一定把得準的。”
顧琰含笑點頭:“嗯。”
顧嬌給他把了脈,脈象比上次平穩了不少。
隨後她又打開小藥箱,拿出聽診器。
“這是什麼?”顧琰好奇地問。
“聽診器,脫衣服。”顧大夫高冷地說。
顧琰愣住:“……”
顧嬌解開他的衣釦,將聽診器放了進去。
還是有心律不齊和雜音,抗心衰的藥物對他來說是有效的,只是並沒有那麼神效。
“很難受吧?”顧嬌收回聽診器。
顧琰低頭,修長蒼白的指尖一點點合上衣衫:“不難受,真的,比從前好多了。”
他這麼多年都是在心疾的折磨中度過,從沒感受過正常人的舒適,只要少一點難受,對他來說都是好受。
“玉扳指的事讓你受委屈了。”顧琰忽然開口。
顧嬌愣了一下,他不提她都要忘了,其實也沒什麼,無關緊要的人,誤會她就誤會了:“是我先拿了你的扳指,我該和你道歉纔是。”
顧琰討厭她與自己生疏:“我不要你的道歉。”
顧嬌淡笑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爲什麼要甩開侍衛?”
“他們煩。”顧琰說。
顧嬌挑開簾子,望向地上的黑衣人:“可是你會遇到刺客的。”
顧琰笑着說:“他不是刺客,是我的暗衛,是他把他們引開的。”
顧嬌無辜地眨了眨眼:“那他可真倒黴啊,被幾個地痞砸傷了。”
不遠處的另一名暗衛一口老血吐了出來,姑娘,睜眼說瞎話真的好麼?
“嗯。”顧琰輕笑,“被地痞砸傷了,不管他,讓他自生自滅。”
……倒也不必。
顧嬌清了清嗓子:“你的暗衛不止一個吧?”
顧琰笑意不減:“有兩個。”
看來跑掉的那個是他的暗衛沒錯了,幸虧自己沒追上去,不然把那個也弄暈就麻煩了。
顧嬌滿臉都是大寫的尷尬。
“你叫什麼名字?”顧琰問。
“顧嬌。”顧嬌道。
顧琰驚訝:“你也姓顧啊,我叫顧琰,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顧嬌樂了,你堂堂侯府公子爺,自降身份和一個小村姑攀關係,不怕侯爺侯夫人知道了揍你嗎?
“你餓不餓?”顧琰問。
顧嬌起得早,又走了一路,這會兒當真有些餓了。
鎮西不比鎮東繁華,沒什麼太上得了檯面的酒樓,半晌才找了間還算湊活的小飯館。
“你來過這種地方嗎?”顧嬌下了馬車問。
“沒有。”顧琰誠實地說。
作爲風一吹就恨不得倒下的小病苗,侯府可謂是將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哪兒能允許他來這等市井之地?
當然他自己也沒多大興趣,一是沒力氣折騰,二是厭世懶得折騰。
如今不同了。
他沒那麼難受,還有,他想見她。
二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顧琰的容貌氣質與衣着註定了會惹來諸多目光,他討厭被人盯着,可如果是和她一起,他可以不介意。
小二從未見過這般尊貴的公子,連招呼都忘了。
顧琰點了一大桌好菜。
顧嬌蹙眉:“你能吃嗎?”
又是冰糖肘子,又是紅燒獅子頭,還有臘味合蒸,他這個病,得忌口的!
顧琰托腮看着她:“你幫我吃。”
顧嬌:“……”
顧嬌很想矜持一下,可他點的全是她愛吃的菜。
其實也是顧琰一直以來想吃的,只是御醫不讓他吃。
最後就是顧嬌吃着大魚大肉,顧琰只能在一旁喝粥。
不過,看着她吃,就像是自己也吃到了,那種滿足感是從未有過的。
吃過飯,顧琰去結賬,顧嬌再看了一次小藥箱。
果然,又有抗心衰的藥了。
顧嬌原先的包裝拆掉,和上次一樣裝在幾個不同的小瓷瓶裡,瓶身用硃砂寫了用法與用量。
顧琰過來時,顧剛把藥遞給他:“你的藥快吃完了吧?”
顧琰看着她手裡的藥,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顧嬌繼續苟:“李大夫給我的!”
顧琰:“……哦。”
“按時吃藥,出門散心是可以的,但不要再甩開侍衛,尤其你暗衛的本事還不咋滴,一棍子就打下來了……”
顧嬌神情嚴肅地說着,突然瞥見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裡咯噔一下,正色道:“不是我打的,我沒有!我不打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
顧琰心裡笑成了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