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承風的輕功甩開韓燁的兩個高手是不成問題的,這會兒顧承風與蕭珩應該已經帶着小藥箱與國師殿的人會合了。
顧長卿繼續揹着顧嬌往前走。
“我的馬車就在前面,穿過這片林子就到了,隨行的還有幾個武場的人。”
他把情況提前向顧嬌介紹清楚,不要等到了那裡才發現有陌生人存在。
若是顧嬌不想見武場的人,他就讓她在附近等着,他去將馬車駕過來。
“好的。”顧嬌並不介意。
想到什麼,顧長卿問道:“對了,剛剛那兩個人,一個是齊煊,另一個是誰?”
顧嬌道:“韓家世子,韓燁。”
顧長卿沉吟道:“太子的母族?”
顧嬌唔了一聲,抱住他脖子,好奇地看向他:“你還知道這個?”
顧長卿朝她微微偏了偏頭,帶着幾分親暱,語氣也更輕了幾分:“在武場打聽了一些盛都的消息。”
頓了頓,他接着問道,“他爲什麼要殺你?”
顧嬌說道:“前太女受傷了,國君讓我去救前太女,他不希望我去。另外,我和韓家之間也有一點別的恩怨。”
顧長卿劍眉一蹙:“別的恩怨?”
“說來話長。”顧嬌是個能動手絕不動嘴的,所以她說話十分言簡意賅,句句直擊要害。
顧長卿聽完後沉默了。
他是萬萬沒料到顧承風居然也來了,還是用了那樣的方式。
即使在邊關打仗時他已然發覺了二弟的成長,卻也不曾想是如此大的成長。
他其實並不需要顧承風有多頑強,不止他,其實祖父也未曾對顧承風給予太大壓力,老二嘛,做個一輩子逍遙快活的世家公子就夠了。
在沒有任何外力逼迫的情況下,他愣是自己將擔子扛在肩上了。
他們都在不斷成長着,爲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要震驚的事情太多,除去顧承風在韓家爲奴的遭遇,也有顧嬌與韓徹、韓世子之間的恩怨,更有蕭珩與大燕皇室的糾葛。
看來這趟大燕之行註定不會太平靜。
兄妹二人談話的功夫,馬車已近在眼前。
一共三輛馬車,最後那輛最普通的是運輸行李的,中間那輛最寬敞的是顧長卿的,爲首那輛中規中矩的馬車則屬於一名地下武場的總管事,叫龐海。
他是此番引薦顧長卿入盛都的人。
顧長卿能帶着顧嬌去見他,就證明此人信得過。
龐海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奈何長得比較着急,看上去像有四十了。
他老遠看見顧長卿揹着一個人,身邊還帶着一個人,步伐穩健地朝這邊走來。
龐海懷疑自己眼花了。
這位閻王爺進林子裡一趟居然帶了倆人回來了?還將其中一個人背在了背上?!
誰若是敢靠近閻王爺三尺之內,都得被揍成狗好麼?
要不閻王爺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
並且因爲車伕要給顧嬌打荷葉傘的緣故,時不時就會撞顧長卿一下,而顧長卿眼底毫無怒意。
龐海的眼珠子差點兒沒給瞪掉。
龐海下了馬車,朝顧長卿走過來,問道:“長卿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顧長卿面色從容地介紹道:“林子裡有人遭遇了劫匪,一問之下才知是昭國的同鄉,她受了傷。”
車伕:呃,這會兒又不是弟弟了?
車伕是個小人物,他自然不會去管這些貴人的私事。
在盛都幹活兒,就是要少管閒事。
顧長卿是在仔細權衡了從顧嬌那裡得到的信息之後,才決定暫時瞞下他與顧嬌幾人的關係。
龐海:我信你個鬼,你氣場都不一樣了好伐!
顧長卿纔不管龐海信不信,反正不信龐海也沒證據。
他與龐海一同來到盛都,龐海是他的保證人,一旦他出了岔子,龐海也會連坐。
所以其實可以這麼說,他與龐海是一條船上。
龐海笑了笑,對顧嬌說道:“我姓龐,單名一個海字,我瞅小兄弟年紀不大,可以叫我一聲海哥,或者大海也行。”
顧嬌想了想:“胖大海?”
怎麼會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
龐海:“……”
“勞煩借下金瘡藥。”顧長卿對龐海說,頓了頓,又道,“我要送我同鄉回去,勞煩你把這個車伕送回去,稍後我去客棧與你會和。”
“你知道哪家客棧嗎?”龐海問。
“浮雲樓。”顧長卿說。
龐海見他沒記錯,轉身去自己的馬車上取金瘡藥。
他取了藥效最好的那一瓶。
等他過來給顧長卿送藥時,顧長卿已經將顧嬌抱上了馬車。
顧嬌左邊的腳踝腫得厲害,連帶着腳背都高高腫起,鞋子都快撐開了。
顧長卿在顧嬌身旁坐下,將她的腳拿起來,輕輕地擱在自己的腿上:“我看看,你忍着點。”
龐海過來給顧長卿送藥時,從車窗縫隙裡瞥見的就是顧長卿脫了人家的鞋子,用寬厚的掌心托住人家白白嫩嫩的小胖腳的一幕。
龐海直接就懵了!
這麼勁爆的嗎?
你你你你你……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難怪你不近女色,原來你特麼是好男色!
還是好、好這種比自個兒小那麼多的!
要不要點臉了,要不要了!
不怪龐海這麼誤會,實在是顧長卿此人太難相處,一次當地最有名的花魁對他主動投懷送抱,他竟把人當刺客撂倒了!
那花魁摔斷了三根肋骨,如今還在牀上躺着呢。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龐海將金瘡藥從車窗裡遞進去放桌上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皇宮,昭陽殿。
上官燕的氣息逐漸微弱,國師大人給她用上了續命的丹藥仍不見多大功效。
國君沒去早朝。
他在屋子裡徘徊,不時望望門口。
他的眼神冰冷而暴戾,他本就是暴君、瘋君,誰也不知他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所有宮人噤若寒蟬。
他不耐地厲喝道:“還不來?國師殿的弟子是死了嗎!”
國師殿地位卓然,大燕國君極少會用這麼重的字眼痛斥國師殿。
張德全忙小跑着走出去,對門口的太監道:“再去瞧瞧,看國師殿的弟子回來了沒有?”
國君看向國師大人,沒好氣地說道:“朕都說了直接讓王緒帶人把他綁來!你非說讓國師殿的弟子去把他請來!”
國師大人說道:“那小子,王緒怕是綁不來。”
“哼!”國君冷冷甩袖。
“來了來了!來了!”張德全突然奔進屋,激動地說道,“國師殿的弟子把人帶來了!”
國君蹙眉道:“還不快讓他們進來!”
“是!”張德全對外頭叫道,“趕緊的,你們都趕緊!”
已經很趕緊了,國師殿的弟子與蕭珩幾乎是全速奔進昭陽殿的。
顧嬌雖入過宮,卻並未得到國君的覲見,是以國君並不認識“蕭六郎”。
他的目光落在這個長相平平無奇的年輕人身上:“你就是蕭六郎?”
蕭珩看了眼擋在牀前的屏風,說道:“我是蕭六郎的藥童,我們路上遭遇追殺,她被刺客攔住了,這是她的藥箱。”
他說着,將背上的小揹簍取下來,遞給了一旁的張德全。
倒是知道遞給掌事太監,這就不是普通藥童能懂得的規矩。
只不過這個節骨眼兒上,沒人會去在意這一小小細節。
國君要爲前太女請大夫,結果來的路上大夫便遭遇了刺殺,要說這是巧合,只怕沒人會信!
國君盛怒:“把王緒叫來!”
張德全忙道:“是!”
國師大人深深地看了蕭珩一眼。
蕭珩的餘光也瞥向了國師。
此人與顧嬌所描述的國師的特徵十分相似,又出現在國君的身側,毫無諂媚懼怕之色。
應該就是國師了。
國師是知道顧嬌身邊是沒有藥童的,否則上次去給顧琰手術時就該帶上。
當然,他也可以說自己是新來的。
就不知國師會不會信。
“藥箱給我。”國師大人對張德全說。
張德全將小藥箱抱出來遞給國師。
國師拎起小藥箱,往屏風後走去。
蕭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屏風,短短數步之距,他卻沒辦法跨過去。
“那個藥童,過來幫忙。”
國師大人淡淡開口。
蕭珩眸光一動,也不管國君答應沒答應,邁步走了過去。
國師大人將小藥箱放在牀邊的凳子上,對蕭珩道:“打開它。”
你自己試都沒試便直接讓我打開,你是懶得自己動手,還是你知道這間屋子裡只有我能打開?
蕭珩的心底閃過疑惑。
但老實說,他也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開。
若是打不開,難道真要當真國師的面用腳踹?
萬幸的是,蕭珩輕輕一碰它便自動彈開了。
就……挺好開。
國師大人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從藥箱裡取了止血藥以及幾樣蕭珩從前並未見過的藥。
隨後他開始爲上官燕處置傷勢。
上官燕遍體鱗傷,輕傷已被國師大人處理過,接下來要處理的是腰部的重傷。
上官燕的情況不大好,饒是有了搶救的藥也只能暫時穩住。
國師大人說道:“她需要手術。”
國君在屏風後說道:“那就給她手術!”
國師大人道:“我做不了這個手術,只有蕭六郎纔可以。而且,她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半個時辰之內爲她進行手術,她將失去最後的救治時機。”
半個時辰……
蕭珩捏緊了手指。
國君派王緒與國師殿的弟子前去接人,要是不把蕭六郎帶回來,他們便提頭來見。
蕭六郎遭遇了追殺,誰也不能保證他還活着。
縱然僥倖活下來了,可從皇宮到出事的地點,單單過去就不止半個時辰了,就算是用上韓家的黑風騎,跑斷它們的腿也是沒可能及時把人帶回來的。
窒息的氣氛充斥了整座昭陽殿。
上官燕的生命在流逝。
蕭珩的心口隱隱作痛,他忽然有些喘不上來。
是在擔心嬌嬌嗎?
還是——
國師大人捏着上官燕的手腕:“不好,她的脈搏沒了!”
蕭珩眸光一顫。
“陛下!陛下!來了!來了!”
門外響起了張德全激動的聲音。
是王緒把人領進宮了。
他剛到宮門口,便碰上了從馬車下來的顧嬌。
“都出去。”顧嬌大步流星地走進屋。
國君:“朕……”
顧嬌:“你也出去。”
國君:“……”
——國君被轟了出去。
屋子裡除了蕭珩與國師,全被顧嬌清了出去。
蕭珩在屏風外等候。
場面有些血腥,顧嬌不希望他看見。
顧嬌打開小藥箱,用消毒液給雙手消了毒。
國師描述了一下上官燕的情況。
顧嬌迅速得出結論:“腰二腰四兩處骨折,伴有多處軟組織挫傷,以及更多潛在的傷勢……這裡不具備手術條件,讓人準備擔架。”
國師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她已經沒脈搏了。”
顧嬌舉着一雙戴上了手套的手來到牀前,看着毫無血色的上官燕,冷靜而語速極快地說道:“我知道,先搶救,腎上腺素一毫克,準備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