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一個人。
仙隱人界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玄冥得到十六杆丹仙旗,這是一個事實,而事實上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於是他撅起嘴角朝巫策道:“那我幫你買下總可以吧。”
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雙眼,不明白這是唱的那一出,直到會場上三聲錘音落定,十六杆丹仙旗真的到了巫策手中,衆人才清醒的知道這玄冥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做了這樣一件大傻事。
因爲是幫巫策買的,原來不可以交易的冥玉也變的可以交易了,只是怎樣看都像一件傻事。
但巫策知道玄冥不傻,相反他很聰明,而且是一個有趣的人,嘴角弧起笑意,對他道:“聊聊吧。”
“完全可以!”玄冥挑眉。
直到兩人走出會場,消失在廊道里,衆人才從震撼中回過神,又陷入深深的沉思。
一個是仙隱人界的道主,一個是苦海菩提王的得意弟子,怎樣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麼就攪和在了一起,如果說是勾結,也沒有這麼光明正大的勾結,可是說友誼,那麼也太荒唐了吧?
神戰以來,三界各自平衡,各自敵對戒備,友誼這兩個字早就成了奢念。
旁人如何想,巫策與玄冥並不知道,此刻他們正對坐水亭,相互打量,相互較量,一個認爲他很強,一個認爲他看不透,直至最後紫韻兒端着仙隱霧茶走來,纔將這種近乎默契的沉默驅離。
先開口的竟然是玄冥,他別過頭,低沉着嗓音:“給我查一個姓玉的姑娘,我就不要丹仙旗。”
他的人類語言還有一些晦澀,轉折不夠自然,但紫韻兒與巫策聽明白了,心中道了聲果然如此。
果然是爲了其他事纔來海王城,也果然是爲了掩護這件事才故意競拍準仙器,又是故意順水推舟,讓巫策承了個人情。
誰說苦海中人不聰慧?明明是狡詐如狐,心細如髮。
“茫茫人海,神山秘境,星落密佈,門閥世家,數之不盡,想要找一個姓玉的姑娘,難。”
“少廢話,她……一定要找!”
“爲什麼一定呢?”
“因爲必須,所以一定,總之你必須辦到。她離不開我。”
…
這樣的對話有些無禮,可偏偏很有趣,紫韻兒就很有興趣的看着一邊抿茶一邊搖頭說難的巫策,而另外一邊則是耳紅目赤,牙齒咬的咯咯響,雙拳摞緊,像頻臨鬥架的公牛似的玄冥。
足足過了有十個呼吸,玄冥終於盛怒,雙拳錘桌,怒瞪巫策:“姓巫的,我們雖屬敵對,但好歹有些情分,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幫,怎麼不幫,按照你剛纔所說的,我應該有些線索了,第一這個姑娘姓玉,第二她在北境,其次是三大聖地天妖宗的弟子。“巫策放下茶蠱,目視玄冥。
玄冥點頭道:“對,所以你陪我去。”
這種事,果然是需要自己出馬呀。
他心裡嘆息,這個玄冥怕是完蛋了,身爲苦海中人,竟然愛上了人界的姑娘,真不知道是怎樣想的。
這種因果可能註定有始而無終。
“你不也是一樣麼?”紫韻兒在一邊嘟嚷。心中鬱郁,明明是人界的書生,卻愛上了妖界的妖女,還愛的那麼深,真是令人煩躁,我怎麼斗的過她,而且還有天道誓,想到和邪龍簽訂的天道誓,她的心情更不好了,這些時日,那種約束之力越發明顯,天道在催促她了。
真的不願意就這樣離開你的身邊,我還呆不夠,看不厭。
若有來生,我希翼你只遇見我。
前往天妖宗的行程已經定下,就在三日後。
玄冥雖然焦躁,也只能在海王城盤恆,因爲紫韻兒需要煉化十六杆丹仙旗,真的如鐘鼎觀主所言,這套準仙器和她有莫大的緣,只是一相遇,便徹底歸順,氣息契合,可以不用祭煉直接操縱。
然而內部的核心器符仍然需要用識海去溝通熟練,直至圓滿操控,這需要一些時日,如果是其他的修仙士,短則數月,多則幾年,好在紫韻兒與這套準仙器契合,不用花費太多時間。
一天才過去一半,就有門閥世家,三宗七教的人來求見。
巫策接待了他們,但沒有給太多的好臉色,因爲他知道這些人的來意,直到火純陽開口,這種來意他更加確定,果然是爲十六杆丹仙旗而來。
晨曦照射下的大殿,輝煌富貴,金碧生輝,但火純陽站在殿中央,身上帶起的濃郁戾氣卻將這些美麗的景象如殘紙撕裂,令人突兀而心生厭煩,他冷厲的張口道:“十六杆丹仙旗爲我先祖血煉,功德天地,我祈望道主看在十年浩劫將至,南北一家的局面上,可以割愛,作爲賠償,我願割讓北境十五界。”
北境十五界,從長遠收益上看,要勝過十六杆丹仙旗的價值。
但巫策知道這不是火純陽一個人的籌碼,站在他身後的門閥世家,纔是決議拿出這種誠意的真正人物。
“不覺得太晚了麼?”
巫策的面容在晨曦的陽光照射下輪廓清晰,如山一樣明朗堅定,一如他的話鏗鏘有力,從無轉折:“南北一家,何必分丹仙旗在南還是在北。”
“道主殿下莫要如此,不然我們三宗七教會心生憤懣,做出不理智的事。”火純陽踏前一步。
獵獵壓力如座座大山在他身後快速凝集,朝前而來。
大殿中的光有了片刻的凝滯,以至於白晝出現了落幕,但巫策的衣袂只是被鳳吹起一角,也僅僅如此罷了,他眼皮都懶得擡,輕率而隨意的說道:“那便做吧。”
他的回答落定,火純陽以及他身後的人無法抑止的燃起殺意。
但僅僅是數個呼吸,他們的冷汗就從額角刷刷落下,固然是晨曦,衣衫也被後背侵溼,只因在海王城的無數角落裡,一架架巨大的箭車撕去僞裝,挺起支架,冰冷而精準的對準巫策所在的大殿。
公孫龍與其師符尊,立身城垛上,雙眼穿過雲霧,落上衆人。
鋒芒在背!
他們眼皮顫抖,不僅所有的氣勢瓦解,甚至連身軀動禪都是花了極大的毅力,火純陽乾澀而壓抑的朝巫策拱手道:“北境沒有惡意。”
他們終歸是在箭陣有意展露缺口的時候,沉默的退走了。
天地恢復光明,黑壓壓的箭陣也縮回城垛之下,無數的道庭修仙士如黑色一般進入黑夜,爾後被光明覆滅,未留下痕跡,就像從未來過,但巫策清楚的知道今天自己動用了怎樣的一支隊伍,道庭最強大的底牌之一夜衛使。
一道身影從殿後走來,在柱子前抱刀而站:“你就這樣放過他們?”
“那怎樣做呢?”
巫策不需回頭,也能聽出這聲音是玄冥:“十年浩劫在前,南北恩怨都得暫時放下。”
玄冥張了張口,後來想到自己身爲冥人,實在沒什麼理由談這些無趣的話題,而且對天地之間的戰亂他也興趣不大,雖然是菩提王的弟子,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在苦海界得以特立獨行,無需顧忌別人說什麼,於是道:“該去北境賞花了。”
仙隱人界已到十月中,正值濃秋好時節。
只是賞花是假,看人才是真。
三日之後,巫策等人踏上了北去之路,他們沒有特意隱藏行蹤,故而北境中人很快得到了訊息,有些心思異動的門閥世家立即採取了行動,如果是在南境,這樣做是取死之道,但是在北境,他們做點小動作誰也無法說什麼。
因爲這裡是北境,巫策雖是北人,但如今可是南境的道主。
所謂的十年浩劫,南北需暫棄間隙,尋中和之道,只是明面上的好聽話,不論南北,都清楚的知道南北道統之爭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這一紀元必須分出生死主次,所以誰也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給予對方重創。
而有什麼是南境無法承受的重創?毫無疑問是扣押如今聲望日隆,威震真始的道庭之主巫策。
落仙嶺,橫絕南北通道,昔日巫策赴天山是走這條道,如今他赴天妖宗也是走這條道,只是當時當日攔道的是玄冥,如今攔阻他們的卻是三宗七教,北境世家,一羣人踩着秋葉從林中走來,鞋上沾着露水,臉上掛着風霜,刀劍正明亮。
法寶懸在頭頂,妖獸已經合體,殺意凝成天羅地網。
領頭的是火純陽,身後站着數位氣息強大,神色冷厲的世家門閥高手,其餘宗門亦由長老領隊,在林中排開,遙遙對持。
“別來無恙,巫策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