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能夠看到稀稀疏疏的長明燈掛在洞壁上沿,幽然垂落略顯黯淡的光亮。
巫策移動腳步,目光從長明燈往下看,一幅幅粗糙中帶着真實的壁畫出現,上面畫卷高山大嶽,山川地脈,還有風水火金,一些…遙遠年間的古獸,每一頭都和今世不一樣,偶爾有人物的場景出現,不過奇怪的是,經常是反覆的寥寥幾人。
其中一個是女子,身穿綵衣,坐在宮殿中央,彷彿權勢驚人,舉手投足,都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不過巫策從她臉上看到了一絲憂鬱,因爲她的眉頭永遠都是微微皺着的,或許是刻畫的人…沒有注意吧。
他覺得有點荒唐,只是壁畫而己,但是眼睛卻比理智要誠實,順着長明燈一副一副往下看,竟然忘記了自己身在仙妖墓穴,可能會遭遇未知的威脅,好在玄荒盾,懸天鏡悠悠轉動,護佑在他兩側,此時他的眼裡,漸漸的沒有了這一片世界,而是完全進入了壁畫裡的空間。
一片古老的宮殿出現,建立在一片肥沃的紅河土地上,四周生長着雄壯而強健的妖族生靈,他們依日而居,依月而眠,釀造美酒,白天高歌,夜晚舞蹈,生活的十分快意而自由,巫策彷彿一位過客,見證他們的歷史。
他沉浸在畫中描繪的場景,被那些巨日,太陰,高到山嶽上去的古木驚訝,又被妖族建立在巨木上的大型木屋所震撼,一座座是如此的高大,不僅建設在古樹上,而且還通建了橋樑,用斧頭砍掉粗木,磨去邊角,切割成一塊塊相同的形狀,最後用草繩系起,紮緊,勤快的妖族生靈乘上巨大的天空雀,飛上天空,用力一甩。
在古樹的萬丈高空上,就這樣建立起文明,而那最高大華美的宮殿就位於紅河林的中央,位於一片片縱橫交錯的天空城的中樞,猶如一個王者,穿過時光的脈流,巫策走進那國度中的古老殿宇,他一眼就看見正坐在金色木椅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威嚴氣息的女帝。
巫策對上她的一雙眼眸,可是根本看不清,其中有鳳,有日月,有過去,有故事…唯獨沒有具體的情緒。
可能是隔着的歲月太過久遠。
“你來了。”那女帝突然張口,令巫策吃了一驚:“什麼?難道可以看到我!”
聲音一出口,他就發現眼前
的空間浮起一片片波紋,彷彿石頭投入水中,而在他身後,漆黑的夜色裡,漸漸走出一道人影。
身穿黑色的戰鎧,猩紅色的披風在風中飛舞,五官俊美而精緻。
他沒有看到巫策,也根本看不見,徑直的穿過他的身軀,行到女帝座前,沉默了一會兒,才彎下膝蓋,單腳跪地道:“天野…拜見帝尊。”
原來不是叫我,巫策鬆了一口氣。
那女帝從天野走進來開始,眼睛便一直冷冷的望着天穹,哪怕那兒是一片金色的雕石,遮掩住了所有的星空,她也仍沒有移開視線,嚴格來說,是不曾看足下的這個男子一眼,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很久,夢境中無法計量歲月,巫策只聽到一聲嘆息,帶着一絲疲憊:“你是來告別的吧,這一夜過去,是不是你的天空從此再也沒有紅河。”
那身穿黑鎧的男子身軀一顫,嘴脣抖動了數下,最後悍然擡首:“帝尊,天野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抱歉了。”
他站起身來,披風掃過金色的帝椅,觸碰到了她的手腕。
那猩紅色的顏色,就彷彿是血管裡的血液,在這一刻躁動,她一直沒有意識的眼睛猛的多了光彩,在巫策驚詫的注視下,一柄骨匕撕裂衣錦,突兀的穿過戰鎧冰冷的甲面,帶起血花,天野難以置信的到底,捂着傷口,怔怔的望着女帝。
“你…,這又是何苦!”
巫策以爲這會是一番聲討,因爲作爲受害者難道不應該憤怒麼?不應該咆哮麼,如果我尚有氣力,定將你撕成塵埃,可是…天野最終吐出的話卻沒有帶着半點恨意:“我的命是你救的,要收回去,也隨你吧,只是但願你餘生裡不會有後悔。”
“悔?呵呵…哈,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那女帝行上前來,終於用漆黑的瞳孔正視天野,卻透着一絲悲涼和決絕:“你選擇的路,就是付出命,也要走完它。”
“咣!”
她冷厲而果決的抽出骨匕,頓時無數星光從天野的腰間傾射而出,帶起漫天的血液,無數的仙元在燃燒,他的年華一瞬間老去,臉上掛上落寞:“我用命去信你,從不防備,爲你奪得紅河,報答了遺恨橋下一飯之恩,我陪你長大,做你的劍,爲你開疆擴土,爲你殺戮了許多人族,那是…我的同胞,一直以來,其實我都是有愧疚的,但我告訴自己,這是爲了報恩。”
“所以你現在後悔了?”女帝臉上浮現嘲諷。
因爲天野之前問他悔麼?轉眼…悔的卻是他,世事沒有比這更可
笑的了。
“悔?”
孰料,天野仍是搖頭,臉上卻是無限的難過:“我只悔我解脫了,你…卻還要在這看不見的天道棋盤中掙扎,爲了殺戮而殺戮,爲了所謂的疆土,所謂的妖族大興,嘿嘿嘿…這種榮耀,沒有任何意義,你不會明白。”
星光璀璨,他的身軀如流星搖曳,最後點點崩滅,巫策最後的一眼裡並不是那風華絕代的女帝,而而臉上帶着灑脫,至死都是平靜的天野將軍。
也因此…他無法看見,也看不見在轉過身去的一剎那,女帝落下了一滴淚。
“沒有人看見…我的悲歡。”
“你看不見,他看不見,未來…過去,誰都將遺忘我,直至永遠,這一片天地成劫。”
畫面直至消失,巫策帶着遺憾退出場景,但他突然發現手心一陣冰涼,在無數的景象重新化爲牆壁上僵硬的壁畫時,他已然站在了廊道的盡頭,而手中亦多了一顆水滴狀的小珠子,這珠子讓他十分震驚。
因爲其中散發着奇妙的氣息,是他未曾接觸過的。
更玄妙的是…這一顆珠子是如何來到自己手上的。
“念劫珠,這東西…怎麼會被你得到。”書蟲的聲音透着一絲急迫,帶着難以置信:“不合理,不合理,這超越想象呀,難道這些畫面真的不是傳說?”
“什麼傳說,什麼念劫珠?”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念劫珠相傳是無上人物封印自己的情感而凝成的一顆玄珠,具備牽引過去身的能力,總之…十分珍貴。”
巫策無語了,這算什麼,有何珍貴之處,還不如自己身上的仙寶。
他隨意的將念劫珠仍進本源世界,甚至都懶得用靈識去查探,反正他沒有興趣了,書蟲看到他的行爲,皺了皺眉頭,但卻沒有說什麼,而是以一種怪異的眼神掃視着壁畫,口中低語着;“萬世因果而成劫,劫不滅而魂不散,到底是在等什麼?”
“你說這死靈淵的存在會不會是一個女的?”巫策突然張口,卻讓滿場皆寂。
事實上…自從他踏入這禁區,本源世界內的一羣小夥伴就低調了下來,不復往日活躍,嚴肅的氣氛一直籠罩着他們。
隨着巫策問出這一句話來,場面明顯更冷了。
牆壁上的古圖,它們也看到過,巫策進入幻境,它們作爲寄託在宿主身上的生靈,雖然無法窺見全部真相,也能得到一些破碎的畫幕,故而對這個問題無法回答,許久,小仙鶴才脆脆的道:“我想…她一定很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