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沒有地方可去
夜風很涼,吹在臉上似刀割般鋒利的疼,不過也許是因爲心更疼,所以便不自知了。
擡頭望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淚水迷濛了眼睛,所以她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不見半顆星星的影子,就連月亮,也似糊了的蛋黃一樣醜陋的掛在半空,沒有半分詩意可言。
夜並未深謐,十字路口的川流似快進的片段一樣倏倏然的在她眼前飛過,除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什麼都看不清。
綠燈了,是綠燈吧,左染努力的想要辨認那交通信號燈上的顏色,打轉的淚水用手背擦掉,手還沒有落下,眼淚又積滿了眼眶,所以不管她怎樣努力想要看清,視線卻總是模糊着。
身後,沒有人追來,誰都沒有。
他們一定在爲姜悠的回來在慶祝吧,所以沒有人發現她不見了,沒有人在意她去了哪裡,沒有人。
到底,不過是她自以爲是自己的存在,不過自欺欺人躲在自己的殼裡,告訴自己世界是美好的,愛情是可以憧憬的。
腳步踏上斑馬線,左染腳步有些輕浮的朝前走着,想要快一點到達斑馬線的盡頭,可卻好像踏上了無休止綿延的階梯,怎麼走都到達不了她要去的地方,好似裴牧之的心裡。
耳邊想起刺耳的喇叭聲和隱約的咒罵聲,左染停下腳步往那些聲音來的方向望過去,刺目耀眼的大燈,照的她睜不開眼睛,燈光太強烈,所以淚眼朦朧的左染覺得有些頭暈。
“亂穿馬路,你想找死啊!要死也不要擋在我的車前面……”頤指氣使的咒罵聲,惡毒的傳到左染的耳邊。
左染一愣,認真的想要辨認車裡坐着的人的輪廓,“我沒有想死。”說的那樣認真。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想死,趕快把路讓開,不然我打電話報警了。”
他很兇,所以左染的眼淚愈發的洶涌,好似受了委屈又被家長責罵的孩子,除了哭,也只能是哭。
讓開了道,車子從她面前飛速開過,“神經病!”空氣裡還回蕩着不屑的嘲罵。
左染想,如果她真的變成神經病了或許也是好的,也許那樣她就不懂什麼叫做傷心難過了,也許在別人看來瘋癲,但卻是認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世界外的一切,都傷不了她。
可惜她不是瘋子,她甚至清醒的可怕,她看他的眼神,每一個停頓,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輕柔聲音,都似電影一般在她眼前播放,不管她如何想要將這些畫面從腦海中剔除掉,它卻只是一遍比一遍更深刻清晰的重映,可她卻怎麼也找不到可以拔掉的電源開關可以讓這一切斷電一般停下來。
茫然四顧,她正站在街道的最中央,四面都是車海,每一個開過看到她的人,都帶着或疑惑或鄙夷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後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捲起風,吹的她幾乎站不穩。
左染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她現在被車撞死,他是不是,會不會,永遠記住左染這個名字。
一閃而逝的念頭,勾起左染嘴邊諷刺的笑,難道真悲哀到了要用死才能讓他記住自己的地步嗎?不,她知道生命誠可貴,她知道即使這幅皮囊再不堪,她也沒有自己親手毀掉的全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就算父親不在意,她還有母親,去了天堂的母親不會想要看到她這樣輕賤自己,她會傷心難過的,所以她不能這麼做。
終於走到街對面了,左染站在斑馬線的盡頭,回過頭去看來時的起點,竟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要走過來。
再看看前路,茫然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左還是往右,哪裡纔是她應該去的方向?
那個破落的家?還是那個精心的別墅?她竟沒有地方可去。
頹廢的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左染抹了一把眼角,澀澀的,卻沒有眼淚的痕跡,大約是被風吹乾了吧,只是鼻子似被堵塞了一般的難受,連呼吸,都要靠嘴。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陌生的男聲,帶着微微擔憂的詢問,自左染的頭頂響起。
左染並沒有擡起頭,因爲不是她熟悉的聲音,所以不是她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自然不會是在跟她說話。
祁穆風微愣,因爲左染的置若罔聞,只是這樣涼的夜,她穿着這樣單薄敞露的禮服一個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臉頰似還有眼淚的痕跡,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脫了身上的西裝,輕披在她肩頭,即使只是個陌路人也做不到不聞不問吧,更不要說他們還有一面之緣。
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重量,殘留的餘溫溫暖着她冰冷的肩頭,記憶中的一幕似重新,左染欣喜的擡起頭以爲是裴牧之,卻在看到面前那張陌生的面孔之後,失望襲滿全身,心裡有個弱弱的聲音在喊,她本就不該期望會是他的。
不是左染要拒絕別人的好心,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誰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表現出這樣的關心,況且,左染現在也沒有那個心再與人糾纏,“謝謝,我不冷。”將肩上的西裝滑下,遞迴給了面前的人,左染站起身走開。
祁穆風有些錯愕的看着左染纖瘦的背影轉身,她擡頭的那一刻,祁穆風纔看清她那雙婆娑的眼睛紅腫的有多厲害,明明冷的幾近顫抖,明明脆弱的一碰就要碎了,卻還那麼漠然的拒絕他的好意。
“韓正有沒有說過你很倔?”裴牧之跟上左染的腳步,語氣輕鬆,絲毫不爲左染剛纔的行爲生氣,要換做平時,他哪裡會有閒工夫理會她的不知好歹。
左染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祁穆風,眉心微皺着,“你怎麼知道我認識館長?”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什麼壞人。”
“你見過有哪個壞人到處告訴別人自己是壞人的?”左染斜夷了祁穆風一眼,額邊滑過三條斜線,頭很痛,她不想過多糾纏,“抱歉,就算你認識館長,那也不代表我現在必須要應酬你,我已經不在道管打工了,而且,道館也應該快要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