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裡更加空白迷茫了,她拒絕相信十二,拒絕相信陸璟堯。
可是她卻忘了,如今的她,沒了記憶,除了這兩個認識她的人,她還能相信誰?
她怔忡地搖着輪椅回到別墅裡,別墅裡的傭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並沒有因爲她而影響工作。
陸璟堯跟在她的身後,沒有上前去推她,他知道,就算失憶後也討厭他的安然,怎麼會那麼輕易相信他呢。
是他太操之過急了。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別墅裡的傭人每天都會將別墅裡擺放的瓷器擦一遍,保證一塵不染。
二樓的樓梯口,一個傭人正在擦拭着一個瓷器,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手滑了一下,那個瓷器竟是直直地往下掉落。
而下面,安然恰好就從那裡經過。
“啊!”傭人嚇得手裡的抹布都給扔到了一邊,驚恐地捂着眼睛不敢去看下面即將發生的場景。
嘭——啪——
瓷器砸落在人身上的響聲,然後落地,刺耳而且清脆。
傭人這纔敢鬆開手,探過身往樓下看去,便看到原本應該被瓷器砸中的安然,完好無損地被陸璟堯護在懷裡,他今天穿着的白色襯衫上已經血跡斑斑,卻沒有鬆開護着安然的動作。
安然怔愣地看着陸璟堯近在咫尺的俊臉,雖然他已經極力隱忍了,可是背部被重物直接砸中,怎麼可能會好受?
她怎麼也想不到,從剛纔她還在外面冷嘲熱諷了他一頓,轉身進來,他竟然還會爲了她擋下剛纔那個瓷器。
其實剛纔安然發現瓷器落下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可能躲開了,她坐在輪椅上,想躲開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璟堯竟然會用自己的身體爲她擋住上空掉下來的瓷器。
這一幕……似曾相識。
迷茫漸漸爬上安然的眸底,她像是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一般,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水眸空洞不安。
“然然,你別怕。”陸璟堯費力地扯了扯脣角,安慰地對她說道,面上痛苦的神色越發的深了。
安然猛的一怔,整個人徹底呆住了,就連那些傭人和他的手下是什麼時候將他帶走去包紮的,都不知道。
二樓的那個傭人還處於石化的狀態,她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是難逃一死了,可是……
傭人轉過頭去看着身後的人,驚恐地出聲,“十,十二小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剛纔明明是十二將她手裡的瓷器推下去的,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她不想死!
十二憐憫地看了她一眼,雙手環胸,看着樓下已經凌亂的場景,脣角帶笑,“你放心,我會給你一筆錢,你今天,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傭人連忙搖頭,“不不不,十二小姐,我什麼都不要,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立刻收拾東西離開這裡。”
“呵呵,我最喜歡聰明人了,去吧,不送了。”十二滿意地笑着,說完,轉身離開了。
傭人這才鬆了口氣,原以爲自己已經逃脫了一個劫難,誰知這個傭人剛轉身,便被人捂住了口鼻,帶走了。
等安然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等候在了陸璟堯的房間外面。
十二已經收斂好臉上的表情,在見到安然的時候,有些嘲諷又有些冷漠地說道,“真不知道璟堯爲什麼要救你,還不如讓你死在那裡算了。”
安然怔忡地雙眸微微回神,看着她,輕聲問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麼忘恩負義的人?你以爲,你真的是被璟堯的仇家盯上纔會受傷的?”十二語氣冷嘲,很是氣憤地開口,“如果不是你自己任性,偏要去拿到那個秘戒,你怎麼會受傷?還害得璟堯也和你一起遭殃!”
“璟堯那麼說不過是爲了你的感受,你居然還那麼懷疑他,早知道他根本不該救你的!”
安然張了張小嘴,被十二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而經過剛纔那件事,更讓她覺得十二話裡的真實性。
而剛纔那一幕,她更是沒有絲毫的懷疑。
剛被她諷刺了一頓的陸璟堯,怎麼可能轉眼就設計出這些?
安然正是因爲知道不可能,纔會這麼安靜地聽着十二吼她的話,沒有反駁。
“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你有本事去把秘戒拿回來啊,爲什麼還把璟堯牽連進去?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麼任性了?”說到最後,十二的語氣漸漸有些無奈了。
安然低垂着腦袋,緊緊抿着脣瓣,一言不發。
沒過多久,醫生終於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提着醫藥箱。
“醫生,他情況怎麼樣了?”十二連忙走上去問道,安然也擡起頭,緊張地看着醫生。
“十二小姐,借一步說話。”醫生微微點頭,對十二說道。
十二看了眼醫生,明白他的意思,然後走到一邊去。
安然看着他們的背影,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心裡有些疑惑,腦袋裡傳來的陣陣疼痛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或許是剛纔被那突然的事故刺激到了,安然只覺得腦袋裡特別痛,就好像快要炸開了一般難受。
她抱着腦袋,痛得直彎腰,她咬着脣瓣,細嫩的脣瓣被她咬了一會兒都破皮了,卻還是擋不住腦海裡傳來的陣陣痛意。
十二和醫生背對着她在談話,所以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過了好一會兒,腦海裡的疼痛才消失,而她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打溼,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安然緩緩放下痠麻的手臂,水眸睜開,清透淡然,腦袋裡的疼痛已經消失了,她直起身,靠着椅背,重重地舒了口氣。
繼而她轉過頭,看着已經談完話過來的十二,水眸中掠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他……怎麼樣?”
十二朝她冷哼了一聲,不情願地說道,“沒有什麼大礙,肋骨斷了一根而已,索性沒有傷到脾臟。”
肋骨斷了一根而已?
安然嘴角抽了抽,對十二的奇葩思維有些不敢苟同,她看了看陸璟堯房間關閉的門,咬了咬下脣,“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你進去?你進去做什麼?刺激他嗎?”十二嗤地一聲,再沒有之前那般友好,將門打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怕他看到你會氣血攻心,加重病情。”
說完,便關上了門。
十二並沒有看到,門關上之後,安然那雙原本清透無辜的水眸裡露出的一抹冷凝。
安然輕輕吁了一口氣,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次睜開雙眸時,已然恢復一片清明。
她轉了轉輪椅,然後離開了這裡。
房間裡,陸璟堯的房間和安然的房間截然相反,這裡以暗色系色調爲主,黑白搭配,酒紅色的窗幔悉數落下,擋住了窗外的陽光,一室昏暗。
“這次她應該已經對你放下戒心了,加上我剛纔對她說的那番話,冷落個就好,她是一定會站到我們這邊的。”十二從一旁拉了個軟凳過來,毫不客氣地坐下。
室內昏暗,看不清陸璟堯的臉色,只不過被那麼重的瓷器砸傷,定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陸璟堯沒有出聲,可是十二卻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裡傳達出來的憤怒和不悅,他是在責怪她。
十二輕嗤一聲,翹着二郎腿,沒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坐姿,在她身上卻別有一番味道,“我可不是你,不懂得憐香惜玉,而且我不是也知會了你一聲,你那會兒沒反對,現在給誰臉色看?”
“哼,下不爲例。”陸璟堯抿了抿脣,聲音略微低啞地說道。
“等你傷好之後再繼續之前的計劃吧,別忘了,十五號就快到了,沒有安伯朗的藥,她會沒命的。”十二的聲音聽起來感情豐富,實則並沒有注入太多情感進去。
這也是陸璟堯當初會選擇她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他知道就算他已經把人帶回了自己身邊,沒有安伯的藥,他永遠也沒有辦法擺脫他的控制。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做一些惹火他的事情了,不然受苦的還是你們。”十二輕輕搖頭,昏暗中,她的眼睛裡浮現出一抹擔憂。
…
連帶着兩天,安然都被十二用同一個理由拒絕了她去看望陸璟堯。
她也不心急,隨着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她的精神也好了許多,只不過雙腿行走還是有困難,所以依舊是坐在輪椅上行動。
十二特意找了醫生給她檢查,才發現她並不是刻意要坐在輪椅上掩人耳目什麼的,倒是她懷疑太多了,安然的雙腿,的確還不能行走,原因是之前在海水中浸泡太久,傷了根骨。
安然不能行走,十二的心情倒是不錯的,這樣就證明,她更加不可能從這裡逃跑了,也就放鬆了對她的警惕。
安然去找了幾次陸璟堯被拒之後,就沒有再去找了,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安靜得出乎十二的意料了。
十二原以爲這樣冷落安然幾天,會讓她因爲愧疚知錯,誰知後果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