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那聲音之後，秦百川頗有些意外，雖然在安陽的時候他曾說過最近會來江陵轉轉，可也沒想過會這麼快！嚴大公子與秦百川也是同一般想法，聽到老者開口，他當即便縮了縮脖子，臉上帶着些許的苦笑。
“老先生，聽你的意思，認識我家大哥？”徐秀也是驚奇，這老者來了之後就纏着自己問東問西，卻沒想到，似乎還是大哥的熟人呢。
“老夫不僅認識秦小友，還和秦小友是忘年之交。”老者並未注意到秦百川等人進來，大笑道：“月前，老夫剛從外地返回大頌，在安陽海邊集市作畫，當時倒也有不少人旁觀，但唯有秦小友讀懂了老夫畫中的意思。‘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哈哈，秦小友是老夫生平所見前所唯有的妙人！”
“我大哥那人最本事呢。”聽有人誇獎自己的大哥，徐秀美滋滋的說道。
“秀兒，你可莫要中了呂老先生的圈套。他在這故意說好聽的，沒準是想待會結賬的時候，讓你少收幾兩銀子。”秦百川嬉皮笑臉的開口。
“大哥！”徐秀急忙回頭，看到秦百川后也不管是否失禮，小跑着的便衝了過來。
“哈哈，難不成在秦小友眼裡，老夫就是那等貪便宜的小人？”老先生也回過頭，看到秦百川倒是沒多少意外，爽朗的大笑。
這老者並非是旁人，正是秦百川在安陽結識的帝師，呂士高，呂大人。之所以稱呼他爲老先生，是因爲看呂士高今天的打扮分明是微服出巡，店裡又有幾桌客人，秦百川因此才並未點破呂士高的身份。
“秦先生！”坐在呂士高對面的那壯漢從座位上站起身，笑道：“前些日子分開之際，我就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秦兄，沒想到這麼快便重逢。”
“丁兄。”秦百川對那壯漢點頭，這人正是悔罪廟那位大叔的手下，一路護送自己回到江陵的丁三石。
“來來來，既然秦小友回來，少不得老夫要和你多喝幾杯！”見到秦百川后呂士高心裡也是高興，招呼秦百川過來之際，看到在後面的嚴居正，當即又開口道：“喏？嚴公子竟也到了江陵？”
“呂……呂……大……老，老先生……”嚴居正額頭上隱隱約約的見了冷汗，結結巴巴的道：“安陽……戰亂，戰亂，叔父讓我帶着堂妹，投奔秦兄……”
秦百川、呂士高都知道嚴大公子就是這般模樣，見到美女滔滔不絕有很多話，但是見到了當官的總有些沒底氣，渾身不自在，所以他們不覺得有什麼，可張萬里卻是睜大了眼睛。我次奧，這嚴大公子變化也太快了吧？在外面那股子耀武揚威的勁兒哪兒去了？難不成……只是一個草包？
“安陽戰亂，咱們都心知肚明，不提也罷。哎，嚴公子顛沛流離，倒是讓老夫心酸，不過也請安心，事情很快便會有個結果。”對於地下勢力火拼這種事兒呂士高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喟然一嘆，勉強笑道：“不說這些煩心事兒，來，秦小友，既是故人重逢，那便坐下。”
“大哥，老先生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再去準備些菜品，順便將你的辣椒拿出來，讓老先生品鑑品鑑。”徐秀見老者似乎跟秦大哥極爲熟稔，再加上秦大哥又帶來了一位肥嘟嘟的公子，輕笑一聲便跑向後廚。
“老先生，你怎麼會來江陵？丁大哥又怎會跟你一起？”秦百川坐下之後，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秦小友貴人多忘事，在安陽的時候老夫便說過，跟江陵的楚老頑固曾是生死之交，回到大頌之後就想前來拜訪，可書院大比召開在即，老夫便耽誤了一些時間。”呂士高含笑說道：“其次，秦小友在悔罪廟跟我那位朋友交心的時候，不是給了他一句‘戰勝於朝廷’的建議？”
“哦，不說我倒是忘了，那位大叔挺有才。”秦百川點頭：“我說了一大丟，大叔當時僅僅用了幾個概括，說什麼‘廣開言路，以免閉塞聖聽’來着。”
呂士高頓時咧嘴，敢把當今聖上稱作大叔，而且還活着的人這普天之下到目前爲止，可僅僅秦小友一人而已。丁三石也是笑出了聲音，那天他便是負責護衛，秦百川的表現可是歷歷在目。
“當時小友給出的建議是拿出一城一地進行試驗，成功之後便在全國各地推廣……這不，你的那位‘大叔’將你的意思上奏給了皇上，皇上便傳令下來，讓我找到秦小友，便從江陵開始。”呂士高笑道：“老夫不敢違抗聖旨，安陽事情完畢之後便趕往江陵，路上那位大叔又傳令丁壯士，讓他沿途護衛。”
“秦先生，我也是半路收到的命令，要是早知道這樣，那天我就不該跟你分開，倒是少了許多樂趣。”丁三石衝着秦百川再次抱拳，笑道：“我跟呂大人匯合之後，便泛舟而來，路過尋秦記聞到火鍋的香味便進來打尖，卻沒想到和秀兒掌櫃一聊才知道，這竟是秦先生的產業。”
“產業是我徐家妹子的，我只不過是幫忙來着。”秦百川沒接這個話頭，頗有些期待的道：“那位大叔給皇上上了一個奏摺便得到了恩准，說明大叔來頭不小嘛！嘿，呂大人，我可是還記得呢，大叔答應說給我弄一塊令牌，有沒有，有沒有？”
秦百川一副猴急的模樣，呂士高都笑出了聲音，道：“丁壯士稍微說了說，秦小友在悔罪廟的表現聽得老夫都是膽戰心驚，而你的那位大叔的表現則更是讓人意外……說真的，我跟他認識幾十年了，我還從未見過他那般寬容。”呂士高嘆口氣，左右環顧，見尋秦記爲數不多客人都已經去結賬，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呂士高這才貼身拿出一個小布包，布包打開之後，裡面是黃色綢緞包着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
呂士高、丁三石臉上都露出肅然的神色，呂士高咬了咬牙，輕聲道：“秦小友，老夫要說的話極爲嚴肅，且不可大意。嗯……你的那位大叔對你寵愛有加，當天離開安陽之後便留下了命令並飛鴿傳報皇上恩准，皇上親自繪製了圖樣，工部連夜督造，耗時一天一夜打造完成，快馬送到了老夫手上，讓老夫轉交給你。”
“就是這塊嗎？”秦百川早就看到了那黃色綢緞，伸手將綢緞打開，一塊黃燦燦的令牌便出現在掌心。這塊令牌入手甚重，全部由黃金打造，秦百川隨便掂量掂量，至少也有三百多克，就算是放在現代價值都已經不菲了。
令牌的正面雕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縮小版的金龍，金龍佔據了整個令牌的八分之一，在金龍尾巴處，是四個小字，赫然是大叔答應的“首席國士”。看過正面，秦百川撇了撇嘴：“呂大人，你說這塊令牌是工部打造？”
“當然。”呂士高神色肅然，認真點頭：“這天下間，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打造出這樣的一枚令牌，只怕除了工部便只有楚家工坊。”
“我看打造這塊令牌的人都應該拉出去斬首。”秦百川不爽的道：“你們看，這條金龍明顯就是裝飾，下面這四個字纔是最重要的吧？可打造這塊令牌的人倒好，把金龍放這麼大，首席國士卻放這麼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啊！”
秦百川滿腹抱怨，呂士高和丁三石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好在周圍沒有旁人，呂士高這才咬牙道：“秦小友，話可不能亂說！老夫剛纔便已經說過了，這塊令牌是由皇上親自繪製的圖樣，工部也是按圖打造而已！”
“皇上？”秦百川不滿的道：“不是說，當今聖上字畫都是一絕嗎？既然懂得繪畫，就知道知道構圖時候的主次之分吧？呂大人，是不是你當年給皇上做師傅的時候，忘了教他這些？”
“秦小友！”呂士高語氣嚴厲了幾分：“你方纔說的這些，隨便傳出去一句便是殺頭之罪！不僅是你，錦繡山莊、望江樓、尋秦記，甚至嚴府都要受到牽連！皇權不得藐視，你切莫害人害己，誤了自己的前程！”
“好好好，明白，明白。”呂士高很少見的用這種疾言厲色跟自己說話，秦百川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
“秦小友，收斂些。”呂士高知道秦百川就是這副性子，他也不好多說，沉吟一下解釋道：“這塊令牌皇上沒跟老夫商量，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得對，當今聖上字畫一絕，這種主次顛倒他不是不知道，依老夫看，是有意爲之。”
“怎講？”秦百川有些糊塗。
“先說你秦小友，行事作風放蕩不羈，在楚家工坊的時候，你連義王的面子也敢駁斥對吧？皇上故意放大了金龍，就是提醒你，做人切莫鋒芒太盛，更不可存顛覆皇權的心思！”呂士高正色提醒。
“喏，有道理。”秦百川這回倒是聽進去了，認真點頭。
“皇上親口許諾的封號，首席國士，代表是一種身份，一種權利，這種身份和權力屈服與皇權之下，皇上此舉的用意似也是在提醒你，雖然他給了你這個權力，但是希望你韜光養晦，不要肆意招搖。”呂士高畢竟跟皇上幾十年的關係，因此單從一小塊令牌上便能看出許多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