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辰發覺到藍若闕醒了過來,他擡起頭,望向她。
看到她眼角流淌而下的兩行清淚,他知道她很難受,他伸出手,輕輕的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醒了?”
藍若闕用力屏住了淚水,她點點頭,她明白顧司辰也很難受,不想在這個時候,還讓他繼續擔心。
顧司辰輕輕的一笑,指腹撫了下她的臉,安慰說,“別再哭了,你眼睛都紅腫了。”
再這樣哭下去,眼睛會受到影響的。
藍若闕又點了下頭,倏爾沙啞的嗓音,艱難的問道,“顧司辰,我想喝水。”
“好。”顧司辰站了起來,轉身去給她倒水。
藍若闕望着他的背影,心底一陣陣的抽*搐疼痛着,喝水只是想暫時避開他艱難微笑的臉的藉口,明明他是那麼難受,在這個時候要他笑出去,是有多殘忍?
所以在等他再次轉身過來時,她一定要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不能再讓他擔心,讓他微笑着面對自己了,至少,她想給他一點,他可以難過的時間。
顧司辰走到飲水機旁,拿出被子給藍若闕倒水,眸中的痛苦,在背對着她的時候流瀉出來。
但是很快,一杯水倒滿了,他也將痛苦的神情,掩蓋掉了。
換上一副依舊微笑着的俊臉,他端着水杯走到她身邊,將水遞給她。
藍若闕接過來,淺淺的喝了一口。
她的喉嚨真的很痛,大概是因爲這兩天哭得太多所造成的,現在就連喝水,都感覺到刺痛。
只喝了一小口,藍若闕就喝不下去了。
顧司辰見她已經不想喝了,又把水杯接過來放好,他回頭暖聲微笑道,“要不要再睡一會?”
藍若闕點點頭,此刻的他們,並不合適多說什麼,因爲很可能,他們會在無意間,牽扯到彼此的傷痛,所以沉默纔是最好的選擇。
她現在不想多說話,就算明明早就無法入睡了,她還是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着了。
空間又陷入了沉默,有些壓抑,有些沉重,卻是此時最合適彼此的狀態了。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誰也無法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
他們的孩子纔剛剛死掉,還不足兩個月,就已經死掉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但是這樣的緘默並不代表着顧司辰會因此而放棄藍若闕,他對她是執着的,甚至是有些偏執的,沉默只是因爲他明白,現在只要他多說一個字,藍若闕的心就會翻攪般的疼痛。
所以,他給她時間,給她一個能夠接受的時間,等到她慢慢放下爲止。
藍若闕閉上眼睛,假裝是睡覺了,顧司辰坐在她的旁邊,他卻很清楚,她並沒有真的睡着。
但是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一些,他會選擇沉默,只靜靜的呆在她身邊,至少不會讓她以爲,她只是一個人。
須臾後,左木輕聲走了進來,在顧司辰的耳邊輕聲道,“辰少,莫少爺把古凜帶來了。”
聽了,顧司辰眼眸中的柔情不再,轉而是一種冷厲的光芒倏然乍現。
古凜——
怕藍若闕會有任何不適,顧司辰連站起來的動作,是很輕微的,那種原本衝動的行爲,硬生生的被他自己壓制了住。
顧司辰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藍若闕,他轉身朝外面走去。
左木跟着顧司辰來到外面,顧司辰這時纔開口問道,“她在哪?”
“就在隔壁的病房內,醫院這邊已經打點好了,沒有人會去那間病房。”左木說道。
顧司辰點了點頭,這一層樓都是VIP病房,不是所有人都能住得起,所以此刻這層樓還是比較安靜的,看樣子並沒有多少人。
顧司辰交代左木在門外守着,以便藍若闕有什麼需要的時候可以及時聽見,隨後他便拉開了隔壁的VIP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裡面,是莫淵跟另一個男人還有古凜。
古凜站在窗口,冷眸睨向門口來。
莫淵看到顧司辰走了進來,輕闔了下眸子,淡淡的口氣略有些歉意,“我沒有辦法讓她說出所有的話,只能看你的了。”
而在莫淵身後的葬影,在見到顧司辰的那時,那對一直就陰沉的眸子,微微眯了起。
果然,是他了。
顧司辰站在門口,聽了莫淵的話,他微微蹙起眉頭,冷厲的眸子,漸漸望向站在窗口邊的古凜,正好與她清冷的視線對視而上。
淡淡的,顧司辰說,“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跟她單獨談談。”
莫淵也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後,便邁開步伐走了出去,葬影緊跟他的身後。
莫淵跟葬影出去了之後,順帶還將門關了上,莫淵很清楚,顧司辰跟這個女人的關係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得清楚的,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
他並不知道古凜到底是誰,但是從之前交手的情況來看,古凜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而他也不知道顧司辰到底有什麼本事,但是顧司辰能在第一時間想到這個女人,他就看出來了,他們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的。
所以接下來,事關到藍若闕的生死,只能看顧司辰怎麼做了。
葬影跟着莫淵一起走了出來,左木也就站在隔壁的房門口,葬影忽然停下腳步,看向旁邊不遠的左木。
左木彷彿頓時就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下子就將目光對準過來,與葬影的視線對撞而上。
說不清楚爲什麼,但是很奇怪的,兩個人彼此只是這麼對視着,竟然讓左木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只是覺得很奇怪。
葬影也望着左木,一時間竟然忘記移開視線,而是久久的盯着左木看,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莫淵見葬影的腳步頓時停下,他回頭,看向葬影,看到葬影的視線久久的盯着左木,他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莫淵的聲音一響起,頓時就想葬影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移開了視線,對莫淵搖搖頭,“沒什麼。”
左木疑惑的眨眨眸子,實在有些不解。
話說,他從來都沒見莫淵的身邊還有這樣的傢伙啊。
這個傢伙陰沉森然,眼神冷酷,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好惹的主。
莫淵的身邊什麼時候有這樣的人出現過?他怎麼從來都沒有看到?
但是最重要的,是那種與那個傢伙對視上的時候,那種流露出來的奇怪的感覺。
左木是那種一旦有了疑惑,就不得不去解決的傢伙。
於是當葬影邁開步伐,要跟莫淵一起離開這裡的時候,他忽然上前幾步,來到葬影的身邊,好奇的眨眨眸子,問道,“喂,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葬影微微蹙眉,想都沒想,聲音很不客氣的道,“沒有。”
“沒有?”左木就像一個好奇寶寶一般,天真的問道,“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在哪見到過,你確定真的沒有?”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葬影倏然冷冷的投給左木一記森沉警告的眼光。
左木頓時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一退。
他的眼神,好可怕……
葬影冷冷的收回視線,走到莫淵的身邊,說道,“我先回去了。”
他們已經將古凜帶來了,這裡已經沒有他們什麼事,或許莫淵還有留在這裡的想法,但是對他來說,留在這裡是毫無意義的,與其留在這裡,他還不如離開。
他本來就跟藍若闕等人沒有多少關係,更是不想跟顧司辰牽扯上什麼關係,如果不是因爲莫淵需要,他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這些人的面前的。
莫淵點了點頭,“今天又麻煩你了。”
最近事關到藍若闕的許多事情,他都麻煩到了葬影,葬影一直期待着他能回到組織裡,他確實也在慢慢融入,但是還是有很多事情,他並不想去理會,都還是交給了葬影。
對於葬影能如此費心費力的幫着他,莫淵是真的很感謝的,對待葬影,他並沒有對待那種下屬的姿態,更多的,是介於下屬,與兄弟朋友之間的心態吧。
葬影微微蹙起眉,看了看莫淵,說道,“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本來就是你的人,爲你做事都是應該的。”
左木聽到他的話,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莫淵的……人?
什麼叫,他是莫淵的人?
喂喂喂,拜託你說話不要說得這麼曖*昧好嗎?這樣會讓他一個外人聽着,會誤以爲……他們到底是直男,還是彎的……這種事情的。
這樣想着,左木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得臉色都紅了。
莫淵他是絕對相信是直的,剛纔的話一定是他誤會了,肯定是這樣的!
要不然……要不然,就是那個陰沉的傢伙……是……彎的。
想着想着,左木直感覺自己一陣陣的冷汗,天啊,他到底是在想什麼?他的思想怎麼這麼不健康?
神啊,真是罪過,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
葬影剛想離去,卻眼角不易間瞥到左木,看到他此時又是尷尬又是漲紅的臉,他的眉頭狠狠的一皺,冷冷的出聲道,“你是不是在想什麼齷*齪的事?”
咦?
左木好奇的看向他,難道他有透視眼,能看穿他的內心在想什麼?
左木的表情幾乎都寫在了臉上,告訴他們,他似乎,確實又在亂想什麼。
葬影眉頭狠狠的一抽*搐,冷聲警告道,“你若是再敢亂想,小心我跟你沒完!”
被他那眼中冷冷的警告嚇到,左木趕緊又後退一步,呵呵笑着,連連擺手道,“我沒有在亂想,真的沒有在亂想,你誤會我了,我怎麼可能會把你想成彎的呢?真的是你誤會了,呵呵……”
左木說完之後,只見,葬影的眉頭狠狠的一皺,現在他真的有想廢掉左木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那種怒氣還是被他強行壓制了下去,他努力的深吸口氣,對一旁隱約快要笑出來的莫淵說道,“我走了,有事再找我。”
莫淵忍住了笑意,點了點頭,“好。”
隨後,葬影不再多說一句話,最後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邊一臉尷尬的左木,掉頭就走。
心底,隱約有一股被他遺忘了很久的怒火,漸漸的涌冒出來。
該死!
左木那個傢伙,竟然還是這麼蠢!除了會想一
些有的沒的,就不懂別的了!
該死!
沒想到居然還會碰見這個傢伙!
待到葬影離開之後,莫淵轉頭,意味深長的看向左木,看得左木心底一陣發麻,他尷尬的笑着說,“我剛纔真的沒有亂想什麼,真的沒有。”
他以爲莫淵要爲剛纔葬影的事情,於是纔看得他心底一陣心虛又發麻的。
他甚至暗暗想,莫淵該不會要爲了他的手下,而對他怎麼樣吧?
要是真是這樣,那他可就慘了!
莫淵忽然笑了笑,說道,“你不用那麼緊張的解釋,我沒有打算爲他對你做什麼。”
聽了他這麼說,左木總算是放心下來,悄然鬆了口氣。
老實說,如果莫淵要爲那個傢伙報仇的話,他可能真的沒多少勝算啊。
畢竟莫淵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只是,莫淵忽然好奇的打量着左木,緩緩問道,“我看你跟葬影好像很合來得,你們以前認識?”
合得來?
別開玩笑了,他剛纔見到那個傢伙,簡直感覺到他恐怖,那個傢伙的眼神, 好像隨時都要將他吞下去一樣,他們怎麼可能合得來?
左木馬上解釋道,“我也以爲我們也許認識,但是那個傢伙自己都說了,我們不認識,所以應該是不認識的吧。”
從剛纔見到葬影的第一眼起,他就隱約覺得葬影似乎有點熟悉的樣子,但是他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想起到底是在哪見過那個傢伙,而剛纔也問了,葬影也說不認識。
那她們就應該是不認識的。
莫淵挑挑眉,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他淡淡的一笑,“是麼?”
如果真的不認識,第一次見面就能讓葬影表現出那麼多敵意,又被他警告,甚至是他在葬影的眼中看到深惡痛絕的眼神也不爲爲過。
這個樣子,真的能算是不認識的麼?
他跟葬影認識了那麼多年,從未見過葬影像剛纔的那個樣子,第一次見面就能讓葬影如此失控,左木還是第一個。
說他們不認識,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不過,左木應該是不記得了,這倒是還能看得出來。
但是葬影嘛,他應該是有想起左木是誰,於是纔會那個樣子的吧。
不過葬影自己不想說,莫淵也不會多說什麼,那應該都是葬影自己的私事,他問多了,好像也不太好,葬影一直不喜歡任何人討厭他的私事的。
病房內的情況與外面的情況形成極大的反差,不似外面那樣輕鬆。
從莫淵跟蹤影出去之後,顧司辰就一直站着門口,而古凜也站在窗口便,誰也沒有先開口說一句話。
時間稍微久一點,空氣都凝重了起來。
顧司辰緩緩攥緊了雙手,冷厲的眸子,睨着古凜,古凜毫不示弱的回看他,一點都沒有身爲階下囚的懦弱姿態。
終於在沉默了一些時間後,顧司辰深吸口氣,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說道,“你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麼?”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認識得早,如果不是當初他們曾一起在下水道生活過,如果不是他們一起接受了種種訓練,成爲老爺的得力助手,他肯定不會還能像現在一樣,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跟她這樣交談着。
他是不能就這樣放過古凜沒錯,但是真正要對她下任何殺手,他到了現在,恐怕還是難以輕易做到。
畢竟他們之間的羈絆,還是太深太深了,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說得清楚的。
古凜聽了他的話,冷冷的嗤笑道,“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這個麼?”
她的聲音充滿了嘲弄,彷彿是嘲笑他,又更像是嘲笑自己。
顧司辰的一雙手都攥了緊,“那麼,你認爲,我們之間還能多說什麼?”
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可以毫無顧忌的說任何的話麼?
不可能的,他們已經成爲敵對的狀態,他們現在是敵人的關係,單是這一點,已經讓他們都無法回到從前。
古凜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來的弧度,難掩她的嗤嘲,“也是,我們除了像現在這樣關係緊張,確實已經沒有其他的了。”
倏爾,她又擡起眸,冷冷的望向顧司辰,說道,“她會死。”
“所以,我才問,你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麼!”顧司辰一字一句,冷冷的說道。
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藍若闕會死這種事,比任何話語都要來得刺耳。
他的忍耐已經快到了臨界的狀態。
古凜淡淡的一笑,悠然的說,“其實也沒做什麼,只是想讓她死而已,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古凜——”
下一秒,顧司辰倏地就衝到古凜的身邊,在她完全來不及防備的狀態下,她被顧司辰已經按到了牆壁上,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憤怒的眼中都在冒着火焰,猶如狂風暴雨來襲一般。
他手中的力度加大,掐住她的脖子,一點點的用力,他說,“不想死,就給我解藥!”
顧司辰是來真的。
看到顧司辰眼中的彷彿可以毀掉一切的憤怒,古凜知道,他是來真的。
他真的會殺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