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蘇倩的臉黑了一半,腦海中冒出三個穿花褲衩帶着傻笑的男人抱着吉他滿海灘追比基尼女郎的畫面,耳邊還有花仙子興奮的配音:“特別是‘美女變成老太婆’這一句,直接地表達了我對未來的期望……”
“……你們在一起時千萬不要討論音樂。”蘇倩堅決地說,“或者談談電影?晚上你們不是要看電影嗎?這也很能顯示一個淑女的品位和氣質的。”
“電影嗎?”花仙子兩眼放光,“我喜歡《大話西遊》,裡面的羅家英好帥哦,而且說話好有哲理,特別是那句‘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包含了倫理、愛情、醫學和宗教,簡直是‘衆生平等’的最好詮釋……”
“……小紅。”蘇倩困難地說,“我想,晚上你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好不容易花仙子肯放人,已經是下午兩點鐘。蘇倩回家睡了一覺起來就一頭扎進暗房,等她再出來,天色已經全暗,看看壁上的鐘,竟然七點半了。
蘇倩的肚子餓得不行,打開冰箱卻什麼吃的都沒有,於是蘇倩拿起錢包鑰匙,準備去趟超市。
當她走下樓,穿過花圃,蘇倩的腳步驀地定住,擡眸一看,馬路對面昏黃的路燈下,鄭宇站在那裡,眼神透過繚繞的煙霧定定地無言地鎖住她。
“鄭宇!”蘇倩小聲的叫出了鄭宇的名字。
鄭宇遠遠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隨意,簡單的襯衫長褲,卻硬是能穿出一種與衆不同的英氣來。她以前有時候會迷戀地看着鄭宇心想:“鄭宇真的好帥啊!”
以前!又是以前!蘇倩,你有點出息!不能再想了!
鄭宇掐滅煙,走到僵住的蘇倩身邊。
“蘇倩,今晚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橫在蘇倩和鄭宇之間,他們走了長長的一段路,鄭宇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蘇倩忍不住問:“我們到底是要去哪裡?”
“到了。”鄭宇安靜的說到。
“公車站?要坐公車嗎?”蘇倩一臉的疑惑。
“有沒有硬幣?”鄭宇問道。
“有。”蘇倩從錢包裡挖出幾個硬幣,攤在手裡。
“給我一個。”鄭宇從她攤開的手裡拿走一個硬幣,指腹無意地劃過她的掌心。
蘇倩一愣,連忙縮回手,他卻似乎一無所覺,側對着他,眼睛注視着公車來的方向。
“上車吧。”
她來不及問什麼,跟在他後面上車,星期六的公車理所當然擁擠得一塌糊塗,她和他之間隔着兩三個人,呼吸困難,舉步維艱。公車停靠了八九站後,鄭宇忽然伸過手來,拉她下車,一下車又立即放開,獨自走在前面。
蘇倩打量着周圍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樓:“這裡是哪裡?”
鄭宇頓住腳步回頭:“你不認識?”
她應該認識嗎?上海那麼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過啊。可是他的神色爲什麼這麼不悅,好像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顯然迷惘的神色,鄭宇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算了!”鄭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倏地回頭,步伐邁得又快又疾。
蘇倩不明白爲什麼,直到眼前出現古色古香的校門。
這裡,竟然是C大?
“你沒有來過吧?”鄭宇平復心情,聲音平靜地問。
“沒有……但是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她訥訥地說。
鄭宇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不需要知道爲什麼。”鄭宇依然有些霸道。
他們走進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麼會變的,蘇倩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夢裡。那些大樹,那些看來很陳舊的宿舍樓,彷彿有很多歡笑着走過她身邊的學生……。
“哎!”蘇倩指着路邊轉彎處的小雜貨店,擡頭笑着對鄭宇說,“我去買點東西吃,我快餓死了。”
年輕的女店主,一邊照看着孩子,一邊招呼他們。蘇倩買了麪包可樂,鄭宇也拿了一罐啤酒,是鄭宇付的錢。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本來是隨便問的,說完卻想起昨晚那個帶着酒氣的激烈的吻,蘇倩不自在地別過頭。
“認識你以後……。”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說。
蘇倩覺得臉上發燙,低頭一直看着路。
“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吧。”鄭宇對蘇倩的表情很是難過。
八點多的操場還有很多夜鍛鍊的人,多是年輕的學生,也有一些年紀大的教授在周圍散步。
他們坐在操場邊上,蘇倩笑着說:“一看見操場就會想起我最痛苦的回憶。”
鄭宇難得地微微笑起來:“是什麼?”
“800米比賽啊。”蘇倩很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績是四分十秒,我還記得當時很多人不敢相信……”
“……咦,那個是我們系的周教授?”鄭宇突然扯開話題,指着不遠處散步的老頭,站起說:“我去一下。”
蘇倩看着鄭宇走過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周教授讚許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個老教授的頭髮是真是少的可憐啊!
不知道鄭宇和周教授說了什麼,周教授居然向蘇倩這邊看過來,笑眯眯地朝她點了點頭,才走開。
等鄭宇回來,蘇倩好奇地問:“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說我和一個朋友回來看看。”鄭宇奇異的看了她一眼。
“是嗎?”蘇倩訥訥地說。
鄭宇沒有回答,鬱郁地吐出一口氣:“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還是坐公車,回到樓下,蘇倩停住腳步說:“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見。”
“再見。”
蘇倩走了兩步回頭,他還站在路燈下。“你?”
他眼睛越過她盯着遠處,欲言又止,半晌才說:“昨天,我很抱歉。”
“……沒事。”蘇倩頗不自在地說,“昨天你喝醉了。”
“是嗎?”鄭宇頓了頓說,聲音裡微微帶着諷刺。驀地,他低下頭,冰冷的脣碰上她的,一觸就走,深沉難解的目光糾纏住她,低低地說:“蘇倩,我很清醒。”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