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高坡的窯洞裡有着一堆一堆的餘燼,還有吃剩的獸骨,骨頭已經泛白色。
凝玉走了幾個窯洞,每個裡面都有這樣的痕跡,有一個窯洞裡還有幾堆雜亂乾燥的糞便。
“卡魯!”凝玉叫過了食人魔奴隸問道:“這裡地處多瑙大荒原的內部了,你們食人魔部落和地精部落多不多?”
“我們食人魔部落和地精們,都是遊牧飄蕩生活在荒原之上的。”卡魯晃着醜陋的大腦袋說道:“靠在荒原邊緣的,全是勢力比較小的部落,只有大型部落才擁有在荒原中心生活的資格,因爲這裡沒有比蒙軍隊的定期清掃。”
“是這樣啊......”凝玉咬住了嘴脣,擔心悄悄地泛上了她的心頭。熊貓和獒人們都出去伐木了,雖說只需要一夜時間就可以趕回來,但是天知道這個地方會不會突然蹦出一羣荒原強盜來呢。
“夫人!我們打掃窯洞時碰到了一羣聚居的流浪的比蒙!”昆克族的首領,一個長着黑白條紋名叫加扎的臭鼬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這羣流浪比蒙和我們發生了爭吵!快點過去吧!”
“什麼?”凝玉心裡一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還沒到晚上呢,事情就來了。
“我去看看!”艾薇爾彈指揮出了一道水箭,冷哼了一聲。
“那羣流浪比蒙太猖狂了!我們報出了李察大人的字號,居然毫不領情!”臭鼬人得意了。
“不要說廢話!加扎!帶路。”凝玉打斷了這個臭鼬喋喋不休的自誇。
臭鼬縮了縮腦袋,趕緊不敢再多嘴了,帶着躍躍欲試的食人魔和兩位老闆娘出了窯洞,沿着紅土高坡上的羊腸小道,來到了一個不大的窯洞前。
已經有不少的臭鼬和刺蝟們圍在窯洞口了,這些臭鼬們一個一個插着腰,矮小的身子挺的筆直,大聲地罵着什麼。幾個半身人摻在裡面,掂着腳尖看熱鬧,一不小心碰到刺蝟人身上,被戳的哇哇直叫。
“不要吵了!”艾薇爾威風凜凜地說道。她還真沒看出來,這幫臭鼬們吵起架來還真挺有氣勢的。
看到老闆娘來了,臭鼬們和刺蝟們全部識相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這個窯洞比起其他的窯洞好舒服多了,這個位置正朝南,秋日的和煦陽光照進了窯洞口,窯洞口還用青銅的古式頭盔栽了幾盆野薔薇花掛在了那裡,縷縷垂下青綠色藤蔓上開着白色的小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門簾。
窯洞口站着四個渾身碧綠皮膚的比蒙,身材瘦削,狹長的脖子上是狹長的腦袋,狹長的腦袋上是狹長的眼睛。
他們都穿着破舊不堪的皮袍,每個人手裡都平端着兩把碧綠色的鋸齒大刀,身後髭起了兩面薄膜一樣豎起的旗幟。
看他們這副穿戴,比起那天威瑟斯龐碰到的乞丐尚且不如,但氣勢上卻是截然兩樣的,他們的眼神非常獨特,那是一種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眼神,那是一種永不屈服的眼神。
幾個比蒙本來的表情很嚴肅,一看到有兩個美麗的讓他們窒息的女子分開人羣出現在這裡,身後還有一個肩膀上站着兩個小寵物的食人魔,巨大的反差讓他們都有點傻眼了。
“有什麼話可以和我們說。”艾薇爾臉上凝着一層寒霜,眼光慢慢掃過了這羣手持雙刀的流浪比蒙。
“你們無權將我們趕走!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已經很久了!”對面的一個碧綠皮膚的比蒙開口了,很氣憤。
這個碧綠皮膚的比蒙一開口,艾薇兒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翡冷翠領地範圍內五百里,全部屬於比蒙王國李察男爵治下!沒有人會趕你們走!”艾薇兒回頭怒視着加扎:“天下比蒙都是一家,爲什麼要趕他們走?”
昆克族的臭鼬人和海溝虹族的刺蝟人別看身材矮小,其實也是很好鬥的種族,不過他們的好鬥,完全不同於熊貓武士們那種好鬥。
一路上,凝玉和艾薇兒已經看夠了。
他們就喜歡煽風點火,吵吵架,往往噴了半天吐沫星子,也打不起來。
猛人在哪裡都不多,這世界要是全是亡命之徒,日子就沒法混了。
臭鼬和刺蝟們天生就屬於羣膽,藉着泰戈皮扯大旗,仗着人多狐假虎威欺負欺負別人那種類型。
這些附庸族其實倒也不是想趕這四個比蒙走,關鍵是那個窯洞採光好,又比較溫馨漂亮,這些傢伙想搶過來,拍拍老闆娘豪斯屁,誰知道一傢伙拍到了豪斯腿。
看到老闆娘開口一頓呵斥,一羣附庸族立刻全縮起了脖子,剛剛那種囂張氣焰頃刻間消失了。
“閣下,請問你們是這裡的土著嗎?都是比蒙大家庭中的一員,我爲我的附庸們打擾了你們先說聲對不起......”凝玉看了看這羣不爭氣的附庸族們,嘆了口氣,趕緊先向這幾個比蒙道歉。
“小姐,請問您是我們比蒙哪一個種族的?”幾個膚色碧綠的古怪比蒙看到兩位美麗的耀眼的高貴女子非常和氣,頓時劍拔弩張的氣勢也緩和了。
“回去幾個照看獸羣。”凝玉對身後的附庸族說道,臭鼬們聳了聳肩膀,走開了。
“我們的夫君大人,王國的匹格族戰爭祭祀李察將是這裡的領主,但我們倆並不是比蒙。放心吧!既然你們是比蒙,又不是奴隸,是沒有人可以趕你們走的。”艾薇兒外表雖然清秀,其實脾氣非常暴躁,她最看不慣的就是仗勢欺人。
這個習慣是跟了劉震撼之後被老劉漸漸潛移默化的,以前的艾薇兒最愛乾的就是仗勢欺人。
“這裡的窯洞很多,你們可以繼續生活在這裡。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凝玉也知道翡冷翠有個一千人口的最低限制,當然要幫着挽留了。
“由於翡冷翠這個封地已經屬於李察男爵了,所以,你們也將成爲他的子民,接受他的管轄。”艾薇爾心裡暗暗一喜,趕緊跟在凝玉的話後面加上一個註解。
凝玉和她相視一笑。
“我去拿筆和紙,幫你們登記一下。”凝玉對幾位碧綠的比蒙點了點頭。
“咳咳......”窯洞裡傳來了一陣陣的咳嗽聲,一個矮小圓胖的身體慢慢地從窯洞裡篤着方步,掀開了薔薇的花枝走了出來。
“玳瑁族?”
“文甲族?”
美人魚和凝玉同時驚訝地看住了這個矮胖的人影,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落山的陽光從紅土高坡的側面上映在了這個光溜溜的禿腦袋上,滿是皺褶的臉龐上,有一對寒光閃閃的小眼睛,他的背後是表面光滑,具有褐色和淡黃色相間血絲花紋殼子,一雙蹼一樣的腳掌。
“導師!”窯洞口的幾個手持雙刀的碧綠人影都彎下了腰,謙恭地行禮。
“沒想到,居然能在多瑙大荒原上碰到我們海族的同胞。”矮小圓胖的傢伙摸了摸自己幾根稀疏的鬍鬚,微笑道:“不錯,我是玳瑁族,也是遠東大陸口中的文甲族,玳瑁人安度蘭向美人魚貴夫人、摩韶族貴夫人問好。”
凝玉和美人魚相視一眼。
“我們玳瑁一族雖然人口稀少,但好歹也是水陸兩棲,反倒是我,對兩位夫人充滿了好奇呢。”玳瑁人安度蘭謙恭地彎下了腰,伸手示意請兩位夫人進入窯洞。
同是海族的老鄉情結,讓兩位美女沒有絲毫猶豫,就隨着這位玳瑁老人進入了窯洞之中。
這個窯洞並不大,凝玉和艾薇兒得彎着腰走,曲折的甬道上有幾個野羚的頭顱骨盛着獸油,照亮了裡面空間。一排排用木頭剜空之後做成的花盆裡,長着一簇簇新生的綠意,點綴着這個簡陋的窯洞。
“我今年已經有四千多歲了。”玳瑁人安度蘭又咳嗽了兩聲,安排着兩位美麗的海族同胞坐到簡陋的木凳上。
“模特族和玳瑁族的長壽,是任何一個種族都爲之羨慕的。”凝玉和艾薇爾都肅然起敬了,這樣一個長者,打擾了他的安寧,實在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呵呵......”玳瑁老人微笑着說道:“兩位小姑娘還真是風趣。生命其實一旦漫長,也會索然無味的。長壽給我的唯一收穫就是在漫長的歲月中,讓我漫遊了大半個世界。”
“大半個世界嗎?”凝玉和艾薇爾又對視了一眼,吐了吐舌頭。
“我去過遠東大陸!那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玳瑁老人邊說邊指揮着那幾個渾身碧綠的比蒙去篝火架上燒得熱氣騰騰的鍋裡去舀水。
篝火架上的這個鍋造型很別緻,泛着一股銅綠,兩邊還有垂下的飾簾,上面有古樸的鳥獸花紋。
“多瑙荒原是上古神魔大戰的戰場,這是我從一個荒丘上揀來的,呵呵......”玳瑁人揚了揚手裡的牛角筒:“估計是哪位將軍的頭盔吧,被我用來做鍋和花盆了。”
凝玉和艾薇爾微笑着接過了水杯。
“當年我去遠東大陸途中,碰到了魔獸的襲擊,受了很嚴重的傷,你們知道的,我們玳瑁族都很遲緩,除了壽命長一點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其他傑出的能力了。”玳瑁老人撅着屁股也坐到了椅子上。
果果大搖大擺地抱着小豬崽喀秋莎也進來了,洞子太小了,卡魯進不來,它們倆就自己進來了,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嗅着鼻子看着玳瑁老人。
“兩個可愛的小東西。”玳瑁老人從身後的木箱子裡抖抖索索地摸索出了一些堅果,老臉笑開了花,遞給了果果。
“是我們打擾了您的清修,長者。”凝玉和艾薇爾都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
“年輕人,不要緊的。”玳瑁老人擺擺手,招呼兩個人坐下來:“我是一個苦行僧人,不需要給予我過多的謙恭。”
“苦行僧?”
“是的。”玳瑁老人沉寂到了往事之中:“那還是我在遠東大陸那次遇險之後的事了,一位東方的苦行僧人救了我的命,從而也將我帶入到了這個高尚的殿堂之中,珍惜生命,是我們苦行僧人遵循的唯一法則。”
“您爲什麼會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修行呢?”凝玉有些感動了。
“原本我也是在愛琴大陸的人類國度傳播教義的,但是人類國度的聖保羅教開始迫害我們僧侶,不得以,我和一些僧侶一起流浪到了比蒙的國度,這裡對信仰的自由,給了我們放飛自己心靈的翅膀。”
“醫療技術是比蒙軍隊中最虛弱的一個環節,和僧侶的“禱言撫慰之光”相比,比蒙的巫醫根本無法滿足戰爭的需要。我想,對來到比蒙國度對苦行僧來說,應該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凝玉捂住了手裡的杯子,暖了暖手。
“我們是流浪的僧侶,危難之中需要伸出援手的,我們不會吝嗇我們唯一的能力。”安度蘭點了點頭:“不過來到多瑙荒原之後,我由於行動比較遲緩,食物也嚴重缺乏,我漸漸脫離了僧侶們的跋涉前進的隊伍,最後只能自己定居在這個紅土高坡上了。”
“這些全是我的僧侶學徒。”玳瑁人安度蘭指着幾個將雙刀摺疊回手臂上的五個碧綠皮膚的比蒙說道:“他們全是綠黨族螳螂人,比蒙王國之中最後一支蟲族比蒙。”
“原來是綠黨一族。”凝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難怪渾身碧綠皮膚呢,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蟲族比蒙綠黨人。
綠黨族螳螂人是比蒙獸人戰士中天生的刀聖,最後一支碩果僅存的蟲族比蒙,歷來都是比蒙王國軍隊中的刀法教官。
他們蛻化的翅膀就是氏族的圖騰,手腕上天生兩柄摺疊骨質戰刀,刀法精湛,擅長潛行,來去如風。作爲蟲族比蒙,雖然不能象普通獸人戰士那樣進入狂化,但是綠黨族高階刀聖,可以幻化出幾個的鏡像分身戰士,比起狂化毫不遜色。
“我最近也在看《祭祀法典》中的記載,蟲族比蒙已經在一萬年前的神魔大戰就滅絕了,沒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惟一僅存的一支蟲族比蒙。”艾薇爾有點後怕地捏了捏凝玉的小手,剛剛那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鼬們幸虧只是吵架而已,沒有仗着人多勢衆貿然欺負這幫不起眼的螳螂,要不然一定死的很難看。
“消失的有何止一個種族,戰爭是對智慧種族最大的傷害!”玳瑁長老捋了捋自己稀噓的鬍子,“比蒙一族原本是非常強盛的種族,甚至比蒙就是陸地種族的代名詞。但就因爲戰爭的屠殺和破壞,燦爛的文明、悠久的歷史,全成了過眼雲煙。”
“您是如此的長壽,想必一定經歷過這幾場戰爭吧?”艾薇兒非常好奇地問道。
“除了神魔大戰之外,兩千年前海陸之戰和一千年前的海加爾戰役,我都有幸目睹了。無數傑出的種族,博得族比蒙鳥人、比蒙之中的水族比蒙,還有那唯一會飛的獸族華倫泊爾蝙蝠人...哎......”玳瑁長老嘆了口氣。
“綠黨一族據說目前人口也是非常稀少,而且每個螳螂人都是王國軍隊的刀法教官,爲什麼您會一下子擁有四個僧侶學徒?軍隊爲什麼徵召你們入伍?”凝玉問道。
“螳螂族有一個奇怪的慣例,螳螂人新娘會在新婚之夜,吃掉自己新郎的腦袋,整個綠黨族經過漫長的消耗之後,人數銳減,早就接近了滅絕的邊緣。”玳瑁僧侶安度蘭嘆息了一聲:“我的學徒們,正是懼怕自己種族那種新婚之夜被梟首的可怕慣例,全部逃出家門的,又哪敢接觸軍隊,去接受徵召?”
“背棄自己的家族,據說後果是很嚴重的。”艾薇爾說道。
“與生命相比,那種無謂的家族規定纔是最大的原罪。”玳瑁長老的眼睛裡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我贊成。我們會幫您保守這個秘密的。”凝玉笑了:“您既然這麼相信海族同胞,我們兩個海族晚輩也要對您這個德高望重的長者表示出一點點誠意。”
“我們只能在荒涼的草原上度過餘生,不敢進入比蒙城市的範圍,擔心的就是被綠黨族或者官方知曉。既然兩位小姑娘和領主大人關係特殊,我這個老玳瑁就不得不賣出這張老臉了,本來我們還以爲又要繼續流浪着尋找下一個停泊的地方,感謝海神尼普頓,讓我居然遇到了兩個老鄉。”玳瑁老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