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就算是時隔多年,林博淵對鬼冢的怨念仍舊沒有減少幾分。
當年,鬼冢在的時候,林宗元什麼事情都倚仗鬼冢,反而對自己這個親兒子諸多疏遠,就是因爲這樣,他當上家主後,那些分枝家族並不服氣,甚至還暗地掣肘,讓他放不開手腳,更有甚者,得知他手中沒有代表林家家主之位的翡翠雙魚配,便質疑他謀害了林宗元,讓他背上了不義不孝的罪名,要不是他手段夠硬,這些年還真是制不住那些牛鬼蛇神!
而且,所有林家人包括孟玉琴都不知道,林宗元去世之後,鬼冢並不是讓他趕走的,而是自己離開的,自始至終,在那個男人的眼裡,他林博淵就像是一個跳樑小醜,彷彿不存在於他的視線之內,這種感覺,累月經年,早就成爲了他心上不斷生長的倒刺,源源不絕,根深蒂固。
就在林博淵垂眸回憶中,鍾叔帶着那個土鱉男子,已然是走進了別墅的大廳。
“好傢伙!這一個堂比我們村兒李大牛他們家的院子還敞亮啊,這傢俱都是純皮的啊,老值錢了這,唉呀媽呀,那蟾蜍似的玩意兒不會是金的吧……媽的,咯死俺了,真他奶奶的是金的!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擺大堂裡?得瑟,真得瑟啊……”
那土鱉從進門就開始大驚小怪,就像是劉姥姥踏進了大觀園,先是陶醉的撫摸這雪白的純皮沙發,在沙發上留了好幾個灰溜溜的爪子印兒,而後乾脆橫躺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更誇張的是,這廝居然將沙發桌上的金蟾吐翠擺件捧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那模樣實在是粗鄙的讓人難以忍受!
林博淵和孟玉琴四人只覺得頭上烏鴉亂飛,青筋暴跳,眼看着土鱉折騰的歡實,讓他們壓根兒忘了懷疑:一個初次見到如此豪宅的鄉下人,怎麼會如此放肆大膽!
“你……”林博淵實在沒想到會見着這麼一個奇葩,強壓着怒氣剛要開口,只蹦出了一個字,就被那名土鱉打斷了。
“俺說,大叔,你們家有水嗎,這一路上太趕了,連口水都沒喝,渴死俺了!”
林妙婷見此,早已是忍無可忍,“你這個土鱉,給本小姐起來,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居然這麼放肆……”
“妙婷,住嘴!”孟玉琴瞪了林妙婷一眼,維持着脣邊的笑容道,“你父親自有論斷,少說兩句,學學你姐姐。”
林妙婷這才發現,林榮芳雖然也對土鱉不屑一顧,但卻婷婷嫋嫋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哼!”林妙婷冷哼一聲,雖然心底不甘,卻不願輸給林蓉芳,她狠狠瞪了土鱉一眼,終是閉了嘴。
誰知那土鱉反倒不樂意了。
“俺說你們家一看就是有錢人,咋這麼沒素質呢,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俺是客人,連杯水都不給,太小氣了,難怪人家說,越有錢的人越摳門,太摳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難道還想留着買棺材是怎麼地……”
土鱉不停的碎碎念,讓林博淵剛剛沉澱下去的麪皮兒再次青了幾分,咬牙沉聲道,“鍾叔,上茶!”
“是。”
鍾叔按照慣例,讓傭人上了名品的碧螺春。
土鱉果然不負衆望,將鄉土本色發揮到了極致,牛嚼牡丹一般將茶水一飲而盡,這才咂咂嘴,頗爲不屑道,“這茶味太淡了,比不上俺們村的大碗兒酒解渴。”
這話成功地讓鍾叔一陣無語,孟玉琴母女三人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
倒是林博淵,慢慢的收斂了剛剛的憤懣,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土鱉一番,疑惑道,“你……就是冷二?”
“不不不,俺可不是冷二,俺是冷二的弟弟,冷三!”冷三放下手中的茶杯,拍了拍胸脯,那樣子竟是帶着若有似無的自傲。
“冷三?”林博淵聞言,眉頭大皺,“冷二呢,爲什麼不是冷二親自來這兒?”
“哦,現在正是務農和打獵的好時候,二哥早就進山了,再說了,在俺們村兒裡,代兄迎嫂也算得上傳統,所以,俺就過來了。”冷三說的自然,壓低的瓜皮帽遮住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戲謔。
“哼!”這話讓一直坐在一旁的孟玉琴,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顯然對這土鱉的態度十分不滿:在她看來,他們林家就像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上等人,而那姓冷的一家就是螻蟻,他們可以對螻蟻隨意鄙薄,但是螻蟻絕不能對他們有半點的不重視!
林妙婷就更不用說了,頭頂氣的簡直要冒煙兒,林蓉芳則是用手帕掩嘴,遮住了脣角的幸災樂禍。
林博淵作爲家主,考慮的跟他們這些內宅女子還是有些差別的,他當下就略顯急切的問道,“代兄迎嫂?這麼說,當年就是你二哥從我父親手上拿走了我林家祖傳的翡翠雙魚配?”
“大叔,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年可是你們家老頭子把玉佩塞給俺哥的,非要俺哥和你們家結親,要知道,俺二哥可是十里八鄉里最出名的獵手,喜歡他的姑娘多了去了,要不是因爲婚約,俺也不會千里迢迢的累這麼一趟,不過,俺們冷家重情,這也算是還了當年你們林家老爺子的一份恩情吧。”冷三雖然四仰八叉的坐在沙發上,態度看上去輕描淡寫,聲音中卻帶着一種不可忽視的鄭重。
只是,高高在上的林家人並沒有發現這一點,林妙婷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土鱉,想讓我嫁給你二哥,簡直是癡心妄想,我告訴你,就你二哥那種鄉下人,連給我舔鞋都不配!”
這話一出,整個大廳似乎溫度驟降,林妙婷只覺得渾身一陣毫無緣由的顫慄,那冷意比料峭的春寒更加襲人,瞬間卻又消失無蹤,快的讓人以爲是錯覺。
這時,冷三開口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妙婷一番,粗鄙的咋了咂嘴:“原來你就是俺哥要娶的人,這麼瘦,胸脯沒有三兩肉,屁股比俺們隔壁王二嬸子的心眼兒還小,一張臉跟唱京劇的一樣,畫的亂七八糟,聽着說話,也沒什麼文化,你這樣的,俺哥還不一定看得上眼呢!”
這些話對於一個自恃美貌的女人來說,打擊可想而知。
最讓林妙婷覺得可恥的是,隨着這隻土鱉的目光在自己的身體上移動,她的心底竟是再次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癢,整個人呼吸急促,臉色轉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惱的,就連事業線都是一陣抖動,“你……你這個……”
“好了,住口!”
林博淵突然大吼一聲,臉色相當不善。
孟玉琴看到自家老公的表情,就知道他動了真火,當下警告的瞪了林妙婷一眼,將她拉住了;林蓉芳則是擔憂的看着林妙婷和林博淵,早就藏起了脣邊的幸災樂禍。
“冷三對吧,剛剛小女失言了,不過,你說話也該有些分寸,這裡是林家,不是你們鄉下,胡言亂語也要看看場合,算了,這些話說了也只是對牛彈琴罷了。”
林博淵冷笑一聲,並沒有再給冷三開口的機會,沉聲道,“我問你,既然你是來代兄迎嫂的,那這麼說,我們林家的祖傳雙魚配應該就在你身上了?”
眼見林家人‘熱切’的眼神,冷三掩蓋在濃密鬍鬚下的薄脣邪魅的勾了勾,“當然……不在俺身上了,雖然俺沒文化,也知道那麼貴重的東西不能放在身上,現在這城裡人啊,衣冠禽獸多得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謀財害命什麼的,俺早在進城的時候,就把它存到銀行裡了,哦,就是政府對面的那家。”冷二還狀似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林博淵聞言,臉色驟然黑的像鍋底兒,心底深處甚至滋生了一縷殺意,身上的氣場越發強勢,“冷三,你應該知道,這翡翠雙魚配是我們林家的家傳之寶,況且,我們林家對你們有恩,既然你來了,難道不應該把這翡翠雙魚配一併帶過來,歸還纔是嗎?”
“歸還?”冷三玩味的低聲喃喃,陡然擡頭看向林博淵。
那一眼,彷彿穿透了冰山雪原的陽光,直至心底,讓他那來不及收起的殺意,無法遁形。
“怎麼,難道不應該嗎?”林博淵極其討厭這種被看透的感覺,煩躁的提高了聲音,“聽你話裡的意思,你們一家子不過就是鄉野村夫,我們林家卻是京城的豪門世家,其中的差距,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小夥子,這人啊做事兒,要掂掂自己的份量,貪心往往都是會付出代價的!”
“老叔,你這話倒是說到俺心坎裡去了,沒錯,這人啊就是不能貪心,不要見利忘義,俺這人也不喜歡彎彎道道,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當初這親可是你們死乞白賴要結的,這雙魚配也是將來要用做聘禮的,你現在想要回去,沒問題,用你的女兒來換,一手交人,一手交玉,俺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間,俺會再來,回見了各位!”
冷三說完,就站起身來,抖了抖身後的大布包,瀟瀟灑灑的走了出去,那模樣簡直比旅遊觀光還要隨意。
“豈有此理!不自量力!”林博淵回過神來後,隨手就將手邊的茶杯摔了個粉碎。
“鍾叔,你現在馬上派人跟上去,看看他落腳的地方,今天晚上,我要看到這個冷家所有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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