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禾,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跟我走?!”
江祁沅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沈南禾眼中的眼淚,模糊了她真實的神情,不知道過了多久,終見她紅脣一寸寸的開啓,靜謐的車中,只聽到她低沉而且決絕的聲音道,“不跟!”
不跟。
她不跟他走。
不想,也不會這麼做。
沈南禾拒絕了江祁沅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不,應該說是,她拒絕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話音落下,但見江祁沅瞬間蒼白了臉色。
望着沈南禾,江祁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了它的秒針。
沈南禾跟江祁沅心底,俱是一片荒涼。
許是時間隔了太久,沈南禾眼眶中聚集的眼淚,一不小心,就這樣涌出了眼眶。
眼淚掉下的瞬間,江祁沅薄脣開啓,出聲道,“不跟我走,是嗎?”
他是有多麼的不甘心,才這樣一次次的放下身段,拋棄自尊,只爲多爭取一份的可能。
而在這段沉默的時間中,沈南禾已經想的更爲清楚,只見她深吸一口氣,然後伸出手背,抹掉臉上的眼淚,目光清冷,她堅定的出聲回道,“我不跟你走。”
這一回,江祁沅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很想轉過頭去,哪怕是別開視線都好,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發現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竟然做不到。
直盯着沈南禾,直看到自己紅着的眼眶中,眼淚泛起,江祁沅咬緊牙關,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沈南禾同樣的表情看着江祁沅,攥緊雙拳,她出聲道,“你說的對,最自私的人是我,是我先去招惹你的,所以活該我落得當初這樣的下場,但是人都會犯錯,你會,我也會,我錯的就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你當我懸崖勒馬也好,當我移情別戀也罷,總之……這一次,我不會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
江祁沅望着沈南禾的眼睛,薄脣開啓,他出聲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愛我了,還是不敢再愛我?”
沈南禾下意識的一咬牙,對上江祁沅漆黑如夜的視線,她心底不可抑止的惶恐起來,心跳陡然加速,她故作鎮定,不答反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反應不愛和不敢再愛,結果都是一樣的。
江祁沅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南禾,聞言,他出聲回道,“如果你說你不再愛我了,那我放你走;如果你說你不敢再愛我了……那麼就讓我去愛你。”
沈南禾使勁兒的攥着拳頭,直讓修剪的整齊的指甲,深深地戳進肉裡面,這一次,身體上的疼痛,不再能分散心頭的疼痛,沈南禾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淚,再次浮現眼眶。
江祁沅的樣子,在沈南禾眼中逐漸模糊起來,但是她心底一片清明,因爲她心中,從未忘記過江祁沅的模樣。
這是江祁沅最後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這一次,是他拋下所有,想要來到沈南禾身邊,可如果……
許是過去二十秒鐘的樣子,沈南禾終是壓抑着哽咽的聲音,出聲回道,“小舅,我真的好想試一試,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愛上別人,你就當可憐我,讓我試一次,好不好?”
最傷人莫過於求你放開我。
記得周杰倫有一句歌詞唱着:請不要把分手,當做你的請求。
沈南禾竟然求江祁沅放手,而他放手之後,就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去試着愛別人。
多麼傷人……又多麼諷刺。
江祁沅在這一刻,終於懂得,什麼叫做報應,他也終於能夠體會到,從前他傷了沈南禾的心時,她該有多難過?
許是沈南禾的這句話,真的是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戳進了江祁沅大肆袒露在她面前的心坎上,只見江祁沅慘白了臉色不說,竟是當着沈南禾的面,一大滴眼淚,自右眼掉出來,速度很快,快到沈南禾恍惚。
她還來不及回味心痛的滋味,江祁沅就已經很快的出聲道,“你求我……放開你?”
他聲音壓抑,但卻不是壓抑着憤怒,而是壓抑着沈南禾不懂,也不想懂的東西。
跟她說愛,太晚了。
傷太多,她已經習慣性的把自己包裹在一個不被傷害的軀殼之中。
江祁沅對她做了太多的錯事,所以她寧可相信他是因爲嫉妒,也不會相信他是因爲愛她才這麼做。
向來只有她愛他的份兒,現在他倒過來追她,她只覺得這是一個圈套,在後面等待她的,指不定還是什麼痛不欲生。
看着江祁沅,沈南禾把心一橫,開口回道,“是,我求你放過我,我想重新開始生活,不想再跟你糾纏了。”
江祁沅紅着眼眶,就像是發怒又受傷的狼。
沈南禾心裡不是不害怕的,她甚至想過,如果江祁沅發起瘋來,把她殺了該怎麼辦?
但現實永遠比她想象中要來的戲劇,因爲大概十秒之後,江祁沅看着她道,“好,既然你開口,那我就答應你。”
縱然是沈南禾先提出來的,但聽到江祁沅親口答應,她心中還是止不住的如針扎一般的疼。
微微皺眉,沈南禾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因爲她的所有力氣,都用在攥緊拳頭上面。
江祁沅終是別開了視線,像是身心俱疲一般,他往座椅靠背上一靠,然後目視前方,略帶慵懶的口吻道,“我自認爲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也無可奈何,你說你想去試着愛上一個人,好,我放手,給你機會。”
沈南禾也別開視線,幾秒之後,她輕聲道,“你會祝福我們嘛?”
江祁沅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他忽然嗤笑一聲,眼底滿是冷意,他出聲回道,“沈南禾,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我告訴你,既然是你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只能是舅甥,那麼從今開始,我希望我們之間除了親人之外,再無其他任何一點私人感情,你也最好擺正你的位置,不要等到哪天突然回過神來,再跑來說你愛我,門都沒有。”
沈南禾渾身僵直的看着前方,聞言,她沒有馬上回答。
江祁沅冷着一張俊美如鑄的面孔,幾秒之後,他出聲道,“下車。”
沈南禾肩膀輕顫,許是過了五秒鐘的樣子,她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手還是攥着拳頭的。
手指機械的一根根的打開,然後沈南禾擡手去打開車門,她的腿邁出去一條的時候,聽到身後的江祁沅道,“記住,開始你是說的,結束也是你說的,從今往後,我的生活中,再也不許你隨意的走進走出。”
沈南禾身子稍作停頓,然後就逃也似的邁出了江祁沅的車子,她關上車門的瞬間,感覺人還沒站穩,身後的車子,就嗖的一聲從自己身邊駛過,巨大的風力颳得沈南禾差點一個踉蹌。
側頭望向江祁沅離開的方向,沈南禾一直強忍的眼淚,終是決堤一般的涌了出來,脣瓣顫抖,她伸手擦掉眼淚,眼淚再流出,再擦,再流出……
江祁沅這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往前開了一千米左右的距離,吱嘎一聲,車子靠在盤山路的邊緣停下,江祁沅深呼吸,因爲他胸口在劇烈的上下起伏着。
降下車窗,江祁沅拿出一根菸來,他不常抽菸,除非是遇到什麼暫時解決不了的事情時。
將煙叼在薄薄的脣瓣之間,江祁沅拿出打火機,本是想點燃煙,抽一根,靜靜心的,但他卻右手顫抖的厲害,哆哆嗦嗦的,好幾次都沒有點燃。
一怒之下,江祁沅將打火機狠狠地扔出了窗外,不解氣,他接着伸手去砸方向盤,方向盤中間的鳴笛被他按得一直在響,江祁沅砸着砸着,忽然眼淚就掉了下來。
幾次三番,他累到脫力,索性直接仰倒在座椅靠背,然後伸出手臂,橫在自己的眼睛之上。
胸口在上下起伏着,安靜的盤山路段,只能聽到江祁沅偶爾傳來的低聲哽咽……
沈南禾又被江祁沅扔下了,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
從前是她惹他不高興,所以他扔下她;
如今,是她主動要他扔下她,但是,當他真的轉身離去的瞬間,爲何,她的心疼的像是要被撕成兩半了一般?
沈南禾孤零零的一個人,如行屍走肉一般的走在盤山路邊上,足足兩個半小時,才重新走回到市區之中。
臉上的眼淚早已經乾涸,唯剩下發紅的眼眶跟滿眼的紅血絲,沈南禾這幅模樣,已經不能再回公司了,身上還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沈南禾只能先乘車回去南國公府的公寓。
公寓的房門打開,沈南禾換了鞋,徑自邁步往裡面走去。
回來二樓主臥,沈南禾一屁股坐在牀上,往後一仰,後腦卻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她的手機,手機上面有好多通的未接電話,還有一通語音留言,留言是江祁沅發來的。
沈南禾眼神微變,劃開鍵子,她按下了留言播放鍵,裡面傳來江祁沅的聲音:南禾,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香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