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魚龍舞。
內院裡的燕語鶯聲漸漸變成不可描述的靡靡之音,外院肯定聽不見,但是對周培盛和周德海來說,卻瞞不過。
二人早就在中院門上守着了。
自從接受了郭沁筠的一搏計劃之後,他們也無路可走,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之所以對郭沁筠還抱有一份希望,除了的確沒得選擇只能一搏的原因外,還有就是對郭沁筠的天賦異稟存有某些僥倖。
要知道當年便是那般將梅月溪寵愛到骨子裡的永隆帝一樣沒能抵擋住郭沁筠的魔力。
要知道梅月溪當時不但獨得寵愛,而且論姿色,郭沁筠也是大有不及的,這是宮中公認的。
便是在年齡上,梅月溪也只比郭沁筠大三歲而已。
可是永隆帝在臨幸了郭沁筠一次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食髓知味,丟開了梅月溪,百般寵愛郭沁筠,一直到郭沁筠懷孕的時候,永隆帝已經有點兒形銷骨立一蹶不振了。
後來是太醫院太醫連連給永隆帝發出警告,連太妃都嚴厲申斥要求郭沁筠不得再糾纏永隆帝,要知道當時已經確定還是太子的永隆帝即將登臨帝位了,是半點含糊不得的,再加上當時永隆帝也開始崇信道家,注重修心養性,纔算是從梅月溪和郭沁筠二人連續幾年的陰影走出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永隆帝不過五十多就變成這樣,未嘗不是梅月溪和郭沁筠的“功勞”,尤其是後者。
要知道永隆帝迷上郭沁筠的時候已經年過四十,從道家養生的角度來說,已經不適宜太親近女色了,而且有了梅月溪那樣一個公認的尤物在身旁,都還是被郭沁筠硬生生魅惑了一年多時間,弄得差點兒就要脫不了身了。
郭沁筠之所以有這般本事,周培盛這等從郭沁筠一入宮就開始跟隨的內侍也是幾年之後才隱約知曉一個大概,那是郭沁筠身子天賦異稟,對男人來說,只要一陷入其中便很難自拔,至於具體情形如何,周培盛是閹人自然是不明白的。
當然到後來郭沁筠也不會瞞周培盛這種和她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尤其是周培盛本來就是一個閹人,更不會在意,所以周培盛雖然內心不贊同郭沁筠的這一次冒險,但是卻沒有堅決反對,萬一呢?
馮紫英不是性好漁色,尤喜房中之事麼?郭沁筠不但是帝妃身份,而且還有這般得天獨厚的“優勢”,沒準兒就能把他給“降服”了呢,便是不成,對於現在的己方來說,也沒有太大的損失,無外乎就是一夜歡好罷了。
對別的女人來說,失身似乎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對荃妃娘娘來說,尤其是處於這種境地下的荃妃娘娘,這就真的不算個什麼事兒了。
不出所料,荃妃還是得手了。
雌雄雪蓮曬乾後再加上了幾種特殊藥物研磨後的香粉,通過燃燒之後的香氣來激發男性的氣血,可謂無往不利,便是周培盛和周德海這種閹人聞過那種香氣都覺得血脈賁張,難以自抑,更別說馮紫英這種血氣方剛的正常年輕人了,墜入彀中也是手到擒來。
只不過二人在內院牀榻上纏綿的時間還是超出了周氏叔侄的預料,周培盛印象中當年皇上也不過就是區區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要敗下陣來,但是今日這二人卻是小半個時辰纔算是金戈暫停。
就算是這雪蓮香有些助興之力,但是能有這般勁道,還是讓周培盛皺眉,他還真怕馮紫英旦旦而伐,在牀上出了狀況呢。
一直到聽聞那花廳東側間裡傳來喁喁細語時,他纔算是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進入正軌了。
馮紫英算是入彀下水了,但是這並不代表對方就會就此就範,聽從荃妃的指令。
這等事情縱然你要去吆五喝六喊打喊殺地去向龍禁尉告發,也多半是沒有一個說法的。
別的人也許會栽倒,但是馮紫英,現在是朝廷馬上就要派往陝西救火的一方巡撫,怎麼可能因爲這種狗屁倒竈的事兒就作廢了?
弄不好把你荃妃幽禁起來,深挖細查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來陷害重臣才最有可能,到最後最大可能還是賞伱三尺白綾,讓你自盡以免敗壞天家名聲,那才成了自尋死路。
馮紫英的確有些欲罷不能。
他想到過這郭沁筠性子有些燥辣,但沒想到對方膽大若斯,竟然敢用這等手段來構陷自己,而且是不惜以她自己身體來誘餌,把自己給拉下水了。
馮紫英清楚再說自己喜好女色,也不至於這般沒有自控力,那螭龍鼎裡的青煙香霧絕對是有問題的,這等自己只在前世中武俠小說中聽聞過的東西,今天算是第一次見識了,而且一見識就着了道,而且栽得如此狼狽。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今日這一番旖旎風月堪稱是他這麼久一來最酣暢淋漓的一回,那股子暢意快活滋味,便是在王熙鳳和妙玉乃至元春身上都是從未體會過的。
身下這個嬌小玲瓏的女人就像是一個漩渦深深地把自己吸了進去,讓自己無法自拔,甚至發自內心的享受而不願意拔出來。
如果說之前還有那不知名的香霧的刺激撩撥的影響,但是現在那種效用早已經釋去,而自己卻依然有一種想要繼續在這個女人身上肆虐,一直到自己精疲力竭,不應該是精盡人亡爲止的衝動。
這都不是食髓知味,而真的是刮骨吸髓了。
到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認真地觀察打量乃至於揣摩這個女人身上的每一寸,這個女人嬌小玲瓏,身材比起元春來要矮一大頭,但是身上每一處都有一種特有的精緻細膩感。
面龐就不說了,便是胸、腹、肩、胳膊、腿、足,都宛如初生的嬰兒一般細膩滑爽,尤其是那一雙蓮足用鳳仙花汁塗抹了腳趾,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魔力,尤其是在空中有節奏的搖曳時,總會讓人有一種膨脹昇仙的快感。
鮫紗帳中,依然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氣息都慢慢勻淨下來了。
馮紫英手掌仍然在郭沁筠肩頭上摩挲,這個鬼女人的肌膚膩滑賽過嬰兒,仍然愛不釋手,不過此時的馮紫英已經勉強能穩住心神了。
“怎麼,周培盛和周德海還不進來捉姦拿雙?”
有些調侃揶揄的口吻,但馮紫英依然顯得很淡然。
女人扭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的身體能夠更舒服一些,同樣報之以冷笑:“怎麼,你就覺得我們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你覺得我如此愚蠢,會覺得這種方式能威脅到你麼?”
馮紫英微微一驚,側過臉,看了一眼和自己稍稍拉開距離的女人,“呵呵,龍禁尉如果這個時候闖進來,我可是要誅九族的呢。”
“你誅九族,我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女人反問道:“我不也只能得到三尺白綾一杯鴆酒?我這麼蠢?周培盛這麼蠢?這是我們想得到的結果麼?”
“你可以以此來要挾我啊,讓我做你向我提出的要求那些事情。”馮紫英笑了笑。
“可你不做呢?我怎麼要挾你?把你污辱了的事兒公之於衆,向龍禁尉告發?結果呢?”女人這個時候顯得格外冷靜。
“是啊,我現在就有些搞不明白了,這種事情固然是一個大禍患,但是你怎麼用來要挾我呢?攤開來,就是兩敗俱亡,這肯定是你不想要的,但如果不攤開來,對我又有什麼威脅呢?”馮紫英也有些好奇了。
“我從未想過要用這種事情來要挾你,因爲這毫無意義。“郭沁筠深吸了一口氣,”即便是培盛和德海知曉,但是他們也以爲我會想要用這種手段來威脅你,他們也覺得沒有作用,爲什麼我還要這麼幹,……”
馮紫英點點頭。
“其實你幫恭王也就是舉手之勞吧,只是你不想幫他而已,對不對?”女人雙腿分開來,重新盤上馮紫英身體。
馮紫英只感覺自己心旌一陣動搖,口乾舌燥,這纔多久?
定了定神,馮紫英想了一下之後才搖頭道:“也不能說是舉手之勞,但要說能不能幫到,大概能幫到一些,或者說一定程度吧,但是也許就是得不償失,或者說對我來說意義不大,……”
女人笑了起來,清純中帶着幾分妖媚,猶如早春晨間綻放的花骨朵,尤其是那張鬢髮散落下來遮掩住半邊的小臉,香舌微吐在櫻脣外一溜抹過,二十五六歲的女人了,這一眼瞥去,卻如同空谷間遺世獨立的少女,讓馮紫英心驚肉跳。
“那現在呢?”女人挺起胸膛,就這樣盤着馮紫英的腰,胸懷坦蕩赤條條地坐在馮紫英懷中,盈盈一笑,問道:“我所求不高,你也就是舉手之勞,而且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妨礙,甚至日後也能對你有所裨益,爲何你就是不肯答應呢?”
馮紫英只感覺嘴裡一陣腥氣,咬破舌尖才能讓自己稍微冷靜,嘴裡卻是鬼話連篇,”牽扯太多,變數太多,我若許諾而不成,有損於我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