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仰躺在牀上,怔怔地看着帳頂。
直到敲門聲響,孟響在外邊叫我:“你不會還沒起牀吧?”
不等我開口迴應,她已經推開了房門。
一眼見我正從牀上坐起來,她臉上微微一紅。
“我還以爲……”
她沒有說完,而是準備重新關上房門。
我知道她是怕我跟袁望周科長一樣沉睡不醒,所以才那麼魯莽推開我這個男生的房門。
那就令我一顆心柔軟而溫暖,忍不住張口叫她:“別走,我穿着衣服呢!”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我好希望她能留在我身邊。
她嬌嗔地瞪我一眼,還是準備關門退出,卻在瞥眼之間,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你哭過,爲什麼?”
我沒想到她居然看出來了,或許是我在夢中哭得太慘,讓我的臉上仍然有殘留的淚痕。
所以我抹一抹臉,不好意思地向她笑了一笑。
她終於走了進來,在牀沿上坐下。
“到底怎麼啦?你不會是……又做噩夢了吧?”她柔聲相詢,充滿關懷。
我一陣心動,忽然伸手攬抱住了她。
她略一掙扎,就讓我抱着。
不過我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所以只是稍稍一抱,就將她放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啦?”她臉紅紅地問我。
“我見到張小云了!”
“啊?”她驚詫地立刻瞪着我。
“在夢中!”我趕忙接一句,“不過我知道,那確確實實是她,她還給我看了,她所經歷的慘痛折磨!”
一句話,再次令我眼眶發潮。
孟響動了動嘴脣,卻沒說話,只是看着我,等着我續往下說。
我不得不吸吸鼻子,開始跟她從頭講起。
我告訴她那三個禽獸殘酷暴行,告訴她張小云的寧死不屈,也告訴她三個禽獸沒等張小云完全斷氣,就將張小云拋棄荒野。
孟響一開始是震驚,緊接着是憤怒。
直到我說到張小云的屍首晾在野外,被野獸啃得七零八落。孟響更是用手矇住了嘴巴,哽咽着,情難自控。
我同樣情難自控,但我是男人,在自己心儀的女孩兒面前,總還是要有所保留。
所以我強忍着憤怒與悲憫,伸出手,再次將孟響攬在了懷裡。
好一會兒,孟響終於控制住了情緒,從我懷裡掙脫出來,用手抹乾眼淚。
“你準備,怎麼辦?”她問我,喉嚨中仍有喑啞。
“當然要幫她復仇!”我脫口而出。
“可是你要怎麼幫?”她低叫,“那三個禽獸的的確確死有餘辜,我也很想將他們千刀萬剮!但問題是,如果張小云的屍首真的已經……那我們很難找到證據,來指證這三個禽獸的罪行!你總不能……拿你的夢境做依據,更不可能……她要你親自動手殺了他們吧?”
我見她滿臉擔心,趕忙安撫。
“你別怕,我知道現在是法治社會,不可能允諾她幫她殺人,而且她也沒有要求我這樣幫她。她只是說,我幫不了她,那她會親自動手。”
“她要親自動手?那她之前,爲什麼沒有親自動手?”孟響滿臉疑惑。
“之前她不知道這幾個人的真實姓名,自然也就查不到他們的行蹤。”我說。是實話,但也可以說是撒謊。
孟響將信將疑,很快地又問我一個問題。
“既然她要親自動手,又需要你幫她什麼?”
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敏捷,抓人破綻的功夫實在是我難以相比。
但我暫時不能跟她實情相告。
畢竟她是警方人員,很多事情,她都不能違背原則。告訴她,不過是讓她爲難。
所以我只能繼續編造說辭。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需要我幫她,我會全力幫忙。”
孟響看來仍舊不太相信,不過她沒再追問,只是說了一句:“算了,這是你跟她的事情,但我只能提醒你一點,別做違法的事情,否則,我一樣會抓你!”
我含笑點頭。
她臉上忽又一紅,站起身來。
“你起牀吧!既然你已經跟她達成協議,想必不會再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先出去洗臉去。”
她走出房門,估計還是有些發怵,所以她沒有替我將房門關上。
我穿上褲子出去,先洗了臉。
之後跟孟響各自吃了些帶過來的牛奶餅乾等物,我便要出發往後山尋找張小云的墳墓。
本來想我一個人去,但一來孟響未必肯答應,二來一早起來,黑狗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地方曾經發生過那麼多詭異之事,留孟響一個,只怕她會害怕。
所以我還是跟她商量了一下,遂關好張大爺的房門,一同爬上房屋後邊的那座大山。
站在房屋後邊往上看,整個山上全是樹林,但是當我跟孟響在樹林中往上爬了兩百多米,眼前卻豁然開朗。
光禿的山頂部位沒有樹木,只有一片茸茸的草坡。
山中氣溫較低,坡上長草已經衰黃。
四座墳頭依次排開,正對着太陽升起的方向。
有三座是老墳,墳上長滿衰草。
靠着最右邊的一座,卻是新墳,墳上黃土依舊。
四座墳前都立有木牌,但三座老墳前的木牌上寫的有字,唯獨那座新墳前的木牌,卻空空如也。
一個老漢坐在新墳之右,手上拿着一根菸袋鍋,一邊抽着煙,一邊側臉看着墳頭髮呆。
從他嘴裡噴出嫋嫋煙霧,伴着四座墳頭,顯得分外孤寂而淒涼。
那條黑狗半蹲在老漢身側,好像衛士一樣警惕地四面打量。
說真話,猛然看到山坡上坐着這麼一個老人,我跟孟響本來都吃一驚。但見黑狗“汪汪汪”地向我們奔下來,我心中立刻明白,這個老漢就是張大爺。
“張大爺,你怎麼在這兒?”
孟響曾經見過張大爺,所以她先叫一聲,奔上坡去。
我逗弄了一下黑狗,這才加快步子緊跟在孟響身後。
黑狗則搖頭擺尾跑在我的身邊。
張大爺回過臉,先將菸袋鍋在地上磕了一磕,這才站起身來。
看他滿臉皺紋,頭髮幾近全白,沒有八十,也該有七十歲了。
不過他的身體還算紮實,行動之間絲毫看不出龍鍾之態。
“孟警官來了?”張大爺說,神情陰鬱,頗顯冷淡。
(請看第053章《鐵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