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月,水滴兒的生活重新恢復了平靜,每天在財務科或輕鬆或忙碌,但是內心巨大的空洞卻再也無法填補,以前坐在辦公室,知道他也在這個大樓的某處,內心就有一股頑強的幹勁,如今,這偌大的辦公樓沒了他的蹤跡,她整個人也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原來沒有他的平靜生活就如一潭死水。
王睿照例每天接送她,但是兩人的感情卻與日俱減,水滴兒再不願帶上快樂的面具去掩飾心裡的悲傷,她對一切都是冷冷的,王睿也漸漸失了耐心,也不哄她,兩人從公司到住處,基本上沒有一句話,這樣的相處不過是念着舊日情分,等着一個人提前提出分手罷了。
兩人都淡了下來,日前兩人小心翼翼掩飾的裂縫也就越來越明顯了。
她甚至多次看到王睿載着美豔女郎,內心卻無半分漣漪,她才知道,原來她對他已無半分愛,如果換做逸哥哥,她想她一定會瘋掉吧。
他們就這樣和平分手,兩人都淡然,顯然這樣的結果是他們早就料到的,而且在內心帶不來半分痛苦的。
或許她是在多年前他去美國的時候就失去了他,只是自己一直抱着一絲執念,不肯放手,一直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自欺欺人,不願走出來罷了。如今,她終於徹底走了出來,果真物是人非,她該慶幸,她還有勇氣,一個人繼續走下去。
這幾個月發生了一件趙氏集團發生了一件重大事件,在連續幾個季度的鉅虧後,趙氏集團一舉兼併了睿和公司,睿和公司的新產品“彪悍的小V”自投放市場之後,一直高居銷售王的地位,且銷量超出第二名何止幾倍,這起兼併案,使趙氏集團一舉扭虧爲盈。
趙氏集團的董事們也出了一口氣,本來就是睿和集團抄襲趙氏集團的創意,但是雲飛偏袒雲逸,纔沒有把他告上法庭,有誰知道雲飛是最怕把事情鬧上法庭的,萬一查明白,那麼他搬倒雲逸的目的就達不到了。但是這件事使趙氏集團遭受了巨大的損失,沒想到雲飛果然沒讓大家失望,兼併了睿和,把睿和勝利的果實納入了囊中。雲飛的風頭一時無兩。
睿和公司的總裁王睿也因此成爲趙氏集團的總經理,頂替了走後一直懸而未決的總經理位子。
雲飛如今在公司好不得意,再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而自己和朝暉集團的併購案也於日前完成,這起併購至少能讓他在此後的三年都高枕無憂。
雖然在一個公司工作,但是水滴兒基本上沒有見到過王睿,她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不見挺好,免得雙方尷尬。
不過到了年末的時候,年報必須要送給總經理,她不得不去見他了。她有些不情願地向總經理辦公室走去,曾經最熟悉的人如今成陌路,這種感覺,不知道怎麼形容。不過奇怪的是,她的內心卻無絲毫的苦澀。
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停了下來,正準備先離開,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許你的已經兌現了,你就好好的當你的總經理吧,別給我惹麻煩!”言下有警告的意味。
卻是雲飛的聲音。
“那是自然,多謝董事長提拔!”
另一個人說道,自然是王睿了。
“如果不是董事長把我從美國請回來,我到現在還是那裡吃苦呢,董事長的大恩大德,王睿沒齒難忘!”王睿接着說道。
王睿是雲飛從美國請回來的?水滴兒納納地想着,心中一股不祥的感覺。
“哼,知道就好!好好爲我辦事,我不會虧待你!”雲飛冷哼。
“沒想到雲逸真的肯幫水滴兒頂罪,大公子果然高明!”王睿拍馬屁道。
“哼,我這二弟內心縝密,但是凡事只要跟水滴兒有關,他就失了所有分寸,以前他可是刀槍不入,如今有了弱點,我自然是要招招致命。哈哈,他現在最擅長的就是舍車保卒了!”雲飛笑了起來。
聽到這兒,水滴兒的心裡騰地跳了起來,舍車保卒,舍車保卒,雲飛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雲逸辭職都爲了自己。她不敢走神,側耳傾聽。
“不過你也的確能幹,能把整個項目策劃都偷過來,不虧我對你另眼相待!”雲飛誇了王睿一句。
“水滴兒什麼都好,就是對人沒有警戒心,她對我毫不防備,從她手裡拿到這些文件倒是絲毫不費力氣!”王睿輕笑道。
水滴兒站在原地,腦中一片混亂,他說什麼,他在說些什麼,難道…不,她不相信。可是,好像每次睿哥哥接送自己的時候,都會把自己支開一段時間,她的文件就在包裡放着,那個包她平時是絕對不離身的,但是隻有跟睿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是放在車裡的,就連睿哥哥生日那天,自己也被獨自一人支出去挑蛋糕。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她向後退了半步,嘴裡喃喃有詞。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大公子是怎麼讓雲逸自己承認的!”王睿問道。
“哈哈,這個就是整個計劃最高明的地方,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我把水滴兒叫到辦公室,故意放話出去讓雲逸知道水滴兒在我這兒,又在雲逸門外派了保鏢,屏蔽他的手機和電話信號,讓他一個人呆在辦公室無計可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雲逸的理智漸漸瓦解,三個小時的胡思亂想,足夠他瘋狂起來,放棄所有的籌謀和理智了,果然,他一被放出來就直奔我這裡而來,一個人包攬了所有的罪過,這個時候休息了三個小時的董事會也準備好了!哈哈!”雲飛彷彿欣賞着自己最完美的傑作,不停地回味着。
“不過二公子作爲集團的繼承人,就算犯了錯,也不至於辭職啊?”王睿不解。
“哈哈,雲逸在經過上次的財務造假案之後在公司早已沒有了威信,董事會上我表面上爲他百般求情,但是句句卻都是置他於死地,把他置於不仁不義的地位,讓董事們對他深惡痛絕,他心知再留在集團也沒什麼意義了,又不會接受我的施捨,自然會選擇離開!”雲飛得意地說着,彷彿在說着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人,早已忘了,那是自己的親弟弟。
“只是苦了你,讓你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陪一個小丫頭,這軍功章裡有你一半!”雲飛安撫王睿道。
“大公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做的比起大公子實在是微不足道。況且那丫頭,我對她倒還有幾分感情,只是她不知好歹,夥同雲逸將我打成重傷,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我還沒多謝大公子替我報仇呢!”說着向雲飛鞠了一躬。
“雲逸辭職了,他的餘黨,大公子準備怎麼處置?大公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王睿獰笑道。
“水滴兒毫無心機,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留給她一個飯碗,王磊雖然能力出衆,但是太過莽撞,我會找機會料理他,至於王董,我會夥同董事會把他排擠出去!這些人,都是小意思。”雲飛毫不在意地說道。
“大公子殺伐決斷,果然高明!”王睿奉承道。
接着兩人都大笑起來。
辦公室門卻突然開了,水滴兒走了進來,悲憤交加地看着王睿,這一眼千萬種情緒交雜,王睿一時間愣在當場,看着她的眼神,他的內心竟有什麼東西崩潰的聲音。
他想喊一聲“滴兒”,可是張開嘴卻沒有聲音發出。
從他選擇了這條路的時候,就永遠地失去了她吧,如今,他回不了頭了,是生活逼他變成了他最不願意變成的模樣,看着她的眼神,他明白從此後,他們再無任何可能,多年的感情,什麼都沒有了。他還記得,他們一起奮鬥時候,那麼艱苦的生活,可是他們都樂在其中,他只是給她買了個糖葫蘆,就讓她高興了一個下午,一直甜甜地喊他“睿哥哥”,而那次他請她吃昂貴的西餐,她卻只是淡然微笑。他就知道,他們再也走不到一起了。她還是那樣淡泊名利,小小的幸福就能讓她感動好久,而他變了,除了金錢,什麼都不能讓他滿足了,可是幸福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再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那雙純真自然的眼睛,他低下頭,嘴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了,他還想那麼多幹嘛,這一切,不是自己的選擇嗎?
水滴兒定定地看着他,狠狠地煽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爲了我多年苦心守候,是我瞎了眼!”水滴兒狠狠地說道。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又煽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爲了逸哥哥!”
此刻王睿擡起了頭,嘴角流着血,一臉玩味地笑看着水滴兒,彷彿這巴掌不是落在他臉上。
是的,他需要這笑來掩飾內心突然起來的痛苦。
又一聲清亮的巴掌聲響起。
“這一巴掌,是爲了睿哥哥,爲了那個曾經不爲金錢所動,對自己夢想執着追求的睿哥哥!”
水滴兒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直刺王睿內心,原來那個自己還存在,存在在她和他的回憶裡,他臉上再也掛不住笑,痛苦瞬間洶涌而來。
而站在旁邊的雲飛聽到這句話,身體竟也微微顫慄,好像這一巴掌是打在他臉上。打破了他無懈可擊的面具,直擊他的內心深處。
“從今後,我們恩斷義絕!”水滴兒一字一句說道,牙縫都擠出了血,她強忍着眼淚衝出辦公室。
“滴兒!”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王睿輕輕地喊了一句,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水滴兒邊走邊哭着,回到辦公室,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覺得自己就像經歷了一場夢。她仍然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她苦苦等待的睿哥哥嗎?
她還以爲是她苦苦的等待感動了上蒼,她還以爲他如自己念着他那般想着自己,她還以爲他是爲了實現他們的承諾,纔會從美國回來。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她還責怪自己移情別戀,沒想到他的心中根本沒有他,他回來只是爲了利益,爲了金錢,爲了設計陷害雲逸。都是自己,害了雲逸。都是自己,害了雲逸。
她的眼淚洶涌而來,原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從睿哥哥回來那天起,雲飛就開始佈局了,他就這樣冷眼旁觀,看着他們紛紛掉入陷阱,看着他們在他的手下掙扎,然後一招制勝,置他們於死地。
原來,這就是人心。
而自己就是那顆讓他制勝的棋子,是自己害了雲逸。
她的內心此時充滿了悔恨和痛苦,爲什麼,自己總是會出紕漏,使雲逸到如今地步,多年的籌謀,一招散去。
她要離開,她要馬上離開,雲逸也好久沒消息了,都是自己害了他,她實在沒有任何面目再去見他了。
這條路,從此後,真的要一個人走下去了。
只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