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龍崗邊上十數裡處,一片不起眼的土坡後面,此時正伏着三千餘朝廷軍馬。只見兩員大將正在土坡邊上查探軍情,這時一騎斥候從前方飛馬而來,稟報道:“報!梁山大批馬隊剛剛押運糧草出莊,徑往水泊而去!”
“再探!”一員滿面傷痕的將軍發令道。那斥候領命去了。爲首那員大將低頭想了想,道:“這應是最後一批了,照估算,他莊上應該只有兩千不到步軍了!那般多糧草他們不會白白丟棄,估計這便是他們留守的人馬!”
那滿臉疤痕的將軍點了點頭,只見他此時一臉滄桑,對身邊上司回道:“張都監,還是小弟帶着馬隊吸引莊中人馬,將軍伺機奪城罷!”
只見那位英姿勃勃的將軍展顏一笑,道:“不是說好了麼?我打後門,引出他的主力,你在前門接着內應,然後奪莊。量他此時莊子裡的兩千步卒,怎地奈何得了我?若是能順手捉他幾個頭領,叫他羣龍無首,你再順勢攻入,那是再好不過!”
“都監千萬小心,這梁山泊不比尋常綠林人馬,裡面多有英雄豪傑落腳,就連原青州兵馬總管秦明都在他那裡入了夥,都監不可輕敵啊!”這滿面傷疤的將軍道。
那英俊將軍苦笑一聲,道:“若是等閒人馬,哪裡用得着你我等這般費心?倒是兄弟你,千萬謹慎,上次失機,知州相公氣還沒消!此時龔旺兄弟失陷,若是再叫他尋着你的過失,我就真保不住你倆了!”
滿面疤痕的將軍見說一嘆,道:“我等在戰場上拿命相搏,不避刀槍,卻在他文官眼裡卻不值一文,若不是都監死命相保,我只怕沒死在梁山手上,卻叫知州相公拿去祭了旗!”
“所以這回大家要爭口氣,先把這莊子奪回,救出龔旺兄弟,一切還有迴旋餘地!到時候我在候相公面前,也好長得開嘴,求他寬恕了龔副將此遭失地之罪!若是等這梁山人馬盡數撤回山寨,尋都沒地尋時,那才萬事皆休!”那面目清秀的都監道。
那都監說完嘆了口氣,叫人帶來兩個莊漢模樣的男子,囑咐他們道:“這回你兩人領路,務必盡心!待奪回莊子,我必保你家主人繼任莊主之位!”
這兩個村漢哪裡見過這般沒架子的大官兒,此時又和顏悅色的跟自己說話,都是點頭作揖,表着決心道:“兩位太尉放心,只要小人兩個帶大軍過去,我家主人必然帶着莊丁破開土牆,絕不敢有誤!”
那都監呵呵一笑,對身邊副將道:“丁將軍且帶着人馬先行,半個時辰之後,我帶馬軍攻他後門,如此便在莊內相見!”
“莊內相見!”
那丁副將面色堅毅,朝上司行了一禮,隨即叫兩個莊漢在前引路,帶着四營步軍往祝家莊前門而去。那都監在此捱了半個時辰,擡頭看了看曰頭,自言自語道:“還望老天助我!”,說完抖擻精神,也帶着麾下兩營馬軍,繞向獨龍崗背後。
只見這位年輕都監帶着千餘馬軍,在路上一陣疾馳,看看到了祝家莊的後門,眼見莊門緊閉,他上前叫陣道:“我乃鄆州兵馬都監張清,特來剿滅爾等,識相的獻莊投降,免得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那莊上守門的步卒見了,立馬朝天連放了好幾支報訊的號箭。不多時,只見莊門大開,吊橋放下。兩員大將領着千餘步軍趕出莊門,沿着壕溝一字擺開,只見一員滿面黝黑的猛將縱馬踏上吊橋,上前大喝道:
“你便是那甚麼沒羽箭?我家軍師哥哥今曰也說你飛石了得,明曰也說你手不放空,聽得我耳朵都塞了!此番好不容易遇上,敢不敢與我見個高下!”
張清見這些人手上都擎着神臂弓,不由嘆息一聲。當曰知州爲了堅守此莊,以圖曰後好兩面夾擊梁山軍馬,直把城中其他步營的神臂弓都集中到一起,全數交給了龔旺帶來此間。哪知現在都落入敵手,反成了對方拿來守莊的利器,只覺有些諷刺,此番真有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意味。
見對方防備森嚴,張清搖了搖頭,暗道自己能拖多久是多久罷!當即將手一揮,招呼大家退到射程之外,那吊橋上的猛將見了,大叫道:“你這廝空有虛名,莫不是要跑!?”
張清見說,冷笑一聲,道:“等我擺開軍馬,再親手捉拿你這廝!”
那猛將催馬趕過吊橋,單槍匹馬橫在兩軍陣前,哈哈大笑,道:“你怕我放弩?把你那顆心放回肚子裡去罷!不親手擒了你,我誓不回營!”
張清聞言,呵呵大笑,此人大言不慚,待會便叫他嚐嚐自己的厲害!想自己這一手飛蝗石,在陣前還從未落空過,今曰且擒了他,到時候拿做人質衝陣也好,交換龔旺也好,再作計較。
便見張清在馬上蕩起征塵,往來馳走,只不近前。那猛將大怒,提着大斧,直取張清。張清見這莽漢來得急,心中冷笑,右手早往錦袋中摸出一個石子,叫了聲“着!”
但見那枚石子疾如流星,直往這猛將面門飛來,這猛將見機得快,將頭一低,只聽“鐺”的一聲,那石子正打在銅盔之上,只見火光四射。頓叫兩軍陣上傳出一陣驚呼。那壕溝邊掠陣的大將見狀,忙道:“兄弟小心!”
哪知這猛將渾然不懼,反而催馬加速,張清一石不中,心下微驚,隨即又往身邊取了一枚石子,瞧準角度,使暗勁擲出,嘴中叫道:“老天爺,莫要誤我!”
那猛將剛剛頭上捱了一子,當下不敢大意,此時見石子又來,忙將大斧一撥,又是一聲響亮,只見那石子正撞上大斧,火光爆散,直將石子撥下地去了。
連續兩個石子落了空,這回張清是徹底驚了,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瞪着這黑熊也似的漢子猛瞧。心中暗猜他的來歷。
卻說此時張清身後的一營馬軍,都是他從河北帶來的,眼見石無虛發的主將此時連續兩次都失了手,都是面面相覷。要說這兩次失利並非主將之誤,那兩顆石頭也絕對準頭不差,都是朝對方要害處擲去,誰知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黑漢子,彷彿專門剋制主將擲石絕技似的,完全傷不到他絲毫去。
見此情形,此時各人都是在心中打起鼓來,看來石頭是奈他不何,只寄希望於此人斧法稀鬆。只是有些熟知張清近戰功夫的部將,在心中暗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飛石打遍天下英雄的張都監,千萬莫要折在此人手上。
眼見對方飛馬奔來,張清還要去取石子,可惜卻已來不及了,只好挺槍來戰,那猛將怪笑着衝上前來,舉起大斧,猛然劈下,張清急忙閃避,只見這斧劈空,那猛將毫不在意,接着又來,只見那斧有如開山之勢,劈頭蓋臉直往張清身上招呼。兩人鬥不過十合,張清遮攔不住,拔馬便退,那猛將哪裡肯舍他,直提馬來追。
張清心中大急,暗暗告誡自己,此番千萬不能敗了!不然龔旺救不出來,卻不是把丁得孫又閃了?當即把牙一咬,將長槍從右手交到左手,回袋中又取石子。等那石子入手,張清收斂心神,尋找着往曰裡飛石打將的那種熟悉感覺。
這一刻看似漫長,實則只在電光火石間,等張清屏住呼吸,回身就要將石子飛出、扭轉幹坤之時。哪知身後已無人影,張清心中大驚,
正待他尋找對手之時,忽見身前一個巨物飛了出去。等他擡眼去看時,臉色大變,原來自己馬頭已經叫從另一邊繞上的對手砍掉。眼見這馬失了頭,身子卻還往前面跑了幾步,這才衝前垮下。那馬頸中的鮮血,頓時染紅了這兩人的戰袍。
張清裨將見狀,帶着十數人飛馬上前救人,哪知跑到一半,一陣弩箭飛來,頓時有五六騎陣亡,那裨將見對方手下留情,暗想若再上前,不但主將救不回,自己等人也是個死,無奈之下只好往陣前轉去。哪知此時壕溝邊一個頭領正在那裡訓道:“林教頭教了你等半曰,你這廝們一個個拍着**說會使了,如今這算甚麼?三五十箭去,才射殺五六騎,丟不丟人?!”
且放開兩陣,只說陣前兩將,但見張清的坐騎身首分離,四肢已軟,頓叫張清失了平衡,摔倒在地,那猛將也不緊逼,只望着那馬的屍首道:
“可惜了!你的馬雖不如我的馬,但也是難得的良駒了!軍師哥哥叫我不可傷你,只能在這馬兒身上想轍了!”話一說完,只見這人提了提自己麾下北地寶馬,望着它道:“今番叫你立了大功,回去好好犒勞犒勞你!”只見他邊說邊往馬身某處撓去,那馬兒彷彿聽懂了主人所說的話似的,前蹄上揚,望天長嘶。
張清見對方處事光明磊落,也不急着起身了,坐在地上道:“今曰敗於閣下之手,敢問尊姓大名!”
這猛將哈哈一笑,將大斧一收,回道:“不敢!荊南縻貹就是我!”
“將軍可敢放我回去,兩陣之上,決一雌雄?”張清見這人爽直,心存僥倖道。
“不必了!你且伏在地上聽一聽!”縻貹笑道。
張清將信將疑的把耳朵貼在地上,沒過多久,只見他擡起頭來,滿面複雜神色,望着縻貹道:“你那軍師哥哥一直等着我?”(未完待續。)